《失控标记》星语眠

3、第三章 晨光与囚笼

　　清晨的光线，带着一种冰冷的精确度，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切割在光洁的深色地板上。

　　林薇醒了。

　　或者说，她的意识先于身体苏醒，漂浮在一片陌生的感官海洋里。最先恢复的，是嗅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冷冽的、仿佛被冰雪浸透的松木气息，底层却翻涌着烈酒灼烧后的余烬感——楚沐的信息素。它不再像昨夜那样具有攻击性和压迫感，而是如同水渗入沙地，无声无息地充满了整个空间，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将她牢牢笼罩。这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战栗，却又诡异地带来一丝虚弱的安定，压制着Omega腺体深处可能残存的、蠢蠢欲动的躁动。

　　然后才是身体的知觉。每一寸肌肉都泛着酸软，尤其是后颈的腺体，即使隔着特制的抑制贴，依然传来清晰而持续的、带着轻微刺痛的胀热感。那个标记，像一枚烧红的烙铁，印在了她最脆弱的地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昨晚的失控与屈辱。

　　她睁开眼，花了幾秒钟才适应光线，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不是她那个充满低调奢华、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林家继承人身份的卧室。房间极大，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线条利落，除了身下这张宽大得过分的床、一个嵌入墙体的衣帽间和远处一张看起来像是工作台的桌子，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冰冷，空旷，缺乏人气，像一间设计精良的样板间，或者说……一座现代化的囚笼。

　　窗户是落地的，窗外是修剪整齐却同样透着冷感的庭院，远处可以看到城市模糊的天际线。风景绝佳，却也意味着无处可逃。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动作间牵动了酸软的肌肉，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已经皱巴巴的礼服，昂贵的面料此刻只带来不适的束缚感。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玻璃映出她模糊的影子：长发凌乱，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颈间的抑制贴格外刺眼。这副脆弱狼狈的模样，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是电子锁开启的声音。

　　林薇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只受惊的猫，猛地转身，警惕地望向门口。

　　进来的是昨晚那个Beta女医生，周瑾。她依旧穿着专业的白色外套，手里推着一辆小巧的医用推车，上面摆放着换药的用品和一支透明的药剂。

　　“林小姐，早上好。”周瑾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晨间查房，“我来为您换药，并注射今天的舒缓剂。”

　　林薇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周瑾并不在意她的抗拒，自顾自地将推车推到床边，准备好器械。“楚总吩咐过，您需要静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请您配合。”

　　“楚沐呢？”林薇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敌意。

　　“楚总在书房处理公务。”周瑾拿起消毒棉签和药膏，走向林薇，“请坐下，林小姐，我需要检查您的腺体伤口。”

　　林薇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她慢慢走到床边坐下，背对着周瑾，将最脆弱的颈后暴露出来。这个动作让她感到极度的屈辱和不安。

　　周瑾的动作熟练而迅速，撕下旧的抑制贴，检查伤口，消毒，涂抹上清凉的药膏，再贴上新的。整个过程，她的手指稳定而冰冷，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恢复得不错，没有感染迹象。”周瑾公事公办地宣布，然后拿起那支舒缓剂，“请放松，这支药剂可以帮助稳定您的信息素水平，减轻标记带来的排异反应。”

　　冰凉的液体注入静脉，带来一丝短暂的晕眩感。林薇闭上眼，忍受着这种身体被他人操控的感觉。

　　“我需要联系我的家人。”注射结束后，林薇睁开眼，语气强硬了一些，“至少，让我弟弟知道我是安全的。”

　　周瑾收拾着器械，头也不抬：“关于您的通讯问题，楚总会亲自与您沟通。我的职责是确保您的健康状况。”她推起小车，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林薇一眼，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林小姐，既来之，则安之。对抗只会消耗您本就不多的精力。”

　　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又只剩下林薇一个人，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属于楚沐的信息素味道。

　　既来之，则安之？林薇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怎么可能安之？她是林薇，林氏家族未来的继承人，不是一件可以随意扣押的战利品。

　　她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手机不在身边，座机看上去只是装饰。这间卧室就像一个精心打造的黄金牢笼。她走到门边，试探性地拧了拧门把手——纹丝不动，显然需要密码或指纹识别。

　　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自己的身体和命运完全脱离了掌控。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是沉稳的、属于Alpha的脚步声。门锁轻响，楚沐走了进来。

　　她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家居服，柔软的材质缓和了她身上惯有的凌厉气场，但那双眼睛里的锐利和掌控欲，却丝毫未减。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简单的早餐：牛奶，煎蛋，吐司。食物的香气淡淡飘来，勾起了林薇胃里的空虚感，但她立刻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看来周瑾已经处理好了。”楚沐将托盘放在房间中央那张孤零零的工作台上，目光扫过林薇颈间新的抑制贴，然后落在她苍白却紧绷的脸上，“吃点东西。”

　　林薇站在原地，没动。“我要联系林皓。”

　　楚沐挑眉，好整以暇地在工作台旁的椅子上坐下，长腿交叠：“以你现在的状态，联系他有什么用？让他带着林家的人来闯我的地方，把昨晚的闹剧再上演一遍？”

　　“这不是闹剧！”林薇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提高，“楚沐，你这是非法拘禁！”

　　“非法拘禁？”楚沐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词，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林大小姐，需要我提醒你吗？昨晚是你，在公开场合信息素失控，引发骚乱。是我，‘好心’提供了临时标记，避免了更糟糕的局面，并且将你带离现场，给予‘保护’。从法律和情理上来说，我似乎都站得住脚。更何况……”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盯着林薇：“你觉得你父亲，现在最希望的是大张旗鼓地把你接回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林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是个连信息素都控制不住的Omega？还是个……异能可能出了问题的S级？”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冰锥，精准地刺穿了林薇强装出的镇定。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楚沐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拿起一片吐司，慢条斯理地涂着黄油：“在你父亲想好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丑闻之前，你待在这里，对林家、对你，都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在我这里，你的那些‘小秘密’，暂时是安全的。”

　　“当然，”她咬了一口吐司，咀嚼的动作优雅却带着食肉动物般的危险，“作为收留你的回报，你需要遵守我的规矩。”

　　林薇死死地盯着她：“什么规矩？”

　　“第一，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这个房间，以及后续会对你开放的活动区域。”楚沐伸出修长的手指，“第二，配合周瑾的一切检查和治疗。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放下吐司，拿起餐巾擦了擦手，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林薇。随着她的靠近，那股雪松与烈酒的气息再次变得清晰而具有压迫感。

　　“学会适应我的存在，以及……”她在林薇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然后抬起手，指尖并未触碰，却虚虚地拂过林薇颈后的抑制贴，“……我的标记。”

　　林薇的呼吸一窒，身体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战栗。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复杂的、糅合了排斥与可耻吸引的本能反应。

　　“你对我而言，林薇，”楚沐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亲密，内容却冰冷刺骨，“现在是一个有趣的观察样本。我想知道，一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失去控制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好享受你的早餐。”楚沐退后一步，恢复了那种疏离的姿态，仿佛刚才瞬间的逼近只是错觉。“下午，我会让人送些换洗衣服过来。记住我的话，‘对抗’是最无效的消耗。”

　　她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门锁再次发出轻微的合拢声。

　　林薇独自站在原地，清晨的阳光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工作台上的早餐已经微凉，牛奶表面结起了一层薄薄的膜。空气中，楚沐的信息素和她自己那被压制着的、甜腻的茉莉残香诡异地交融着。

　　这座冰冷的囚笼，在晨光中，显得愈发清晰而坚固。而她的战争，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