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辞你我》木瓜味苹果香

10、迈第一步

　　周一。

　　清北理1班平静的日子骤然被打破，如同一块巨石砸进波光粼粼的湖心，激起千层浪，水花四溅，涟漪狂乱。

　　下午的自习课。

　　班主任老鲍步履沉重地踏入教室，惯常的和蔼被一层罕见的阴霾取代，更令人心惊的是他身后那两位穿着笔挺制服、面容严肃冷硬的警察。

　　教室里的静谧瞬间被无形的压力碾碎，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起，每一道目光都写满了探究与好奇。

　　“同学们，安静。”老鲍的声音好像带着砂纸摩擦般的沙哑，“警方需要就一些情况向大家了解，请务必配合。”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不安像藤蔓般缠绕住每个人的心脏。

　　当警察清晰地说出调查内容——

　　一起发生在邻市、情节恶劣的斗殴事件，并提及“初步证据指向一名身着校服、体型特征与本校刘西同学高度吻合的男生”时——

　　教室彻底炸开了锅。

　　“刘西？不可能！”

　　“他那么闷……但打架？”

　　“天，邻市？他好像确实经常不见人影……”

　　无数道或惊骇、或怀疑、或探究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打在刘西身上。

　　刘西的脸颊血色瞬间褪尽，变得像纸一样苍白。

　　他猛地抬起头，薄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眸里，第一次翻涌起惊涛骇浪——

　　他放在课桌上的手紧紧攥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警官，这中间会不会有误会？刘西同学他平时……”老鲍试图缓和。

　　“我们依法询问。”

　　警察的语气不容置疑，锐利的目光锁定刘西，“刘西同学，请你如实回答，上周日晚上七点到九点，你在哪里？做什么？”

　　时间仿佛停滞了。

　　上周日晚上，正是他们骑行归来后不久。

　　刘西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夏续舟的心揪紧了。

　　他不愿相信刘西会卷入那种漩涡，但刘西此刻的沉默，像迷雾般让人看不清真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把刘西吞噬的时刻，一个清亮、坚定的声音，如同利剑划破凝固的空气——

　　“警官，我想，这是一个误会。”

　　是谢晚。

　　她站了起来，明媚的脸上此刻没有丝毫笑意。

　　“上周日晚上七点多，我们骑行刚回来。刘西的手为了保护我受了伤，”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警察身上，清晰而有力，“是我，坚持陪他去社区医院处理的伤口。这是当时的挂号单和病历，上面有准确的时间戳。”

　　她从容地从书包里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单据，走上前递过去两位警察。

　　“之后，我认为他因我受伤，理应答谢，所以我们一起去用了晚餐，我们聊了很久，直到九点多才分开。”

　　警察仔细核对着单据，又询问了几个细节。

　　谢晚对答如流，时间、地点、甚至医生叮嘱的细节都分毫不差。

　　刘西怔怔地望着谢晚，眼中充满了复杂情绪。

　　夏续舟也愣住了。

　　她陪他从医院回来，和刘西在小巷口分开，那个巷子口好像确实没有监控，但是她可是刚回来就被自己和宋卓凯拉着去叙旧聚会了，还带上了宋归。

　　哪里和刘西去吃饭了？

　　谢晚在撒谎。

　　他看向谢晚，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也不想刘西出事，但更不愿看到谢晚卷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承担风险。

　　许自彦的目光也落在谢晚身上，他眉峰微挑，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快的了然，仿佛早已看穿了这幕戏码。

　　警方又询问了夏续舟、许自彦等人，他们证实了骑行和受伤事件，但对晚间行踪不知情。

　　警察的态度也不再如初时强硬，记录下谢晚的证词后，再次强调法律严肃性，便先行离开。

　　教室却无法恢复平静。

　　下课铃响后，人群在议论纷纷中散去，目光仍不断瞟向依旧僵坐在原位的刘西，以及谢晚。

　　夏续舟收拾着书包，犹豫不前。

　　他看到许自彦径直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许自彦的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冷静，却没有丝毫质疑，更像是一种确认。

　　谢晚深吸一口气，迎上许自彦的目光，又看了一眼身旁低着头的刘西，声音压低却异常清晰，“我知道不是他。”

　　刘西猛地抬头，看向谢晚，喉咙滚动，最终只化作一句沙哑的低语：“……谢谢。但你不必……”

　　“我选择相信你。”

　　谢晚打断他，目光灼灼，不容反驳。

　　许自彦沉默地注视他们片刻，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明白了。”

　　他没有追问任何细节，转身离开。

　　夏续舟也走上前，轻声对刘西说：“我也相信你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然后跟上许自彦的步伐。

　　走廊里，阳光透过窗户洒下光斑。

　　夏续舟忍不住问：“许自彦，你觉得晚晚说的是真的吗？”

　　许自彦脚步未停，侧脸在光影中轮廓分明：“单据是真的，时间戳也是真的。”

　　“可是……”

　　“她说‘和他在一起’，”许自彦侧过头，目光深邃地看了夏续舟一眼，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淡然，“这是她的选择。”

　　夏续舟怔住了，瞬间明白了谢晚那番举动的含义。

　　他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

　　第二天，消息传来，警方解除了刘西的嫌疑，但是其他细节概不透露。

　　这件事如同一场骤来的夏日雷阵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却在少年们的心田留下了湿润的印记。

　　班级里的目光投向刘西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

　　而他本人，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的淡漠模样，但当谢晚笑着将一瓶冰镇饮料放在他桌上时，他沉默接受的时间明显缩短了，甚至偶尔，会在她转头时，目光在她背影上停留一瞬。

　　谢晚则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笑容依旧明媚张扬，只是眼波流转间，扫过刘西方向时，会多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夏续舟将这一切细腻的变化收于眼底，心中感慨万千。

　　他依旧担心谢晚。

　　刘西身上笼罩的谜团和那份潜在的危险气息，让他无法完全安心。

　　第一次月考也渐渐逼近，氛围日渐凝重。

　　这是开学来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大考，要打乱考场，虽然不是记录档案那种，但是跟陈女士的下一步规划有着紧密联系。

　　陈淑静对夏续舟的期望如同不断加压的砝码，晚餐桌上的话题总是围绕着复习、重点和不容有失的成绩。

　　“续舟，李教授那边的印象分固然重要，但第一次月考也是硬仗，直接关系到你的排名和我们后续计划方案……”陈淑静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妈，我知道。”

　　夏续舟低下头，碗里的佳肴仿佛都失去了滋味。

　　回到房间，面对堆积如山的习题，他心神难宁。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自彦讨论题目时微蹙的眉宇，还有他那双骨节分明、转笔时仿佛带着魔力的手。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名为“XU”的对话框。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才像鼓足勇气般敲下一行字： 「在？」

　　觉得太过生硬，又连忙补上一句，试图掩盖那点小心思： 「我想问问你最后那道排列组合，你的第二种解法，步骤三的切入点，是怎么想到的？」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他像被烫到一样瞬间将手机反扣在桌面，心脏狂跳。

　　手机屏幕亮起，震动声敲击在他的心尖上，他几乎是立马拿起了手机。

　　XU：「逆向思考。把限制条件视为优先特权，再用全集排除。需要详细步骤么？」

　　悬着的心骤然落地，一股暖流悄然蔓延。

　　夏续舟指尖飞快：「会不会太打扰你？」

　　XU：「刚好休息。」

　　紧接着，一张照片传送过来。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铺满稿纸，逻辑清晰，步骤详尽，一如他本人般简洁利落。

　　夏续舟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懂了！谢啦！」

　　XU：「这类题，核心套路都差不多。」

　　我知道啊，夏续舟在心里轻声说。

　　但这似乎是他能找到的，唯一可以光明正大敲响他世界大门的借口。

　　对话本该到此为止。

　　可夏续舟却舍不得这短暂的连接，指尖徘徊在屏幕上方。

　　就在这时，新的消息提示跳了出来。

　　XU：「最近，压力还大么？」

　　夏续舟愣住了。

　　许自彦主动的关心，让他觉得心口痒痒的，暖暖的。

　　酸涩与暖意交织着涌上心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坦诚：「嗯，大考嘛，你懂的。」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这短暂的等待都让他屏息。

　　XU：「别把自己绷太紧。你可以的。」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像是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拂去了他心头的些许尘埃。冲动之下，他忍不住泄露了更多情绪：

　　「有时候觉得，好像一步都不能错。」

　　信息发出，下一秒就后悔撤回，觉得自己好矫情。

　　这次，许自彦的回复很快。

　　XU：「是人，都会出错。」

　　短暂的停顿后，紧跟着一条新信息：

　　「至少在我这里，夏续舟，你无需永远正确。」

　　无需永远正确。

　　夏续舟反复咀嚼着这六个字。

　　这比他听过的任何鼓励都更动听。

　　这是一个特许，一个允许他脆弱、允许他偶尔失手的许可证。

　　「……谢谢。」

　　他最终只回复了这两个字，感觉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来表达。

　　「早点休息。明天别迟到。」

　　许自彦结束了对话。

　　「晚安。」

　　夏续舟放下手机。

　　窗外的月光流淌进来，温柔地覆盖在习题册上。

　　他重新拿起笔，深吸一口气，再次投入题海时，思路竟格外清晰流畅。

　　——

　　翌日校园，阳光正好。

　　夏续舟和许自彦默契地谁都没有提及昨晚的对话。

　　物理实验课上，两人搭档连接电路。

　　不止是谁一次小的失误，导致灯泡没有发光。

　　“别急，我检查一下线路。”

　　夏续舟耐心地排查。

　　许自彦没有作声，只是伸手过来，指尖精准地调整了某个接口。

　　“啪”的一声，暖黄的光晕瞬间亮起，驱散了实验台一角的昏暗。

　　许自彦侧过头，看向夏续舟，眼中有极淡的笑意一闪而过，低声说：

　　“看，出错是常态，这样一接改过来不就好了。”

　　夏续舟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点了点头。

　　他看着桌子上这些实验器械，揉了揉鼻子。

　　许自彦，你怎么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