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琼乱玉》张驰有度

1、楔子

　　楔子

　　暮霭沉寂，风雨欲来。

　　院落雅致，翠绿掩映间有一破败小屋子，与这清霁的庭院实在是不相衬。

　　檀香氤氲，檐角的铃铛因风起舞动，院内杂植着兰、桂。她倚窗观望，蝴蝶翩跹飞来，萦绕在花间。

　　天风接晓雨，万籁话无迹。

　　这或许是她被关在这里的第八年了，

　　她掰着手指头想。人生悠哉长然，她肆意磨耗春光。

　　夺取神圣之力的下场，是以身为魂器，反受其噬。她近来愈发昏沉，不知时光流逝，万物兴替。

　　柳蕴能感受到，这是即将割断与天脉的联系，灵力消散，逐渐走向衰败的生命的表现。

　　墨云绵延，她似乎回到数年之前，一切都要淹没在那场满月里。

　　不远处传来兵器交错的声音。

　　这场宫变，剥夺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常州，她料定了是自己的埋骨地。

　　这一战到深夜，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攻破，她要死了，世人皆传祸国媚主的妖妃，死有余辜啊。

　　一弯月悬天，放射着清寒的光。月华浮掠在静静的湖面上，湖水泛出淡淡流萤。

　　柳蕴一袭红衣，像一团即将燃起的火。

　　雷声滚滚，大雨倾泄如注，一颗一颗打在身上，发出“砸砸“的声音。

　　来人手执长剑，衣袂翻飞，脚下血染霜林，和此刻无力地跌坐在荒草边的柔弱女子比起来，仿似他才是人间恶鬼。

　　那人凛然如玉壶冰，提剑挑起她的下巴，却沉默着一语不发。

　　此刻恰有风，干燥动听地从耳边呼啸而过，仇恨潜滋暗长。霎那间，一个人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柳蕴甚至可以听到蜂飞虫动之渺渺微声。

　　剑挥下，她却没有死。因为她强占的神之力，她还有利用价值。

　　被押解回京后，曾跟随她一路出逃的降官向圣上进言：“此恶女，非千刀万剐之刑无以谢天下。“

　　他批着奏折，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允。“没有痛快，没有大喜，无风亦无波。

　　天下人无不赞叹这位贤明的君主，在他的治理下，河清海晏、四海皆平。而柳蕴，在被囚禁八年后，神灵之力枯竭，转而为新朝祈得福寿绵延、国运永泰，被判处施以极刑。

　　雨浙淅沥沥地下起来，她的意志昏昏沉沉，耳边是扯不断的水声。

　　三天后，死期将至。她反倒平静下来了。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丹唇轻启，她一笔一画写在宣纸上。

　　一滴晶莹点地，亲吻这片寂寥无人的荒地。

　　是雨。

　　“水泽万物，我们山灵族人，奉甘霖为大地之灵，明白了么，念念？“她又想起那时长姐抚摸着她的头。

　　眼前逐渐模糊起来了，她的心隐隐作痛。过去的一切，只存在于艰难苦涩之偏影中了。

　　“念念？”

　　“念念！”

　　“念念啊……”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她仿佛沉坠梦魇，溺陷死地，流落无边荒原。雨滴答滴，她不知道何时才会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