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春山》风渚予下

12、逛吃

　　五里坊。

　　莺州城里有名的吃食街。

　　廊璟带着宁汐颜一路游逛，宁汐颜走一路吃一路。

　　廊璟笑一路哭一路。

　　宁汐颜吃得开心了，廊璟得赔着笑。

　　宁汐颜又要他掏钱付账的时候。

　　廊璟却只能背着哭。

　　“哥哥，这个，还有这个…这个也好吃，这些我都要。”

　　宁汐颜抬着她的葱嫩小手，一会儿左边儿指着，一会儿又往右边儿指着。

　　每个零嘴儿摊子上的零嘴儿吃食。

　　她差不多都要挨个儿指一遍，然后就跟廊璟说这个要买。

　　那个……

　　她也想吃。

　　等廊璟问她到底要不要买，是不是都想吃的时候。

　　宁汐颜又犹犹豫豫。

　　左顾右盼。

　　半晌也不肯开口说话。

　　总想挑那最好吃的买，但又放不下舍不得其他的。

　　总觉得……

　　零嘴儿摊子上的每种糖酥零嘴儿，一定都很好吃！

　　廊璟都恨不得直接把那些糖酥零嘴儿通通都买下来。

　　然后全都塞到她嘴里去。

　　让她一次吃个饱。

　　吃个够！

　　省得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要陪着他这个吃货妹妹买这买那的。

　　最后把整个摊子都挑遍了。

　　也就买了一两份儿。

　　她知道啥好吃的就自己偷偷藏起来，啥东西是她以前没有尝过的。

　　吃过的。

　　那就先让他这个做哥哥替她……

　　以身试……“毒”。

　　廊璟就只是跟宁汐颜逛了半个多时辰，就已经被宁汐颜折磨得受不了了。

　　可一想到自己裤兜儿里揣着的，那两枚他攒了几个月的零花钱。

　　偷偷拿去首饰铺子里。

　　给宁汐颜打的，作为她将来嫁衣配饰的金帔坠儿。

　　廊璟心里就又都瞬间释然怒气全消了。

　　“罢了！谁让她是我廊璟的妹妹呢？况且还是当初我自己把她从外头捡回来的。我廊璟要是真得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难道我真得不会后悔吗？

　　况且……

　　我这妹妹生得这么可爱动人。

　　清新脱俗。

　　又身世可怜让人心疼，

　　我又怎么能如此狠心，把我的小汐颜这么一个俨然天生尤物似的仙女妹妹。

　　嫁……给别人！

　　她本来就应该是我的，而且一直都是！

　　我廊璟又岂能任她被旁人觊觎，把她从我身边给抢走！”

　　廊璟不敢在宁汐颜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直接。

　　可他心里滋长的……

　　那些念头。

　　却如野草患染了蜜桃乳汁，敷在那些隐秘难言的伤口裂痕表面。

　　缓缓透渗入骨。

　　蚀骨灼心。

　　如蚂蚁撕咬着与她心血相连息息相关的每根脆弱神经。

　　她的每个笑容都映烙在他的心底。

　　她的每一句话……

　　每个声音。

　　都萦绕回响在他的耳蜗和脑海里面。

　　扣着心中……

　　那一根绷得紧紧的，似拨弄着他每次心跳脉搏的诱人心弦。

　　杳然无迹。

　　却依稀可寻。

　　明知禁忌。

　　却疯狂觊觎。

　　“妹妹你后面的衣服上怎么也弄脏了，你该不会是吃糖的时候。

　　被糖渍粘上了自己手上。

　　一时情急。

　　直接就抹在自己后面的衣服上了吧？

　　这可不是咱大户人家的小姐，端庄懂事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这要是让阿爹阿娘知道了。

　　怕是宁妹你又要被他们嫌弃训斥了，也就我这个做哥哥宠着你惯着你。

　　偏偏你还老是不知好赖。

　　没事儿就跑祖母那儿去告哥哥的小状，还总是嫌哥哥把管你得太严。

　　太紧。”

　　廊璟一边给宁汐颜擦拭着，粘在宁汐颜后面衣服上的糖渍。

　　一面婆妈。

　　念叨着……

　　让宁汐颜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还莫名觉得有些羞耻。

　　“哥你就先别擦了，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你老是往人家屁股后面擦，弄得人家多不好意思啊！

　　再说了。

　　人家虽然手上是不怎么干净，还不都是被哥哥你给逼出来的？”

　　宁汐颜屁股扭捏左躲右闪的，生怕被别人看到廊璟在给擦屁股。

　　尤其她都这么大一个姑娘了。

　　居然还这么爱吃零嘴儿，偏偏还一点儿不爱干净。

　　随便往身上衣服上蹭两下，就把自己的小脏手直接擦巴擦巴就不管了。

　　“哈！还好意思说你？你看看你哥哥给你擦的这手帕子上头全是糖渍油腻，这要是让阿娘看见了。虽说自有下人们拿去清洗，但怕是也免不了被阿娘好生臭骂一通。

　　说你哥哥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家家似的。

　　整天就知道贪吃。

　　还斯斯文文的，不怕家里手帕子少不够你哥哥使的。

　　呵！

　　到时候。

　　哥哥替你挨骂受过，你倒是又能躲在旁边看热闹。

　　偷着乐了。

　　可就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念着你哥哥的好，还老是变着法子花样来折磨欺负你哥哥我！也就亏得我是你哥，不然你要生到……”

　　此时。

　　宁汐颜脸上突然一怔，似乎有些阴郁失落的模样。

　　“咳咳！”

　　廊璟自觉失言，遂忙改口道：“不然你要是搁到别人家里，怕是谁都难有你哥哥这么好的脾气。

　　处处都让着你惯着你。

　　除了你不高兴了生病了都得陪着你，哄着你。

　　心疼你。

　　啥事儿还得都替你兜着瞒着，生怕阿爹阿娘对你一个不满意。

　　又把我叫到门厅里去。

　　说都是我这么个好心肠好心肝儿的好哥哥便宜兄长。

　　把你这么个既疯又野爱哭爱闹，一点儿都没有大家闺秀名门千金的疯丫头女娃子，跟红香女纪修瑶生得一样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狐狸精给捡回到了家里头来。

　　除了我这个哥哥和祖母奶奶的话，谁的话都不听。

　　就连阿爹阿娘都管不了你。

　　成天让我自己看着办……

　　好生琢磨。

　　要不要把你留在府里，还是随便找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

　　宁汐颜撇嘴偷笑，却故作生气不悦，也不顾她手里头还拿着一块，刚才煎好摆放到摊子上来。

　　才没凉上一会儿的小糖酥。

　　忽然把手往后面。

　　一巴掌打下去。

　　恰好打在了廊璟的手背上，烫得廊璟只感觉手背上一阵灼热生痛。

　　钻心得疼。

　　“宁……汐颜！”

　　廊璟痛得唔啊一声叫了出来，引得周围的路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旧伤，旧伤！没事！没什么事，大家不用紧张。”

　　廊璟把路人都搪塞了过去，可却还是有很多怀疑的目光。

　　在人群里。

　　如鬼火幢幢，凝视着廊璟和宁汐颜这对异性兄妹。

　　“哥哥，你的伤没事儿吧？”宁汐颜盯着廊璟手背上的殷红灼痕，嘴里抿着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廊璟跟宁汐颜打了个哈哈，然后却偷偷掐了一把宁汐颜腰上的肉，疼得宁汐颜也跟着差点儿“啊”地一声叫出来，还好宁汐颜及时忍住了。

　　“你说呢！你怎么不试试把刚出油锅，连皮儿上滚着的粘糖油花儿，都还没化掉的糖酥摁你手背上试一下？

　　你看疼不疼？”

　　宁汐颜被廊璟掐得疼了，怒翻白眼，想要把廊璟狠狠骂一顿。

　　可刚跟廊璟眼神儿针尖对麦芒……

　　卯上。

　　听得廊璟这么说。

　　宁汐颜自知理亏。

　　可却又忍不住暗暗偷笑。

　　“哥，谁让你在人家身上动手动脚到处乱摸乱蹭的？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哥哥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那些事呢。”

　　宁汐颜想到刚才被廊璟在她后面衣服上擦来擦去的。

　　虽然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她都已经这么大个姑娘了。

　　还被自己哥哥教训不该一边吃糖，一边拿自己衣服当抹布擦手。

　　而且还是在擦肩接踵人潮拥挤的闹市。

　　大庭广众。

　　众目睽睽之下。

　　虽然被自家兄长宠溺管教，也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的幸福和归属感。

　　可廊璟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一点儿也不顾忌她这么大个姑娘的颜面。

　　说出让她那么丢脸的事。

　　为了偿补方才她被廊璟当众教训她拿脏手抹衣服上。

　　然后又被廊璟粗野毛躁地，给她擦拭屁股后面衣服上粘着的糖渍油腻。

　　那一点点被闷在她心里，不敢坦然宣之于口的羞耻心。

　　宁汐颜索性就把廊璟，刚才给她擦屁股后面衣服上的糖渍油腻的事儿。

　　直接了当说了出来。

　　却故意把廊璟说得好像别有用心和什么不轨的企图似的。

　　廊璟本来没那心思。

　　可被宁汐颜当众揭穿了以后，他却也突然觉得有些羞愧愧疚。

　　他心里其实也清楚。

　　再怎么说。

　　宁汐颜也已经长大了。

　　男女授受不亲。

　　何况还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哥哥跟妹妹。

　　但不知道为什么。

　　只要一想到宁汐颜不久就要嫁给别人了，他心里就觉得特别地不是滋味儿。

　　似乎有些酸涩和悲伤。

　　可莫名就有股愤怒和冲动上涌心头。

　　他想……

　　宁汐颜永远都只是他的妹妹。

　　如果妹妹做不了，那就让她做他的妻子。

　　总之。

　　兄妹也好，妻子也罢。

　　他一辈子都不想跟宁汐颜分开。

　　而且。

　　不管宁汐颜穿着什么样的衣裳，廊璟都忍不住想要把宁汐颜的衣裳弄脏。

　　就像小猫小狗撒尿标记一样……

　　以前廊璟很小的时候跟宁汐颜一起养过的一只小猫跟一只小狗。

　　忽然有一天。

　　宁汐颜意外看见她养的那只小猫，在小狗身上又磨又蹭的。

　　起初。

　　她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但当她看到小猫竟然抬起它的小屁股，往小狗的身上撅着撒尿。

　　她似懂非懂。

　　好像明白了什么。

　　又好像不是很明白。

　　但从此以后。

　　她发现她的那只小猫跟那只小狗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越来越亲密温存了。

　　但那只小狗却总是躲着小猫。

　　有时被小猫闹得心烦了，还有些恼火生气。

　　可那只小狗越是这样。

　　那只小猫却越是对那只小狗黏着不放，一天到晚都缠着那只小狗。

　　好像一刻也离不开似的。

　　但倘若有别的小狗小猫试图接近，或是威胁到了那只小猫。

　　那只小狗却又会像发疯了似的，朝着外来入侵者呲牙警告。

　　假如闯入者不听劝阻。

　　非要缠着那只小猫。

　　那只小狗就会奋不顾身冲上去，拼了命的跟闯入者肉搏缠斗。

　　即使被打得满血是血遍体鳞伤，也绝不允许那只小猫被别的小猫小狗欺负。

　　抑或者。

　　被别的小猫小狗觊觎……

　　窥视。

　　宁汐颜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她的廊璟哥哥还凑在她耳边……

　　半真半假。

　　似有意无意地跟她说。

　　“妹妹，你希望哥哥也跟那只小狗一样宠你爱你保护你心疼你吗？”

　　宁汐颜恍惚记得……

　　她说。

　　“哥哥明明不是小狗，为什么却要拿自己跟那只小狗去作比较？

　　哥哥真是幼稚。”

　　但她嘴上这么说。

　　似乎对她哥哥的话充满了鄙夷嘲讽。

　　不屑一顾。

　　可她自己却不禁偷偷羡慕，甚至有些嫉妒起了那只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