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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郢王回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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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回炎帝城那日,可谓盛况空前。
不光是万人空巷,更是惊动四位皇子齐齐迎候。
轿辇内,子车谭青丝半散,衣衫单薄,含情眸微阖,姿态慵懒。
策谪满脸不情愿地为她扇风,手中动作却也未曾停下。
商阔最先下马,向四位皇子见过礼后,侍从躬身请郢王下轿。
“枨王莫怪,殿下曾在归途遭遇项邛刺杀,一支扶光箭险些刺透心脉,现下见不得风。”商阔向后退一步,拦下子车诫的问责。
闻言,子车谚驾马上前,面上带了些惘然:“兄长,可需唤御医?”
“不必。”子车谭开口,“府上自有公良医师相助。”
公良氏的名号还是足,连子车诲也惊呼出声:“早听闻三哥寻了位名医幕僚,竟连扶光箭也能医治?!”
子车谭抬眸,她见他面上满是玩味便明白不过是逢场作戏。
也是,她这个四弟,最是合她心思。
“是啊。”子车谭抬手,语气里难掩落寞,“只可惜了本王的一身灵力却被打散了。”
“可需大哥为你多备些府兵?”
“那可要算作谋逆啊。”子车谭忍俊不禁,子车谦可是病急乱投医了。
子车诫倒是不骄不躁,寻了个良策:“独孤家一双儿女武艺尚可。”
瞧瞧,还是二哥明理。
“不过独孤家性情孤傲,意在功业,怕是不愿做王府客卿。”子车谦摇首,并不认同。
商阔余光瞥过两道百姓,似是在其中搜寻故人身影。
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公西珞与公良惘扮作草民混迹其中,还特意给自己身上沾了泥尘。
公西珞压低了斗笠,即便鞍上四人全然不曾注意到此间异样。
策谪侧目,锁住几里外的未知身影。
“他也来了。”
话毕,子车谭悠悠看向他,旋即笑着回道:“总得来瞧瞧本王是如何编排他的,往后下手也能更狠些。”
“王爷似乎很期待他的到来。”
子车谭一噎,她可不敢去看那人幽怨的眼神。
小玩意儿嘛,对她来说是一样的。
何况小杀手行踪诡谲不定,颇有意思。
公西珞只有等到人潮散去后,寻个静谧的角落才敢把斗笠撤下。
此次回程,若非子车谭安排两乘分道而行,他怕是要在众人面前露怯。
五龙同朝,镇守南勉的四方人皇威严万千,还真不是他一个小小质子能直面的。
公良惘有爱民之心,等不及子车谭从昏睡中转醒就带着人四处悬壶济世。
这也导致明明他们的车架先出发,却是晚了子车谭三人几步进的炎帝城。
公良惘立于暗巷前,瞧他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
“你瞧着可与王爷差远了。”她挑眉,又问,“你们真是师徒?”
“戴罪之身,不敢妄为。”公西珞苦笑一声,“师父率性,如今怕是也不能多加护佑我了。”
“……”公良惘缄默,又叹着气开口,“即便灵力尽失,至少心性智元未改,再有通和帝之子和南勉吉星的名头,她应该还是能护住你的。”
“可我不愿——”公西珞欲言又止,戛然收声,半晌才化作一句罢了,脱力而出。
以上,便是公良惘汇报给子车谭的些许内容。
王府内一切如初,倒是管事为她修缮了暖阁,温养身子的日子里,她便尤其喜爱在此间度过。
子车谭摆手,公良惘便颔首退下。
冬梅屏风后,策谪款款而立。
“你预备怎么做?”
她抬眸,素手拂过香炉上空,搅弄烟云。
似乎这样,她就尚有操盘之力,所有的谋划也都在掌握之中。
然而,幻想也随白气挣脱她无所谓的束缚,从指缝间溢出,再与穿堂风一和,转眼便消得无影无踪。
“师者,所以觉人之暗、正人之邪、而后学所取法焉者也。”她倚在榻上,远眺城楼飞鸟,“本王可为。”
“你不怕他并非结草衔环之辈,若是日后他取得北延皇位,大军压境,亲弟弟和爱徒,又所值几何呢?”
“他不会的。”
策谪轻嗤一声,驳斥道:“郢王殿下莫不是太信得过人性了?”
“他也不会的。”
“……”
策谪眉尾一跳。
真是固执难解,妄自尊大。
子车谭将半张脸埋进大氅之中,就在此处闭眼小憩起来。
这倒是让策谪不好再开口。
诸事万般,到底与他无关。
他甩袖,带着沉沉的心事离去。
项邛便是在此时现身的。
时隔许久,子车谭都快忘记他是曙金榜第一了。
这销声匿迹的功夫,竟是让神鸟帝江也听不出动静。
“临死之际,不要跟凶手谈条件。”项邛先拦下了她,但此次来,他显然没做任何准备。
子车谭扫过他空空如也的腰际,与较平日窄一倍的袖口。
这小心思还不明显,对方根本没有存杀她领赏的念头。
“其实本王很早就想知道,上次本王受难时你为何不动手?”她换了个相对舒坦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耳后漫上绯红的小杀手。
“本大人没有落井下石的习惯。”
“仅是如此?”
“仅是如此。”
“所以这次也是?”
“……这次也是。”
沉默之后,子车谭率先打破寂静:“其他暂且不论,还是得多谢你把我从幻境里带出来。”
“……”这下换了项邛目眺远方,“你若死在别人手上,我的赏金岂不是打了水漂?”
“言之有理。”子车谭轻笑一声,这般反应落在对方眼里,的确不是意料之中。
多说无益,子车谭正色,起身向他走近一步。
许是出于猎手的本能反应,项邛紧随着退了半步。
于是气氛再次陷入僵直中。
“我……”可恶,平常不苟言笑也就罢了,关键时刻这嘴也不给力,项邛就这样懊恼着,浑然不觉子车谭并未冷下态度。
相反,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木着脸的小杀手到处找补。
“本王知道,”子车谭嘻嘻笑了两声,“你是怕因假扮阿谚的事,受本王迁怒,对吧?”
好一个台阶。
既然给了,项邛也就当仁不让地下了。
“郢王殿下不能这样小肚鸡肠吧。”
“说不准。”转眼,子车谭话锋又一变,“现下,你可有把柄在本王手中了。”
项邛眼中动容在一瞬凝滞后,转化成果然如此的了然状:“王爷这可不太仁义。”
“仁义?”她嗤笑出声,“本王竟还有这样的风评啊。”
或许是有的。
项邛答应往后交锋会尽量选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主要是不能落井下石。
虽然他觉得子车谭这是在杞人忧天。
晚膳时,公良惘才结束了一天的义诊,带着些许风霜回到府中。
子车谭特地为她备下好酒好菜犒劳,即便这些东西最后多落入她自己胃中。
她可特意在东市批了块地开医馆,正好离王府也近,方便情报,哦不,外出工作的公良客卿来回行走。
“今次,可有什么收获?”子车谭夹了一块油脂最足的烧鹅腿,送到公良惘碗中。
“没有。”忙碌了一整日的公良医师有气无力地夹起一小口精米,“来的多是平头百姓,看的全是疑难杂症。”
米入口中,泛着甜味,公良惘霎时有了力气般跳起:“你是不是故意让我来炎帝城做慈善呢?”
“哪能啊。”子车谭摆手,“这钱不都是我——父皇出的吗!就当皇室抚恤市井,你也算功德无量不是?”
“呸!”公良惘要摔了筷子,又怕这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于是忍下了。
气氛稍缓,子车谭为她倒了杯去火降热的茶水。
饮下后不说百依百顺,至少也能心平气和地同她细细言明其中利害了。
不过子车谭尚未开口,公良惘便自行知晓了她的良苦用心:“此行,你除了私心之外,还有公事吧。”
子车谭未言,只平和地望着她。
“我就说,探听消息自有暗卫,实在不济还有府兵相助。”公良惘垂眸,突然盯着碗中精米思忖起来,“百姓节衣缩食十年也吃不上你为我备下的这一桌佳肴,何况百病缠身,更是无力承担……”
何止佳肴,连美酒也是。
子车谭侧目,把盏却未饮。
这样的日子,有多久了?
四百年。
除却仙山修习的日子,她也曾联合众多世家弟子广行善事,子车淳却以为她有意插手朝堂而派人砸了积善堂。
偏她性子倔,砸一次建一次,最后还是子车谦从中调和,让子车谭从积善堂东家的身份中脱离出来。
她将酒樽放下。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骗人行善了,所以炉火纯青。
公良惘又饮下一杯茶。
“可是子车漱谭,你为他们思量,他们仍然以霸星祭日为荣。”她扬唇,发出一声轻嗤,“你不恨吗?”
子车谭只是笑,轻声道:“瞧你,总爱说些让人去死的话。”
“你会死吗?”
“说不准。”
公良惘抿唇,又道:“那你不许死在我前头。”
真是无理的要求。
子车谭忍俊不禁,回道:“好。”
“如果你当上人皇,你会做什么?”
“变法。”
“为谁?”
“为黎民,为和平,为籍籍无名者。”
公良惘有些怀疑自己喝的是不是酒,怎么灯火葳蕤间,子车谭的面貌都有些看不清了。
“何为籍籍无名者?”
这个嘛……
子车谭故意打了个哑谜:“以后告诉你。”
真是心思险恶的小人。
公良惘白她一眼,拿起白玉盘上的烧鹅腿:“明日,你陪我去医馆会诊。”
“好啊。”子车谭答应得很快,“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