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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六十三·挚爱亲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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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中,沈瑜迟正站在一堵墙上。
他仍是穿着一身青衣。
分明不是很惹眼的颜色,平时安紫清也没有多留意过,此刻在这黑夜之中却是格外扎眼。
沈瑜迟纵身从围墙上跳了下来:“我来看看你,倒是不巧……似乎把你吓到了。”
见安紫清似乎用眼睛瞪他,他直接抱头鼠窜:“喂喂喂,安姑娘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本王吧!本王下次可再也不敢吓您了!”
安紫清:“?”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什么都没做诶。
其实她刚才是真的没有想要恐吓沈瑜迟还是怎么样——主要是原主的身子是真的很弱。
任谁,看到一个多月不见的故人,都会下意识地睁大眼睛吧。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贼喊捉贼呀。”如今是晚上,再考虑到原主的体质,安紫清的声音也不是很大,万一她声音大了,原主这嗓子发炎了怎么办。
安紫清一字一句地道:“搞得好像我敢吓王爷您似的。”
沈瑜迟心内一动,有些意外。
看安紫清这样……她好像是真的没有打算吓自己。
离别一个多月,沈瑜迟也没觉得自己能彻底看透安紫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如今便是非常笃定地这么觉得。
——安紫清说没吓,那就是没吓。
此时安紫清猛地咳了几声。
沈瑜迟慌了,忙走到她身边来:“你怎么了……紫清?”
他不知不觉间叫了出来。
横竖他们之前互演的时候,他们也习惯了互称对方“瑜迟”“紫清”,此刻安紫清倒也没有太意外。
安紫清抬起头:“咳……其实倒也没什么大碍,天下人皆知我从小就病恹恹的,没事,许是天气转凉了吧。”
她没敢把自己之前吐血的事告诉沈瑜迟。
“没敢告诉”这念头一上来,安紫清自己都有些惊讶。
按照她的性子,她在人面前肯定会不经意间卖惨的。
如今……她却没了卖惨的欲望。
她是真的不想让沈瑜迟担心。
只是安紫清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没事”,自然是没法让沈瑜迟安下心。
沈瑜迟下意识地问道:“你在宫中,应当有太医为你诊治吧?”
“当然有啦,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这世上哪有事情是银子解决不了的呀。”安紫清不会安慰人,但她此刻是真的百分百地不希望沈瑜迟为她担心。
沈瑜迟有些哑然,她还是老样子……
但他也不觉得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允许他对她说一句“其实你在我面前不必故作坚强”。
沈瑜迟也不怎么会安慰人,见状,他也只是无声地点点头:“早点休息,不要晚上还在外头逛。”
“话说……你怎么突然就来宫里了啊,你又要来宫里玩啦?其实你也不用来的,我感觉外面比宫里好玩。”确实,其实安紫清在宫里住久了,也有些审美疲倦。
宫中日日繁华,便是觉得再好的景,也不过如此了。
其实她也挺想去外面玩的,但是总感觉现在如果跟沈巍真提出来,要出去玩个几天,总觉得有些唐突。
而且她要是出去玩……还不得一群人跟在后面议论。
还挺可怕的,这怎么玩尽兴啊。
就算学某些武侠小说里的乔装改扮……那也别了,这大昭民间肯定是有真正的江湖门派的,就凭原主这身子,那点从孟嘉那儿学来的武功都不够看的。
而且说实话,她还是真的想回到现代的——她可不想因为贪图一时享乐耽误了大事。
沈瑜迟闻言,答道:“只是来看看你,紫清。”
安紫清同他对视一眼,似乎找到了从前对戏的感觉。
她想着,如果之前的那声“紫清”是他一时慌了才叫的,如今的这声“紫清”应当只是在演戏。
安紫清眸色极短地黯了黯——短到连她自己都没注意。
安紫清很快也面不红心不跳地道:“瑜迟,你就真的只是来看看我?何必呢。”
“啊……说起来倒也不是。”沈瑜迟往安紫清这儿走了几步,斜斜地靠在树上,依旧是那副轻佻的模样,“快年终了,这个月我可能得来准备一下过年的事宜。”
安紫清没有怀疑他的话,想想突然有些好笑,堂堂一个王爷,居然只能出入后宫,管管这些事情。
沈巍真这样……真的不会亡国吗?
不过原书里也没有提到这些跟虐原主没有关系的事情。
算了,就当它没有逻辑吧。
眼看安紫清似乎想说什么,沈瑜迟便道:“快回去睡吧,很晚了。”
声音并不是很重,但却很有力,不容拒绝。
安紫清拢了拢斗篷,将身上的大衣披紧了些。她回眸,朝沈瑜迟一笑:“好,那我回去啦,你也早点睡,陛下不会盯你盯得很紧的。”
她想了想,补了一句:“晚安。”
……
翌日,安紫清待在如春居内。
她似乎伤风了……其实也就是感冒了。虽然一直有在吃药,但总是有一个疗程的。
这原主身子也真是差得要命,感冒会咳血……
原主的身子还是要好好养,她今儿便哪都没去。
此时花漫歌走了过来,端进一盘水果:“紫清,来吃些。”
安紫清拿起一块水果放入口中:“阿娘……”
花漫歌听安紫清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不知道安紫清是不是刚刚哭过,忙问道:“紫清,你怎么了,如果不开心,你跟阿娘说……”
她仿佛回到了当时他们母子女三人被安夫人欺压的时光,所以此刻她非常焦急,她展开阔袍大袖,一把将安紫清向大鸟护雏一样护在怀里,无声地抱着安紫清。
……其实她声音哽咽只是因为染了风寒。
不过安紫清确实也觉得,原主这阿娘可以聊聊——和这个时代的女子相比,她看起来挺聪慧的。
于是她想了想,轻轻地道:“阿娘,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外头这些人会这么讨厌我,仿佛我欠了他们百两黄金,百亩田地似的……”
短短这么一句问话,在花漫歌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
花漫歌不由得有些自责——自从女儿那次被安夫人陷害后,她仿佛便像打开了任督二脉一样,一路绝处逢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她好像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忽略了女儿的心思……
自己的女儿心是肉长的,她不是神仙呀……
她想起以前,女儿十一二岁之时,刚刚在外抛头露面的时候,晚上也会问她,说姨娘,那些人为什么都这么恨我,是我上辈子欠了他们的吗……
她当时只是心疼地抱着女儿,告诉女儿,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你长得太美了,世间的人从心底里就觉得长得美的女子是祸水红颜,他们觉得你那么美还那么小便得到了那么多,因此便妄加非议,你不要在意,这些事情会过去的……
可是,明明到现在都没有过去呀。
花漫歌这回也不好再用那样的理由去搪塞女儿了,她此刻柔柔一笑,看向安紫清:“那是因为,他们又不了解真正的你啊。”
却见安紫清抬起头,眼中有些晶莹:“不……不了解真正的我?”
这两滴泪,是她硬憋出来的。
“是啊。”花漫歌话语如同淙淙流水:“你看,那些成日编排你的人,何曾与你接触过?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他们觉得你是这样的人,可是你只需要知道,你不是,那就好啦。”
安紫清把头埋在花漫歌肩头:“阿娘,可是,那为什么呢……我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呀,他们为什么会那么认为?”
花漫歌轻轻抚着她的背,“因为他们都太无聊了,以编排他人为乐。而你是阿娘的小公主,公主是不能落泪的。别哭,哭了他们就开心了。”
“紫清,我知道你听到这种话肯定会笑我……”花漫歌犹豫了一下,最后她自己先笑出了声。
这声笑让安紫清的思绪有一瞬间飞到了天外。
在她的印象里,古代的父母和子女之间是隔着一道鸿沟的,哪有父母会对子女这么说话?
就算是原主和自己亲生母亲和亲弟弟这样相依为命,也不见得会这般没有距离。
想想也真是神奇……她在父母子女关系相对民主的现代都没有体会到的感情,在这个古代世界却能体会得到。
花漫歌笑完了,话语依旧是那样的轻柔:“阿娘就是觉得,是你太优秀啦,你让他们望尘莫及,所以他们费尽心思想要污蔑你。你看,官场有波云诡谲,后宫有勾心斗角,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那我该怎么办……”安紫清活像一个真的找不到天南海北的迷茫少女。
“做好自己。”花漫歌微笑,柔和,而又坚定。
安紫清:收到,咸鱼到底是吧。
她还是想知道,爱情这种东西,真的就这么可怕吗?
能让原主母亲这种这么聪明的女人委身给别人当妾,受尽十几年的苦楚仍甘之如饴?
此时,安鹏永推门跑了进来,带着一片四叶草:“阿姐阿姐,我在外面找到了这个,送给你!我听梅樱说,这是四叶草,代表幸运,我想把这个送给阿姐,希望阿姐永远平安顺遂!”
安紫清有些微怔,愣愣地接过四叶草。
她记得她以前玩过旅行青蛙,当时收割三叶草的时候,就一直特别盼望能够收割到四叶草。
她也没有观察植物的习惯,四叶草都只在游戏里看到过,如今亲手接过原主弟弟送给她的四叶草,她耳边回荡着他口中的“希望阿姐永远平安顺遂”,才觉得这四叶草的分量真的很重。
安紫清一副怅然的神态:“我啊……哪有什么平安顺遂呢。”
“阿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一定会有的!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安鹏永一听可不干了,站在安紫清面前,故作一副板着脸的样子,“阿姐,你再这样说,我可就每天都摘一片四叶草回来给你,摘到堆满整个房间,摘到你自信起来为止!”
安紫清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挠他痒痒。
“啊啊啊阿姐不要!阿姐不要!”安鹏永缩着脖子,在房间里乱跑。
还是花漫歌出来打圆场:“鹏永,这是紫清的房间,你是男孩,不能进来,我们一起出去吧。”
花漫歌一手牵起安紫清,一手牵起安鹏永:“我们去外头厅堂里说吧。”
没有人注意,安紫清低头看向手中的四叶草,眼睫一颤,一滴热泪险些掉出来。
她能确定,她这回没有在演。
不过她很快就忍住了。
自己怎么可以这么脆弱呢。
……
晚上,安紫清躺在床上,辗转了好久。
她第一次因为心里想着什么事情而睡不着。
想来,她从未因为漫天的流言而在意半分,却会因为真正对她好的人驻足。
——大概,那就是“破防”的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