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日常观察手札》山照我离离

15、一切都是约定3

　　翰林院。
　　顾远洲近来总是值勤一结束便匆匆离去，引得同僚们私下议论纷纷。这其中，最留心的当属陆家小公子陆文轩。
　　陆家是新晋的侯爵，靠着宫中得宠的贵妃娘娘，势头正盛。陆文轩与顾远洲年纪相仿，家世相当，却向来不对付。一个恃才傲物，一个仗势凌人，在翰林院中没少明争暗斗。
　　这几日，陆文轩发现顾远洲很是不对劲。不仅很少与他针锋相对，甚至当值时间一到就急着离开，方向却也不是回定国公府。
　　“必有蹊跷。”陆文轩眯起眼，决定一探究竟。
　　他派人暗中跟踪，果然发现了顾远洲的秘密——城南的一处僻静小院，院里住着个俊秀少年。顾远洲每每前去，一待就是大半天，出来时衣冠都不如去时齐整。
　　陆文轩大喜过望。他原以为顾远洲是养了外室，没想到竟是个男宠！这可比寻常风流韵事劲爆多了。
　　他特意选在翰林院人最多的时候发难。这日清晨，同僚们正在庭院中喝茶闲谈，陆文轩摇着折扇，故意提高声音：
　　“诸位可听说最近城南有桩趣事？据说某位世家公子，家中娇妻美妾还不够，竟在外头养了个兔儿爷！”
　　众人顿时来了兴趣，纷纷追问是谁。
　　陆文轩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这位公子平日里道貌岸然，最是讲究礼法规矩，谁能想到背地里好这一口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有心人已经猜出几分。毕竟顾远洲近来的反常，大家都看在眼里。
　　“要说这养外室也就罢了，哪个男人不风流？可养个男宠……”陆文轩啧啧两声，“还是在有孕的妻子眼皮底下，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养外室是风雅，养男宠可就有些惊世骇俗了。更何况顾远洲的妻子还是永昌侯府的千金，如今正怀着双胞胎。
　　“陆兄说的是……顾修撰？”有人忍不住问道。
　　陆文轩折扇一合，笑而不答，但那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次日顾远洲照常到翰林院当值，一进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同僚们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有好奇，有鄙夷，有幸灾乐祸，也有几分“原来如此”的恍然。
　　当他走过时，原本聚在一起说话的几人会突然噤声，待他走远又窃窃私语起来。甚至有人故意大声谈论“世风日下”“有伤风化”之类的话题。
　　顾远洲心中疑惑，却不知问题出在何处。他向来注重仪表言行，在翰林院中人缘虽不算极好，但也从未被如此明目张胆地指指点点。
　　午间歇息时，他终于从一位相熟的同僚那里得知了原委。
　　“顾兄，你近日是否得罪了陆文轩？”那同僚将他拉到僻静处，低声问道。
　　顾远洲皱眉：“为何如此问？”
　　同僚叹了口气，将昨日陆文轩那番话原原本本道出，末了劝道：“顾兄，不是我说你，有些癖好……私下里也就罢了，何苦闹得人尽皆知？更何况尊夫人正有孕在身，这要是传到她耳中……”
　　顾远洲的脸色霎时惨白如纸。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与裁春的私会竟被陆文轩发现，还如此大肆宣扬。
　　“多谢告知。”他勉强保持镇定，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回到值房，顾远洲坐在书案前，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终于明白那些怪异的目光从何而来——在众人眼中，他成了一个有特殊癖好的伪君子，一个在妻子孕期出轨的负心汉。
　　最让他心痛的是，这些人将裁春轻蔑地称为“兔儿爷”。他那清高孤傲的裁春，竟被如此侮辱！
　　然而，他无法辩解，无法反驳。因为陆文轩说的句句属实。
　　下班时分，顾远洲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翰林院。他本能地想去找裁春，寻求些许安慰，但走到半路又猛地止步。
　　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若是再去城南小院，只怕会坐实所有传言。
　　他不得不调转方向，回到定国公府。
　　府中气氛同样诡异。下人们见他回来，恭敬行礼的同时，眼神都带着几分探究。显然，翰林院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到了这里。
　　顾远洲硬着头皮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难得没有念佛，而是沉着脸坐在堂上，见他进来，冷冷道：“还知道回来？”
　　“孙儿给祖母请安。”顾远洲躬身行礼。
　　老夫人冷哼一声：“我们顾家的脸面，都快被你丢尽了！”
　　顾远洲心中一紧，知道祖母也听说了那些传言。
　　“孙儿不知祖母何意...”他还想挣扎。
　　“不知？”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满京城都在传你在外头养男宠！你还敢说不知？”
　　顾远洲垂下头，无言以对。
　　老夫人见他这般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原以为你只是年少风流，养个外室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轻重！男宠？还是那个姓江的？我们顾家世代清誉，就要毁在你手上了！”
　　这时，国公夫人闻讯赶来，见状忙劝道：“母亲息怒，远洲也是一时糊涂……”说着给儿子使眼色，“远洲，快给祖母赔罪，保证再也不去见那人了！”
　　顾远洲却倔强地沉默着。他可以认错，但不能承诺不见裁春。
　　老夫人见他这般，气得浑身发抖：“好！好！你既然执迷不悟，就别怪我无情！来人！去城南把那祸害给我抓回来！”
　　“祖母不可！”顾远洲猛地抬头，“此事与裁春无关，都是孙儿的错！”
　　“现在知道护着了？”老夫人冷笑，“晚了！我们顾家容不下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正当混乱之际，孟菱闻讯赶来。她扶着腰，面色苍白，眼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
　　“祖母息怒。”她柔声道，“此事或许另有隐情，不如先问清楚再说。”
　　她转向顾远洲，语气温和：“远洲，那些传言……可是真的？”
　　顾远洲看着她清澈的眼睛，一时语塞。他可以欺骗所有人，却无法当着孟菱的面说谎——尤其是在她怀着他们的孩子的时候。
　　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孟菱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既如此，妾身有个提议。”
　　所有人都看向她。
　　“眼下最要紧的是平息谣言。”孟菱缓缓道，“不如让那位……江公子暂时离京避避风头。待风头过了，再从长计议。”
　　这个提议出乎意料的宽容，连老夫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顾远洲更是难以置信。他原以为孟菱会趁机发难，没想到她竟愿意为裁春着想。
　　“菱儿……”他喃喃道，眼中满是愧疚。
　　孟菱却避开他的目光，只对老夫人道：“祖母觉得如何？”
　　老夫人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就依你说的办。但是远洲，这段时间你给我安分待在府里，哪儿也不许去！”
　　顾远洲只得应下。
　　当晚，他辗转难眠，最终还是偷偷写了一封信，让心腹小厮连夜送去城南小院。
　　信中，他让裁春暂时离京避风头，承诺等事情平息后必定接他回来。
　　然而，信送出去后如石沉大海，一连三日没有回音。顾远洲忧心如焚，却因被软禁在府中无法亲自前去查看。
　　第四日，小厮终于带回消息，却让顾远洲如坠冰窟——
　　城南小院早已人去楼空，江裁春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