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剂凉茶》绿萘

11、第11章 你要跟我表白吗？

　　下晚自习后，陈俊宇和何靖雯以送两人回家为由，硬把他们拉上了车，旁敲侧击几番后，林霁才隐去细节讲了大概的线索，池屿偶尔插进来一点细节补充：
　　“林霁一个箭步撞翻了想打我的人。”
　　“林霁发型都没乱。”
　　“林霁替我揽罪。”
　　......

　　平时可不见池屿这么多话，坐在副驾驶的何靖雯疑惑地看向后视镜，也看出来了，坐在林霁右边看着窗外假装若无其事的池屿，在炫耀？！
　　她转过头，若无其事地追问：“林霁，那个猪头到底说了什么，你才那么生气的啊？”
　　说完，她注意到林霁眼神闪躲地往后靠近椅背，不小心碰到池屿的肩膀，才带着一丝慌张地回答：

　　“呃......有点忘记了......不过你知道的，我脾气爆！”
　　恩爱、基佬、亲一口。

　　“那你呢，班长，你记不记得？”何靖雯迫切再问。

　　喺埋一起，小男友，要亲也不给你看。
　　“我也不记得了。”池屿摸了摸自己的耳背，瞟了眼窗外的路灯说。

　　“廖凡出了名的嘴臭，你们是替天行道。”陈俊宇扬声道，又想起自家司机还在开车，收小了音量道，“不过，估计以后你们就坐不到一起了。”
　　“还有我怀念靠窗的单人桌......多自由啊！”他的同桌是个很认真的女生，就怕吵到她学习，陈俊宇一整天的话都留到了放学，“林霁和我坐也不错......”
　　“睡吧，梦里什么都有。”何靖雯无情打断他的自言自语。
　　车缓缓开着，池屿和林霁陆续先到家了。

　　考试第一天，从考场回来的林霁蹲在窗外的走廊上，翻起考前搬出来的书，只找到了池屿的语文课本，确认没写错默写后，递高起书来给上半身背靠在窗边发呆的池屿看，“我没写错字！”
　　池屿俯身接过书，笑着赞道：“厉害。”
　　“不过作文写得我手疼，你说我字本来就丑，老师能看清吗？”林霁抬头看着书上手写的字，默默地问。
　　“我们的语文老师可以，别的老头就不知道了。”池屿如实回答。
　　林霁泄了口气。池屿忽然觉得，
　　他是一只很小的人类。
　　惊觉自己冒出了一句废话的池屿，暗叹一口笑着合起书，说出老生常谈的一句：“考过即忘！”
　　池屿伸手握住林霁的手腕，示意他，“他俩回来了，吃饭去，看看阿姨做了什么好菜。”林霁左手提起已经换大了一倍的保温盒，任由池屿出力把他拉起。

　　就这样，考完所有科目的当晚，林霁就对了答案，没来得及为成绩难过，就被陈俊宇打断了。
　　最后一天，很多学生都大胆带手机来教室，于是活跃的班群里有人丢了一张照片进去。
　　陈俊宇一打开微信，就看到了99+的班群，他好奇点进去拉到最前面，才发现是林霁和池屿扔垃圾的照片，下面跟着一句“两个同性恋”，炸出来的对话越来越离谱。
　　“同性恋天打雷劈，好恶心......”
　　“不一定是同性恋吧。”
　　“不过好有感觉啊！意气风发的两个少年。”
　　“前面的，我懂我懂！就是上个世纪港台禁忌电影的质感。”
　　......99+全是在争论这个话题，陈俊宇把照片保存下来，不会是真的吧......苦恼了一阵，先去问何靖雯这算什么事？

　　何靖雯嘴上说着他八卦，自己却在看完全程后，喝了口水便加入战斗：
　　“侵犯隐私的小心被蟑螂啃掉，造谣者嘴巴烂掉。还有，就算是同性恋又怎么了，没事多看历史书，脑子没发育就出来蹦。底下磕起来的，请尊重本人。”
　　陈俊宇看得一愣一愣的，望向那两人的位置，还一片祥和，有些后悔把林霁拉进群里了。沉思片刻，知道是迟早的事，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吧。
　　于是陈俊宇把他们拉到厕所的走廊上，小心翼翼地向他们展示了这张照片。

　　不等他解释，池屿就先开口：“你从哪里拿到的，发我一个吧。”
　　“啊？噢，好，我待会就发给你。其实......”陈俊宇恢复凝重，断断续续犹犹豫豫地低声说，“班群里有这张照片，还有一些评论......就是......无论怎样，是还是不是，我和何靖雯都支持你们。对！”

　　林霁一头雾水，猜想不过是像前几天的八卦，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回去预计总分和打探池屿的成绩，他拿掉陈俊宇的手机，揣进自己的口袋里，“什么事都比不上我的未来！放学还你。”示意池屿走了。

　　池屿明白了个大概，但他没有阻止林霁此刻对分数的上头，而是回过头对陈俊宇说了句：“我知道了，谢谢。”
　　回去没坐多久的池屿感到投来的视线越来越杂乱，身侧的林霁还在算分。池屿写了张字条，推过去：林霁，我们去散步吧。
　　林霁转过头，好奇地看着池屿，试图从他深邃的眼睛中探出点什么。没等林霁点头，池屿直接站了起来，走出了教室。

　　今年瑁城还没有突然降温，总体是温暖的，就算是初春开的花也能长在这个冬天里。
　　两人依着后山边的校道慢慢走着，不常走的路连路灯都昏暗，不过今晚月亮的很亮。
　　这个寒假池屿会留在瑁城还是回到哪里呢？林霁没有直接问，“你以前呆的城市冬天下雪吗？”
　　“小时候经常下大雪，长大就很少了。”
　　“是全球气候变暖吗？我还没看过雪，以后都不下雪了怎么办？”每个南方人都对雪有执念，林霁也是，小时候看电视，妈妈总会给他描述雪的形状、声音、味道。
　　“不会，总有一场雪会等你。”
　　林霁斜着眼睛，偷看了几秒池屿的侧脸，不知是月光还是路灯，照得他特别柔和，好像他就是会在此刻讲出文诌诌的话。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后湖，倒映着月亮。明明是很漂亮的湖，却因为偏僻，很少有人来。

　　湖边还移栽了几棵广州樱，被四季常青包围的、正等待开花的樱树显得有些突兀，不过，细看的话光秃的枝条上已长满花芽。
　　此时两人安静地站地树下，望着那片平静的湖，四周安静得只听得见微风吹过枯枝的时细微响声。

　　池屿转过身，喉咙有些干涩，“林霁，之前的那两个问题，现在可以问你吗？”
　　这条路很少人，再走下去就没有灯了，会更难走。林霁也许会退缩，他没有那么大的信心，可池屿贪心地很想林霁能陪他走下去......

　　月光下池屿的目光亮得惊人，林霁却觉得自己被灼烧过，心跳得很快，随着本心脱口而出：“你要跟我表白吗？”
　　话一出口，林霁也愣了一下，似乎怕知道真相，忙退后两步，有些着急地重复，“现在不行，不行的......”想解释却不知怎地再也张不开嘴。

　　林霁的每一个否定都让池屿的视线更晕眩，他追着往前两步，又在看清林霁紧张慌忙的神色后，退回原地。风吹得枯枝吱吱乱响。
　　林霁有权利知道那些潜在的痛苦，他应该一直自由、快乐。池屿有时间等他慢慢靠近自己。
　　“不是。”池屿抢在林霁开口前，飞快地用那种戏谑的语气堵住了所有可能。
　　他揪了几张触手可及的灌木叶子，手指揉搓着平息躁动，久久才用刻意用戏谑的语气说：“是想问，你是不是很喜欢你微信头像的猫？”
　　陌生的声音像从湖底传来的，他吞咽两下，缓解快要消失的听觉。
　　“是。”林霁左右张望也择来旁边齐身高的一根野草，躲闪着他。
　　“那为什么不收养呢？”池屿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捏着手中黏糊糊的叶子，眼睛却紧紧地注视起正低着头的林霁。
　　“不白来不肯待在我家里。”
　　林霁的语气有些失落，肩膀低垂，好像很难过，池屿深吸一口气，安慰道：“可能它习惯了流浪，但它经常来找你。”
　　池屿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下定某种决心的他轻拭双手，拂掉手指的东西，他努力挤出一些笑意，“林霁，我问完了。”不想此刻的氛围那么沉重。

　　“哦......”
　　此时的林霁却全然沉浸在对自己了然于心的佩服。
　　鬼才信是这些问题。他抿着嘴，低头转起草，池屿声音的颤抖、动作的不自然，全都落在了他眼里。
　　散步、月亮、樱花树下，那么多意象，潜台词是：
　　喜欢猫？——你喜不喜欢我？
　　收养？——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习惯流浪——是说你还没准备好？
　　......他又不是笨蛋
　　不过妈妈也说过做事要有始有终。

　　下定决心，林霁把被搅得弯得成一团的野草包在手心，往前几步与池屿并排，用肩膀轻轻挨了一下池屿，抽出口袋的纸巾递给愣神的他。
　　不小心触碰到林霁指尖的手像触电般，池屿缩了一下，却被林霁一把抓住了。
　　林霁下意识想要放开，可隔着纸巾冰凉的温度还是一丝丝渡了过来，池屿的呼吸都隐没在了微凉的空气里，莫大的伤心像这温度把林霁击中。
　　他不想放手。
　　“走吧。”

　　就这样隔着一张纸巾，林霁和池屿牵手走完了这条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