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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短信 ...

  •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穿过窗户,在一楼客厅的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光影。
      几位老人用过饭,各自回房小憩去了,屋内一片静谧。
      岳悦乘坐的车子驶入院门时,明舒正在客厅门廊下等候。
      车门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带着一阵风扑进明舒怀里,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身。
      明舒被撞得微微后仰,随即稳住身形,失笑地轻轻拍抚着表妹的后背,指尖能触到她微凉的发丝和衣服下略显单薄的肩胛。
      “姐姐……” 岳悦把脸埋在明舒肩窝蹭蹭,声音闷闷地传来。
      明舒温声道:“岳悦来啦。”
      她松开怀抱,仔细看看岳悦略显苍白的脸颊,
      “路上累不累?” 爷爷生日宴时,岳悦生病,需要静养,没有来。
      “嗯,好多了。” 岳悦用力点头,脸上漾开一抹笑,“不然妈妈哪里肯放我提前出来?”
      她从小身体不好,姑姑姑父对她呵护备至。
      “那就好。” 明舒放下心来,接过司机师傅帮忙卸下的一个行李箱,又转身从门边的矮柜上端起一杯早已晾好的温水递过去,“师傅,喝口水再走吧,辛苦您了。”
      司机师傅道了谢,接过水喝了。
      明舒帮岳悦提上另一个稍小的箱子,姐妹俩并肩走进客厅。
      明舒带着岳悦,两人一起将行李提上三楼她们这次住的房间。
      安置妥当,推开后窗,带着植物清香的微风立刻涌入房间。
      没有在房内多作停留,两人顺着木质楼梯下楼,穿过客厅后门,来到屋后那个被各种蔬果花草环绕的小院。
      院角一株老槐树投下浓密的荫凉,树下一张旧石桌和两把藤椅就是天然的乘凉地。
      两人一人一把藤椅坐下,阳光透过叶隙洒下细碎的光斑。
      明舒沏了一壶爷爷自晒的野菊花茶,琥珀色的茶水注入粗陶杯中。
      好久没见的两姐妹,在树影茶香里,低声细语起来,各自分享着不在一起的时候那些细碎的小小趣事,想要将缺席彼此生活的片段一点一点重新拼凑完整。

      ……

      午后暑气渐消,树影在院中拉长。
      大家陆续从小憩中醒来,都聚到了屋后绿意盎然的庭院里乘凉。
      蝉鸣依旧,却添了几分慵懒。
      明舒带着表妹去沏茶。
      厨房里,水壶发出细密的翁叫,白瓷茶具被温润的水流冲洗过,茶叶的清香在热气中缓缓散开。
      岳悦正挽起袖子,在院角的水龙头下仔细清洗刚从藤蔓上摘下的西瓜,翠皮上还凝着水珠,黄瓜顶着嫩黄的小花,番茄红得透亮。
      明舒又从打包好带来的食盒里取出几样自己在家烤的茶点和曲奇饼干,摆在粗陶盘子里。
      茶水注入杯中,澄澈透亮。
      切开的西瓜露出沙瓤,清甜的瓜香混着茶烟袅袅升起。
      一家人围坐在老槐树荫下的石桌旁,杯盏轻碰,谈谈天,聊聊彼此不在身边的日子发生了些什么。
      话题如溪流般漫开,笑声低低地融在风里。
      日影西斜,空气不知不觉变得沉甸甸的。
      一种混合着湿润泥土和草木蒸腾的特殊气息弥漫开来。
      明爷爷放下茶杯,抬眼望了望远处堆积起来的、颜色明显深沉的云脚,声音平缓地说:“看这天色,夜里怕是要落雨了。”
      话音未落,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道刺目的电光瞬间撕裂了远处灰暗的天幕,紧接着,一声惊雷毫无预兆地在山峦那头轰然炸响!
      那声音沉闷而极具穿透力,仿佛贴着地面滚过来的,震得人心头发颤。
      正拿着一块饼干的明舒和托着下巴听故事的岳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同时惊得一缩肩膀,指尖微颤。
      各自的眼睛里都还留有惊惶,然后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
      再望向天际,刚刚还只是深沉的云团已迅速膨胀、翻滚,挟着浓重的墨色,沉沉地向这边压来。
      “雨要来了,都进屋里去吧。” 明仲澜立刻起身招呼大家。
      张阿姨快步走到院子角落的小菜畦边,利落地弯腰,快速掐下几把小青菜,明舒见了,让岳悦快先进去,然后问张阿姨还要摘些什么。
      “再摘点豆角吧。”
      明舒答应着,快速走向墙边的豆荚架,摘下一小捧豆角。
      没多久张阿姨就摘齐了晚饭要用的菜,招呼着明舒说够了,然后两人也紧随着大家的脚步,回到了透着暖黄灯光的客厅里。

      ……

      岳悦因为体质原因常常生病,性格却是活泼爱笑,喜欢撒娇的。
      晚饭桌上,她小嘴叭叭地讲着学校里的趣事,绘声绘色,逗得明爷爷和张奶奶眉眼舒展,笑声连连。
      窗外雨声渐起。
      吃完晚饭,雨点已从最初的淅沥织成了细密的网。
      等餐桌收拾完,大家都聚在客厅里。
      打开电视时,雨网已然变成了声势浩大的瀑布,哗哗地冲刷着天地。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明仲澜担心湿气侵扰老人家的筋骨,起身打开了空调的除湿功能,又跟明舒说:“去把窗关上几扇,留一扇通通风就好。”
      既除湿又不会憋闷。
      原本饭后散步消食的惯例,自然也被这场大雨拦在了门内。
      明爷爷随手拿起遥控器递给张奶奶,他打开电视,一般就是看看新闻,问张奶奶想看什么。
      张奶奶笑着问询:“那我们看中央八套吧,正放的电视剧好看嘞。”
      岳悦自告奋勇:“我来调!”
      到中央六套时,恰好在放《电影速递》,正在推荐一部片子,是顾珩的成名作《家声》。
      岳悦眼睛一亮,这是她最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去电影院看过两遍呢!她下意识地就想停下来分享:“快看!这部电……”
      话还没说完,屏幕上跳出大幅电影海报。
      顾珩痛苦中透着坚毅的眼神占据了画面中心,极具冲击力。
      “诶?” 张奶奶原本没在意,看到海报,带着点不确定的惊奇,指着屏幕,“这不是小珩吗?”
      她没看过孙子的电影,只觉得海报上那人有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越看越像自家孩子。
      岳悦调台的手指僵了一下,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脱口而出:“张奶奶,您认识顾珩啊?” 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以为老人家也认识几个明星。
      张奶奶听见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骄傲,慢悠悠地说:“他是我孙子嘞。”
      这轻飘飘的七个字,跟在岳悦耳边丢了个闷雷没什么差别!
      她整个人都懵了,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溜圆,像被施了定身法。
      旁边的明仲澜接话,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是,顾珩是张奶奶的孙子,现在跟你姐姐同班。”
      “什……么?!” 岳悦这下是真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巨大的信息量让她的小脑袋瓜嗡嗡作响——惊天大瓜!超级大瓜啊!
      姐姐居然一下午都没跟她讲?!
      她猛地看向明舒,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点点控诉。
      手上动作快过脑子,她飞快地把台调到中央八套塞给张奶奶,然后拉着明舒去了饭厅。

      ……

      岳悦骨子里就是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探索者,总被新鲜有趣的事物吸引。
      顾珩那部电影之所以成为她的心头好,恰恰因为它超越了表面的光影,像一把钥匙,叩开了关于成长、责任与内心挣扎的思考大门,让她产生了深刻的情感共鸣。
      与其说是追星,不如说她更欣赏顾珩在角色里展现的那种近乎燃烧的生命力和对艺术的纯粹追求,她算得上是顾珩的“事业粉”。
      “真是没想到,有一天我能认识只在电视上见过的人。”她感叹道。
      她立刻问明舒,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探究欲:“姐,快跟我说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私下也那么……有气场吗?私下会不会很严肃?”
      明舒正在倒水,闻言动作顿了一下。
      水柱落入杯中,发出清泠的声响。
      她眼帘微垂,看着杯中漾开的涟漪,没有立刻回答。
      顾珩的形象出现在明舒脑子里,学校里那个带着疏离感的明星同学,放学路上沉默的同行者,私下相处中沉默细心的关照者。
      这些碎片似乎很难拼凑出一个岳悦期待的、完整的“明星”形象。
      “下周他会来看张奶奶,” 明舒最终抬起眼,将水杯轻轻推到岳悦面前,语气平静,“到时候你就能亲眼见见了。自己感受的,总比别人说的更真实。”
      岳悦显然对这个“官方回答”不太满足,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眼珠转了转。
      忽然凑近明舒,压低声音,带着点玩笑的意味问出了那个她最关心、也最符合她“颜控”本能的问题:“姐,悄悄告诉我,真人……长得真有那么帅吗?比电影里还帅?”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
      明舒的目光落在岳悦充满期待的脸上,微停顿了一下。
      她想起顾珩摘下口罩时那张在阳光下过分清晰的脸,想起他偶尔流露的、与银幕上不同的神情。
      一个完全未经修饰的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
      “嗯,比电视上还好看呢。”明舒听见自己答道。

      ……

      第二天清晨,楼下隐约传来低语和水声,岳悦翻了个身,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
      昨晚,明舒和岳悦一起说悄悄话,她们俩其实年纪相差不多,只有三岁。
      明舒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表妹很喜欢跟明舒聊天,倾诉烦恼。
      表妹像只终于找到树洞的小松鼠,絮絮叨叨地倾倒着积攒的烦恼和细碎的喜悦。
      明舒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几句,岳悦不知不觉沉入梦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因此第二天两人都起迟了。
      早上十点,明舒先起床洗漱,岳悦还想再睡一会儿。
      明舒下楼去,看见桌上大人们给留的早餐。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还有泥土的味道,是下过雨后那种潮湿的泥土味。
      外边院子里的石板上还有没有干透的水迹,成片的云朵随意地在天空中交叠又分开,还没有散完。
      明舒在一楼找寻了一圈看见爸爸在一楼茶室里办公,在做教学要用的演示文稿。
      “爸爸,早上好。” 明舒轻声招呼。
      明仲澜抬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起了?爷爷和张奶奶他们,一早就被隔壁疗养院的老伙计们叫去参加活动了,听说今天有书画展和合唱排练,热闹得很。张阿姨也陪着去了。早餐在桌上。”
      明舒点点头,回到餐厅坐下。
      粥的温度刚好,她慢慢吃着,感受着雨后的宁静。
      吃完又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拿出了她带来消磨时间的《浮生六记》。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书页间熟悉的文字和窗外湿润的景致,构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刚读完一篇,楼上便传来踢踢踏踏的拖鞋声。
      不一会儿,睡眼惺忪的岳悦像只迷糊的小猫,从楼梯转角处晃出来,径直扑到明舒怀里。
      脑袋在她肩窝蹭了蹭,带着睡意嘟囔:“姐……你手机在楼上响了好一会儿……吵死啦……下午必须请我吃冰淇淋补偿我!我还没睡醒呢……”
      明舒被她撞得书都歪了,笑着扶住她乱晃的身子:“好,好,冰淇淋。快去洗脸刷牙,桌上有早餐。” 她把赖在身上的“树懒”轻轻推起来。
      岳悦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走向洗手间,明舒才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
      屏幕亮起,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新短信,都来自同一个名字:顾珩。
      她点开短信,内容简洁明了:“明舒,行程有变,今晚抵达。联系奶奶和张阿姨未果,故短信一并告知。”
      时间显示,电话先拨进来,无人接听后才发了短信。
      明舒想起父亲的话,疗养院里应该正是热闹的时候,没听到手机声音也正常。
      她点着屏幕:“张奶奶、张阿姨和我爷爷一早就去疗养院参加活动了,那边很热闹,可能没听到电话。等他们回来我会告诉他们。一路顺风,晚上见。”
      信息发送成功,几乎是立刻,新的回复就跳了出来:“好。登机了。晚上见。”回答干脆利落。
      明舒放下手机,走到茶室门口,告诉父亲顾珩今晚抵达的消息。
      明仲澜从屏幕前抬起头,点点头表示知晓。
      回到窗边,明舒的目光重新落回书页,心思却有一瞬的飘忽。
      顾珩是一个人回来吗?张放会不会同行?如果需要留宿……
      她拿起手机,短信询问。
      不知道这会儿起飞没有。

      ……

      首都机场。
      空姐们正在检查行李架,提醒系好安全带,关闭手机,做最后的起飞前检查。
      顾珩靠窗坐着,安全带已扣好。邻座的张放刚处理完最后一条工作信息,拇指正要滑向手机的飞行模式开关,屏幕顶端忽然弹出一条新短信。
      发件人:明舒。
      “放哥,需要准备你的房间吗?”张放扬起笑,接触几次,明舒和张放已经熟悉起来。
      张放让她别客气,改了口别叫那么生分。
      跟顾珩一样喊就好。
      他把手机屏幕朝顾珩那边侧了侧,声音不高,带着点自然的赞许:“瞧,多细心的姑娘。”
      顾珩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一瞬,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没什么波澜。
      张放见他看完,便收回手,指尖在屏幕上点着,开始回复。
      顾珩垂眸,看向自己手中已经调到飞行模式的手机。
      机舱外,远处跑道上,另一架飞机正加速滑行,呼啸着刺入铅灰色的天际。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手机边框上摩挲了一下。
      飞机仍在跑道上排队等候起飞指令。
      犹豫一瞬,他拿起手机,滑过屏幕,关掉飞行模式。
      屏幕重新亮起,信号格挣扎着跳动、寻找、最终定格。
      一分钟。
      屏幕安静地亮着,没有任何新的提示弹出来。
      没有未读短信的红色标记,没有震动,只有屏幕本身发出的、恒定不变的光。
      他静静地看着,屏幕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然后,手指再次抬起,落向同一个位置——飞行模式重新开启。
      屏幕暗了下去。

      ……

      中午,明爷爷的电话打到明仲澜手机上,说中午一起在养老基地食堂吃,体验体验。
      疗养院的食堂以前不对外开放,这几年游客变多起来,就推出了自选小份菜,方便像明爷爷这样住在周边的老人家偶尔换换口味。
      疗养院依山傍水,占尽风光,又毗邻古城。带动效应,周边农户也做些生意。
      或收拾出几间客房做民宿,或开起便民小超市。
      后来,政府在疗养院旁的广场规划出一片整齐的铺面,规范经营,既服务疗养院和居民,也给登山访古的游人提供了歇脚补给的地方。
      明舒和岳悦并肩走在前面,明仲澜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
      路旁的老榕树吸饱了雨水,枝叶苍翠欲滴,舒展的绿荫滤下斑驳跳跃的光点。
      天空的云絮已散了大半,露出澄澈的蓝底,阳光变得明亮而温和。
      他们到的时候,明爷爷正在疗养院大厅的一侧下棋,周围同样有很多正在下棋的老人家。
      明爷爷回家去看孙子的好友昨日回来了,两人正为一步棋像小孩子一样争论。
      问过爷爷,明舒才知道张奶奶在二楼学古琴,张阿姨在旁边陪着。
      二楼是T字型构造,正面有分成大格子固定的落地窗,和一楼正面的玻璃相连,将山色天光尽收眼底。
      落地窗对面就是教室,有各不相同的教学内容。
      像绘画,书法,戏曲,唱歌,钢琴,古琴,太极拳,爵士舞等等,甚至有园艺,篆刻和装裱。
      门口贴着这个教室什么时候上什么课,老人家们每周都能看到打印出来张贴在住宿区公告栏的课表。
      想学什么只需要提前跟住宿区的管家报名。
      要是有像张奶奶这样新来的,可以先上体验课。
      疗养院想得周全,每月会有一次集体表演,展示老人家们的成果,这样也可以让老人家得到成就感。
      平时广场那边也可以早上唱唱歌,晚上跳跳舞,广场离居住区不算近,不会打扰周围居民。
      明舒在走廊左手边第二间教室找到了张奶奶和张红阿姨,二人明显对古琴很感兴趣。
      老师正做着示范。
      张奶奶坐姿端正,神情专注。
      张红阿姨在一旁也学得认真。
      大概五分钟,老师就宣布下课,下午大家可以在这间教室自由练习。
      明舒进去接了张奶奶,到楼下汇合,一起去单独一栋的食堂吃饭。
      吃饭时,明舒把顾珩晚上到的消息告诉大家,岳悦是最高兴地,她努力抿住唇,才没让那声欢呼脱口而出——终于,要见真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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