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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此时月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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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夜中的深林处篝火点点,有一行人在林中歇脚。晚夜中雾气渐歇,甚至能瞧见月亮,不知是含渊谷此地天地灵气汇聚,这里的月亮都比别处要大一些。
云暮鸿拿了一块烤的温热的烧饼递过去“少侠,吃一点吧!”
辰露晞伸手接过,轻轻道了一声谢。
他们这一行大抵二十人,几位领头的是江河派别的掌门亦或是长老,还有神机派的神机先生和他的随从。
如今武林分派系,人们为了简单划分,依江河而立的便是江河门派,傍山而见的便是山峰门派。
江河派别主要有太湖派、洞庭派、洪泽派,巨鹿派,等等还有许多分枝小派,江湖中也叫不上姓名,天下江河入海流,这些门派,大抵同宗同源,功夫都以修内为主,似水流不断,绵延不绝。
而山峰门派,自然是以五岳为首,后来黄山派也不落下风,反而后来者居上,这些门派大抵以兵刃渐长,似山峰高耸,大开大合。
而剩下比较特别的门派,尤其是以用毒为长的唐门,以暗杀为主的澜江,这两个门派手段百变,且大多是出其不备,或暗器或暗毒。为江湖中人所不齿,大抵是没有大侠的风度和气派,对战不能光明正大,看得出招数,干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江湖中人少与之交往,但毕竟也是一方势力,且有自己的营生买卖,很少逾矩,所以武林中人虽说忌惮,但江湖中仍有他们一席之地。
这次,他们一行人中就有唐门的二门长唐由。
辰露晞长相端正,一袭青衣,背着长剑,挺拔锋利的少年剑客,只是右手带着大大的黑手套,似有些疑症,而他也是左手持剑。
云暮鸿是太湖派的掌门,而这次行动也是由他牵头,分别带了洞庭派的掌门步翠麓,洪泽派掌门木辛,巨鹿派的长老君莫厌和江湖第一风水大师神机先生,以及旁的门生徒弟,浩浩荡荡朝着含渊谷而去。
起因是含渊谷事情在武林中传的沸沸扬扬,越来越多门派女弟子失踪,而太湖派失踪的正是云暮鸿的亲女儿——云冉。
所以云暮鸿打着为武林众人排忧解难的旗号,带着与之相好的兄弟手足去讨伐含渊谷。只是有失踪家眷想一同前往,都被他一一拒绝,说是含渊谷内凶险异常,不如让他们先探探路,暗处查找,待找出铁证,武林众人即可一同前往。
而辰露晞却是为了云冉,那姑娘豆蔻年纪,平时恬静腼腆,在家中不爱说话。
想是自幼丧母,父亲时常忙碌,姑娘心绪深深,无人可诉,就连本门功夫只学了个二三,更无颜上台面。
辰露晞来后,时常教她,这姑娘内力练不好,对剑法却颇有天赋,可惜无人在意。
就连这次失踪也是辰露晞先发现的,以至于云暮鸿说来含渊谷,他也想要跟着来。
云暮鸿先是犹豫了一下,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什么辰少侠伤势未恢复,什么此去太凶险,什么不可连累无辜之人。
辰露晞知道此去都是各门派中的绝顶高手,他右手被废,练左手剑不过三年,功夫怎么都不到家,可他给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理由,他去过含渊谷。
云暮鸿勉强答应,写拜帖,定计划,最后还得请风水大师算上一卦,过了半个月才动身。
此时距云冉失踪已经二十天,而且此行,竟把那神棍也带上了。
神棍名曰神机先生,在江湖上享有盛名,阴阳风水无不精通,据说太湖派创派之初,就受过此人指点,可他虽头发发白,但红光满面,看起来像是只到不惑之年。
平常神机先生,衣食住行都得仆从安排体贴得当,所以平日光是近身服侍之人就有二十人之多,现在出门一切从简,只带了一个小仆从,年纪不大,脸盘方正,肤色黝黑。身背着一个大背篓,颇有重量,所以照顾神机先生这活计便都落到云暮鸿身上。
他们此行本就是暗中行动,但何时起身,何时动作,都得神机先生掐指一算。
现如今已经在天目山脉修整两日了。
这行人出行精简,但毕竟有些年纪和地位,谈不上傲慢,总有些小矫情。云暮鸿虽说算是江河盟主,但毫无脾气,性格内敛,又因这次是他牵头来的,所以他左右逢源,一派掌门干的都是伺候人的活。
辰露晞小口的咬着饼,这饼子虽烤过,但更显粗糙难咽。他虽当了太湖派三年的门生,但对云暮鸿这人越接近越知之甚少。
他贵为太湖掌门 ,江河盟主,但有人指着他鼻子骂,他也没脾气,耐心听着,再诚心求谅解,毫无掌门威严。
他门生众多,追随者也信服多年。
他听着众人小声交谈,因为神机先生,每日就寝时间不定,需得看今日月亮潮汐,但只要他睡着,众人便不可大声喧哗。
所以导致山中虫鸣都比他们的声音大,辰露晞不由得唏嘘,这些名门正派不也在暗处,商量着怎么出其不意,闯人家大门吗?
什么江湖道义,武林规则,细想起来都是强者用来控制弱者制定的规则罢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圆月,自他从下山以来,那月色就不如从前洁白了。
晚间时候,顾麦苏与顾云烨来给程远山诊治。顾云烨提前熏了香,让那人沉沉睡去,他搭上脉搏,脸色凝重,问陆淼“他今日怎样!”
陆淼低着头柔声说“吃食都进了,精神不错,一直在打坐,没……没怎么说话!”
顾麦苏点了点头,对她说“嗯,你先回去吧!”
“好!”陆淼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这人修养了一天面色上竟有好转的迹象,可脉相骗不了人“他五脏之脉,微乎其微,我估算有误,这毒已经餐食心脉,舌为心之苗,他怕是尝不出味道了!”顾云烨说道
“他还有几天可活?”顾麦苏问道
“这毒变换莫测,但总归超不过三天!”顾云烨答道
“莫不成真让他死在这儿不可!”顾麦苏皱眉说道
“可不能死在这,就他这毒,连林子里的蛇都躲不过,万一被被尸蛾产卵,吸了这般毒血肉出来的尸蛾怕是我们都控制不了的!”顾云烨分析道
“其实,我听过程远山这个名字!”顾麦苏很是犹豫,她性格强势,做什么都杀伐果断,很少见她这幅模样 。
“什么?····程远山!”
“我不知道是梦还是···算了,一个名字而已,谁还不能叫了!”顾麦苏随即释然“只不过,关于谷主我也只有两面之缘,都是隔着很远,且谷主带着面纱,这人的毒我们束手无策,他要是能活到尊老出关,再交由他定夺吧!”顾麦苏迅速做出决断。
“我还是倾向于他是谷主,毕竟巧合也太多,或许是谷主借机敲打我们,含渊谷声名赫赫,连这样的毒都解不了,且不是污了谷主的名声!”顾云烨说道
“含渊谷里是医生,并非神仙,有些人命数已尽,非医力所能为也,看命吧!”
这个人命也算硬,夜半无人,他竟趁着月色又回到了那颗树下,当然穿过了陆淼的房间,而陆淼瞪圆了眼睛,瑟瑟发抖。
今夜月色皎洁,含渊谷的月亮似乎也比别处大上几倍,高高的悬在落鸢花上,而花儿也奇怪,似乎受到了月亮的召唤,所有开口都朝着月亮的方向。
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空气,竟什么味道也没闻道,他低头笑了一下“也好,这下饭怎么都能咽下去了!”
“啾啾!啾啾!”他用嘴吹着口哨,几只小鸟闻讯而来,回应了几声就扑棱着翅膀走了。
“臭鸟!”他宠溺着骂了一句。
“你很喜欢鸟吗?”他心底响起声音,一回头,果然那人又在。还是一身白衣,头发半散半束着,垂下来的黑发到腰间,衬在白衣上,如长腿了一般到处游走。
他回话“还行·····”
那人眉眼温和,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朵落鸢来,递给他。
他手有些颤抖着接过,先是苦笑了一下,随后眼眶湿润,玩笑着打趣“你这人,也太不矜持,就算看我貌美,也不好随便送花给我。”
周遭安静下来,他顿觉失语,即使再登徒浪子,也不该这样调笑人家。
“对不起,是我失言!”他低下头道歉
“无妨!”他心中响起声音。
月下两人离得不进,更是无言。也是没有人非要熟络,况是藏着一身心事之人,不定会说出怎样失礼的话,但这般寂静,也没什么不好。
夜晚薄凉,此时应到了下半夜,竟升起薄薄雾气,程远山瞧见月亮变得模糊,突然察觉有些冷意。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人,鼻尖通红,手指尖也似红宝石一般,他身上衣料本就单薄,人也瘦弱,怎禁得起这般凉意。
他自嘲道“身上锦衾单薄,无法舍予你一件寒衣,你若是不嫌弃,分些热量与你可好?”
他没等人答应或拒绝,蹲下身子,拉起那人手掌,温热触碰寒凉,一阵酥麻。
他自顾自的给他暖着手,瞧见他也未躲,也没有厌恶之色,只是那人在月色下略显苍凉,眉眼中有说不出忧伤难渡。
他也不怕唐突,问了一句“你何故非要在这儿吹风!”
“看月!”他说
上次他来看花,这次来看月,这些花月无关俗事,不过春风与海啸,萋萋乎诉哀歌。
那人手掌绵软,皮肤细腻,但有些鼓起的疤痕,而且怎么也攥不热。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这?”他又问道
“不必问,各有难处!”他回答的很快
这两人也是奇怪,在这奇花下,不问姓名,不问所来何往,只是互相借着一口热气。
“此夜月盛,却叫我想起幼时山间也是这般圆月,那时天天瞧着,并无所奇,如今再看,此月可是当年月吗?”他们手还是握在一起,只不过他扭头看过去,眼中一片凄凉。
“当年月圆,如今月就方了吗?”这人长得一副偏偏公子样,怎的也不着调。
“呵呵!”他笑了两声“牙尖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