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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回 头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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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瑞玥的头七之夜。
过了今夜,我便要离开这个浮华美丽却冰冷黑暗的地方。
按照习俗,瑞玥的棺埻还未盖棺。待到天亮,宫人就会用金丝楠木的木楔把棺埻上盖钉死,瑞玥的世界将永远一片漆黑。
站在棺材的边缘向里看,瑞玥十指交叉,置于胸前。原本一直握在手中的玉,不知何时被何人在尸僵过后拿走了。
他的容颜十分恬静,细看之下,嘴角似乎还微微勾着。
我盯着他的嘴角出神。
身后窗外的小桦树上,一阵咯咯的声传来。这声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就像是断了舌头的女子的呻吟。猛地回头,我看见黑暗中两点荧荧绿光在飞快的移动,划出一个个不大不小的圆弧。
猫头鹰。
是猫头鹰在笑。
背部的毛登时炸了起来,指甲在金丝楠木上留下了几道刮痕。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空,乌云蔽月,万里无星。骤然狂风四起,祭奠悬垂的黑白纱条被吹的四下摇摆,祭奠的几只白蜡熄灭。远远传来打更声——时辰,恰恰为子时!
我跳到一旁的供桌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棺埻。
头七,子时,无月,无星,阴风,猫头鹰在笑。
瑞玥究竟会变成什么东西,我已经无法预见。
突来的阴风戛然而止,黑白纱条一瞬间恢复垂顺,就连刚刚熄灭的蜡烛也自行点燃。所有的一切忽然恢复原状,方才的异动如同南柯一梦。
我不由自主的弓起腰肢,锃亮的眼睛瞪着那开着口的棺埻。
一只手。
一只莹白光洁的手,毫无预警的从棺埻内部伸出来,搭在了棺埻的边缘。
我轻轻翕动鼻翼,空气不但并无半分土味和血腥,反而有淡淡的香味。这香味柔和恬淡,间或带着几分清冽,我再熟悉不过。而棺埻里正徐徐坐起的身影,我亦再熟悉不过。
踏出棺埻,四下逡巡,似乎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慢慢转身,背影渐渐转为正面。我的心噗噗的激烈跳动。我在害怕。即使见过千万次那个东西,但我害怕。我害怕看见瑞玥一张精致的脸,扭曲溃烂腐尸一般。
进入视线的是还是那张脸,眉眼间盘根着根深蒂固的寂寥,精致眉眼巧夺天工。
长身玉立,丰姿绰约,没有半分变异的迹象。
我骤然松了口气,弓着的背部渐渐放松。
【嗯?】瑞玥注意到供桌上的我,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后,开口道:【你蹲在这里,是在陪我吗……】
声音幽幽远远,飘渺的刚一出口,便随风而散。
瑞玥一愣,看向自己半透明、同样飘渺的身体,然后又看了看躺在棺里,铅灰色皮肤的另一个自己——自己的尸体,【我……已经死了吗?】
我歪了歪头看着他,低低的叫了一声。
小桦树上的猫头鹰晃动着自己的脑袋,笑声可怖,声音令我烦躁。强忍住咬断它喉咙的冲动,指甲却早已经亮了出来,在黑色的供桌上留下几条抓痕。
瑞玥看了看自己的尸体,又看了看我,似乎十分痛快的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亡的现实。足间轻轻点地,身体飘然而起,出了灵堂。
衣袂轻震,轻如鹅毛,衣摆飞舞,穿梭于回廊之间,犹如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