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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的命根本不是自己的 ...

  •   雀子急忙从椅子上起来,俯下整个身子扑到外婆面前,嘴里嘟囔着,“这给您磕头啦,大善人,真是神仙真人保佑。”

      花清洛扶了雀子起来,有年轻人过来把乘黄接了去,白景年递得很小心,又盯着它看了好久。

      乘黄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对白景年嗅嗅鼻子。

      殷石心拍了拍白景年的肩膀,右手拥他入怀,以示安慰。

      雀子带着一众人,在天枢桥上烧了纸钱,嘴里又念叨一些保平安、谢上苍的神语。

      这才叫人用绳子子把乘黄拴在木筏上。

      放进弱水里顺着水流从西往东去了。

      白景年一早躲进长乐坊的沼泽林里,看着竹筏从西飘过这边。这才脱了上衣,正欲一个猛子扎进河道里,不曾想有人先拽住自己的裤子,将自己拉到一边,裤子竟也被扯掉一半。

      不等白景年辨认清楚人,那家伙已经蹿入水中。

      等他浮水时白景年才认清是殷石心。

      “多管闲事。”白景年嘟囔着,也跟着纵身一跃跳进了水中。

      乘黄在木筏上溜圈、嚎叫着,稚嫩声清脆响亮,在河面上弥漫开来。

      有青蛙受到了惊吓,扑通跳进了水中。

      河风过处,蒹葭苍苍,簌簌潇潇。两人浮着水,缓慢地将木筏推至岸边。

      行至深处时,殷石心憋气扎个猛子,再出来时已抓着一条鲫鱼,丢过白景年的面前去。

      白景年吓了一跳,冷脸骂他混蛋。

      殷石心竖中指,朝更深处游了。

      等白景年爬上岸,这才捡起草丛中的上衣,丢过去给殷石心,道,“也不嫌丢人,快遮起来。”

      “小爷乐意。”殷石心不以为然,反倒拿着白景年的上衣擦了擦湿哒哒的头发。

      白景年也不再管他,只管抱着乘黄朝凤凰台走去。

      师婆本要留殷石心吃晌饭,因殷石心仍顾虑着杂裾垂髫女服的图样,回自己脱不开身,便谢了师婆好意。

      正欲走时花清洛招呼他稍等片刻,匆匆追来递上块牛皮纸包的烙饼,俯到殷石心耳边窃窃私语道,“箩依的私藏,快拿去尝尝鲜。”

      殷石心明白花清洛的意思,挑挑眉毛算是谢过了。

      因昨夜刚下过雨,云淡风轻,烈日炎光,好不恼人。

      殷石心并不在意,顶着日头走得漫不经心。

      长乐坊属老城区,虽翻修过多次,仍旧不改其白墙青瓦的色调,经这日头一晒,那红漆的柱子融掉似的,把白墙染上好大一块黄洋洋的斑块。

      空气里飞着泥土的腥味,干巴巴地倒不闷人。

      殷石心咬一口烙饼,竟吃到了肉馅。他啐一口误食的牛皮纸,嘟囔着,“真老!这牛肉。”继而又咬一大口。

      蝉躁虫鸣,竟比不上殷石心举手投足间。

      他的不拘小节,总是惹眼的。

      白景年刚上了陡板,殷石心便从踏跺上跳下来,把白景年吓了一跳,急倒退了两个台阶。

      “你怎么还没走?”白景年问道。

      “花清洛叫我等你。”说话间,殷石心便跳下台阶,扬长而去。

      自打姚师傅身上不痛快告了假,殷石心几乎日日来接白景年。

      大家虽未宣之于口,但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景年尾随其后,两人一路无话。

      殷石心的亚麻的黑衫上蹭上些灰白石粉,想这家伙刚刚定是躺在踏跺上的。

      白景年也只是瞥了一眼,并未其它举动,只默默跟着。

      槐荫重重叠影,喜鹊茕茕孑飞。

      夏虫盛草繁花,流水走风草香。

      白景年初入走线无相阁那日,也是这样的光景。

      姚师傅带殷石心来引自己过去,三人前后走着,各不言语,又浑然一体,那时殷石心便断定三人是要同行十余载。

      不料只一年光阴去了,便有各奔东西之象。

      如今殷石心的背影一如当时般瘦削,肩膀仍不够宽厚,那领路人突然就消失了,白景年看去,殷石心的步履再不似当时从容。

      思忖间仿佛略通一些,在凤凰台驻府的晏华仙师“叶落无根”的意思。

      自此开始,穿针引线,迎鬼送神,接福纳祸全全算进去自己的命里。

      而真正去独闯江湖时,却失了行所无忌的侠气,方醒悟以往的浑身是胆都是仰仗。

      因一叫杜季的家中出了人命,所以花清洛盘算完账目,便独自去了杜季家中。

      花钿垂坐在月台的阴凉地里打理荷花茶,时儿仰望着树荫发呆,时儿撕开蓬蓬的莲花叶子,草木生心,夏风含情。

      昔日的那件杂裾垂髾女服已经完成直裾和两层大红色的袿衣,殷石心仔细量着成衣的尺寸,精确无误后这便挂到木人身上去。

      白景年琢磨着诸于和围裳的尺寸,又叮嘱殷石心,“你把诸于的回肘改大些,做成垂胡袖好些。”

      “交给我。”殷石心回应道。

      “围裳的衣缘用黑色还是红色好些?”白景年又问。

      “红色流畅,黑色庄重,都是上佳之选,你心里早已有了主意,何必再问。”殷石心学着姚师傅的语气回应道。

      白景年抬头看去,正迎上殷石心投过来的目光。殷石心扬扬眉毛,仍是旧时的习惯,却少了些放肆跟痞气。

      “养生丧死,人间最寻常事。”白景年不再去看殷石心,取了剪刀裁布,一刀下去,各自一边。

      “旁人与我还好说,哭一场送一场,也算过去。真正伤心的怎还在这里安慰起旁人。”

      “师傅只不过是比我快些日子,我迟早也是要去的,我何苦还要伤心。”

      殷石心听罢,眉头紧锁,眼角瞬间积起怒气来。他从方桌上跳下,径直走过去夺下白景年手中的剪刀,捏着白景年寒冰一样的下巴道,“小爷我最恨你的自私。命是你自己的没错,但你怎知它又不是牵丝攀藤!从你打算活下去的那一刻开始,我与你,你与她,你与万物的命运环环相扣,你的命早就不只是自己的了!”

      白景年并不反抗挣脱,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冷淡若霜。

      殷石心手劲很大,白景年的下巴被捏得酸疼,但他并不声张,此刻这转筋的疼懂倒让自己安心些。

      他也想大哭大闹一场,他也想大喊大叫一番,但每次都是心中大闹一场,神情泰然处之。

      不会哭不会笑,白景年自己也很崩溃。

      “这一刻,我突然开始厌恶你的故作淡定。”殷石心将心中陡生之情,和盘托出,一字不留,说罢便甩手而去。

      白景年下巴处钳痕明显,微微泛红,再仔细辨认,竟沾了少许血渍。方才殷石心夺剪刀时,误伤了手指,因怒气夹着伤心,两人皆没在意。

      “咔嚓”又是一剪,白景年仿若无事。

      且说花清洛到了杜季的家中时,一众婆娘妇女们早已聚集在此搭手帮忙。

      见花清洛过来,都蜂拥至花清洛跟前小声问道,“师婆可有说是怎么着?”

      花清洛知晓师婆心中所挂念的是何事,既也在凤凰台答应了师婆的要求,所以回应道,“都与白景年讲得是一样的,无非是被“类”所害。”

      “可有说怎么个解法?”一体格瘦削的妇女问道。

      花清洛认得她,栖箬奶奶一侄子媳妇,往日里孝顺又热心,花清洛这才微微一笑道,“待我先去看看。”

      俩妇人依旧不依不饶,紧随着花清洛。“你们也别烦着我了,都去忙自己的。有了消息我自会告知你们。”花清洛转身白了他们一眼继而又问道,“杜家婶子可在里面?”

      “在呐!只是这婆娘都吓傻了,疯疯癫癫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花清洛这便去了杜季媳妇的卧房。

      只瞧见那杜季的媳妇缩在床角,见人来就往墙角里缩。

      讲话真就是疯疯癫癫,完全不知其所言。

      “婶子,我是花清洛。”花清洛坐到床头上白一眼杜季的媳妇说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杜季的媳妇抱着头,看都不敢看花清洛一眼。不等花清洛再发话,她又嘟囔道,“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人就没了?”花清洛自然无从解释,只白一眼她又问道,“杜叔可有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没有不干净的东西!没有不干净的东西!”杜季的媳妇念叨着,愈发往墙里钻去。

      花清洛想去拉她,只右腿抬到床沿上便止住了,又问道,“这杜叔往日里,回家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有没有讲自己遇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没有没有,没有奇怪的东西!不曾见过,不曾见过,不曾说过!”她回答得歇斯底里,言语尖锐,全然一副崩溃的模样。

      花清洛想再细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这便起身,自己去了院子里。

      那栖箬的侄子媳妇也跟着出来,惋惜道,“想想就吓傻了,据说早上的时候杜季就很反常,也不曾见他家起烟火,估摸着是伴着尸体睡了一晚。想想谁能不害怕!”

      花清洛白她一眼,不搭她的话茬。在院子里四下打量一番后花清洛并未发现什么端倪。又去了厨房、东西两厢房仔细瞧了,各自都是往日居家的样子,瞧不出什么异样来。

      只花清洛从厨房的窗子向东望过去时,猛然看到花坛的一角仿佛有血渍,这才疾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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