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叫哥》白不子

46、和好

　　洛景繁讲完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连续一周的阴雨天告一段落，是难得的大晴天。

　　陈烬的小床就在窗边，阳光洒进来照在身上，暖暖的。

　　“洛景繁。”陈烬深吸一口气，“我有点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说那天是最后一次叫你哥，我以后还想接着叫。”

　　他顿了顿，从背后抱着洛景繁，鼻尖抵在他后颈，朝向有太阳的那一面：“我答应你，我们和好吧。”

　　洛景繁有那么好几秒，脑袋里只有嗡嗡的电流声。

　　他怔愣半天，而后在被窝里转了个身，盯着陈烬的眼睛，想确定这是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直到他发现陈烬的眼睛里写满温柔。

　　说好不再哭的，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涌出来，他红着眼，锋利的眉眼被柔和了轮廓，他吻上陈烬的唇，轻柔的动作里写着小心。

　　陈烬被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别着急啊哥，你先听我说完。”

　　“在那之前，我还有点事要做，可能几天，也可能几个月，我需要花点时间，等我弄好了，我就回来找你。”
　　“什么事儿啊，可以说吗？”
　　“现在还不行。”

　　洛景繁顿了顿，歪头蹭掉眼角的泪花，笑着说：“行，那我等你。”
　　“我在家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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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洛景繁启程，回到墨城，陈烬问他怎么不再待几天，撒娇说真是把我追到手就走啊，洛景繁说不是，是他年假到期了。

　　洛景繁走的那天，陈烬去机场送他，临走的时候恋恋不舍的抱着他，说你怎么还是这么大公无私啊，他说我们可还没正式和好呢，小心我反悔。

　　洛景繁笑他，说你既然带了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那是情侣对戒，不是平时随便带着的装饰品，洛景繁压低了嗓音，故弄玄虚，趴在他耳边悄声说：“那是结婚用的。”

　　洛景繁过了安检，转头还能看见陈烬傻在原地的样子，他和陈烬摆手，让他快点回去，公司开会要迟到了。

　　他和陈烬说，他从来不觉得要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但他就是想和陈烬过一辈子，这是他能想到的，能和他过一辈子的最好的方式。

　　都是上班的牛马，但洛景繁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牛马。

　　那张调动申请裴夜替他保管着，没往上送，怕他是一时气急，情绪激动的产物。等回到医院，洛景繁一张调动申请拍领导脸上，说自己要回急诊，今年他要继续申报职称评选，而且要用急诊的名额。

　　裴夜自然希望他这老搭档回来，可还是怕他勉强自己，明里暗里问了好几次，问到有一天晚上夜班洛景繁把他拽到值班室，要他有话直接说，别学那些老领导说东是往西的话术。

　　“我就是觉得你没必要再回来，来回折腾，在后院没事出出门诊，不出门诊的时候就在住院部，不挺好的么。”

　　“但是呢？”洛景繁闭眼眯着，反问道，等着下文。
　　裴夜笑了，往窗边的暖气片上一撑，叹了口气道：“但是我没有比你更合拍的搭档了，有你在的时候，效率翻倍，我没说假话。”

　　洛景繁用鼻子哼了一声，答道：“我很荣幸。”
　　“所以除了赌气，还因为什么？”

　　“我就是突然想明白了，像我这种人，每天上了班是众多白大褂中的一员，下班换了衣服走出医院就是个平头老百姓，大家都挣扎在自己生活的泥沼里，所以根本没有那么多所谓的“敌人”“反派”来给我的生活制造所谓的坎坷。”

　　“我要打败的最大的敌人，不是领导，不是院长，也不是个别刁蛮的病人家属，更不是掌控我多年的李森眠，我死去的妈妈，夭折的祝屿。”

　　“我生活里真正的“敌人”，是我自己罢了。”

　　洛景繁靠在窗边，看窗外的雨滴拍打玻璃，墨城的春天很少打雷，冷不丁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叫人眼前一亮。

　　他问道：“师兄，你欣赏过闪电吗？”
　　裴夜一愣：“啊？”

　　洛景繁：“以前有一次陈烬跟我说，闪电其实并不吓人，它很漂亮，一打起来半个天空就亮了，比夜店的闪光灯牛逼多了。”

　　裴夜更糊涂了：“闪光灯，什么闪光灯？”

　　洛景繁心说重点不在这，解释道：“我是想说，许多觉得让自己难受的事，讨厌的人，是因为我这么觉得，我在意，他们才会让我难受，让我讨厌。”

　　“最忌讳的便是掉进他们的迷魂阵里，拼命去辩解，因为他们的一两句否定和诽谤一遍遍的审视自己，最后丢掉我一开始坚持的东西。”

　　“我不应该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洛景繁眼睛里倒映出接二连三的闪电，亮晶晶的，像是他眼里冒出的光。

　　“我的力量其实，很小。”他说：“世界那么大，我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改变不了这个社会上已有的，墨守成规的东西，规则也好，大家心照不宣的长幼尊卑也罢，我不是时代转折点的轴承，我当不了改变世界的伟人。”

　　“事实告诉我，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一味的顺从忍让也不会拿回你应得的东西，他说我不够资格，说我造假花钱，那我就干，拼命干，我非要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我就是要让那群苍蝇连想钉的缝都找不到。”

　　“景繁。”裴夜没见过这样的洛景繁，言辞并不激烈，态度却如此鲜明的洛景繁。

　　“我总觉得，你和之前很不一样。”

　　从前裴夜总觉得他这师弟心里有团云，散不去的阴云，他看得出来洛景繁的才华和能力，知道大学时候的许多比赛，洛景繁若是参加一定会将奖杯拿到手软，也知道他那年级第一的成绩已经是他最保守的发挥。

　　可他总觉得有什么牵住了洛景繁的脚步，叫他想飞，又飞不远。

　　洛景繁拥有和他能力水平不一致的极度佛系。但其实他一直埋着一颗巨大的野心。

　　“是吗？”洛景繁收起他满眼的火，又是以往那副都无所谓的样子，“哪有不一样，放心，我一直都会是你最得力的副手。”

　　“不对。”裴夜盯着他的眼睛，言语间写满笃定：“你其实一直都是这样。”

　　裴夜没见过上大学前的洛景繁，他只知道，洛景繁是那年他们学校唯一一个考上本科的学生，唯一一个从海岛里走出来，没有爸妈支持和照顾，自己打工赚学费也要上学的学生。

　　“你这是求复合去了，还是去历劫镀金去了？陈烬那小子作用这么大的吗？”裴夜感叹，欣慰道：“不管怎样，这是好事。”

　　他撺掇洛景繁去参加职称评选，涨工资只是个幌子，他不忍看自己师弟被铁链拽住脚步，他有一身才华，他值得往上多走几步。

　　不过现在洛景繁无心思考裴夜说的什么，他变没变的问题，他只是注意到，他连看见闪电都会想起那个小屁孩儿。
　　还真是要了命了。

　　回来的这些天，工作很忙，他能感受出来陈烬也很忙，这小孩连消息都是跳着回，视频电话更是很少接，大部分时间都在开会，洛景繁没做过生意也不理解，他们一天怎么这么多会要开，比他做手术的频次都密。

　　他们虽然不在一块，不常在朋友圈互动，也很少说麻人的情话，但洛景繁能感受到，他心里的那颗早已饱含水分和肥料的种子，正如雨后春笋般，飞速生长。

　　时间久了，洛景繁发现，对他来说真正要命的不是陈烬和他提分手时候的决绝，也不是他独自一人因胃部出血倒在车里时候的痛楚，更不是在燕阳时每一顿饱餐后因控制不住的呕吐造成的痉挛。

　　真正要命的是他现在仍旧承受着这些痛楚但他不得不装成一副好人的样子每天坚持着上班，坚持着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任务，坚持着在陈烬回来之前，控制住对他的思念好好生活。

　　像是钝刀子割肉一般，疼得要死一看没有伤口。

　　其实这些天他胃里的溃疡一直没好，回来了之后十分自觉的又去做了一次胃镜检查，消化科的同事给他开了不少药，说他现在胃黏膜的状况不算太理想，但也不严重，关键就是需要好好养着，养好了慢慢就好了，养不好他胃疼的频次会越来越高，到最后往差了发展就不好了。

　　洛景繁听进去了，他没有折腾自己的毛病，从前那些纯属精力不够顾不上，于是他买了药回家按时吃，再忙也会按时吃一日三餐，他一个人在出租屋里进进出出，风风火火的，带着陈烬那份一起，把一切装点的温馨整洁。

　　日子虽然繁忙且平淡，但他依旧过的津津有味，他不知道陈烬要去做的事是什么，他关心但并不想窥探陈烬不想表露的隐私。

　　一晃几个月，直到陈烬毕业典礼前夕，洛景繁惦记着他毕业的日子，想起这小孩曾说过希望他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找了个看上去陈烬不会在开会的时间给人打了个电话。

　　两天前他们还通过电话，昨天打过视频，今天早晨还互道早安，可这通电话莫名其妙的没人接。

　　急诊来了病人，洛景繁被叫去接诊，再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他又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洛景繁觉得奇怪，转头一个电话打到了阮栎舒那里。

　　前阵子去燕阳的时候，他给阮栎舒添了不少麻烦，也知道他对陈烬挺照顾的，这些天便很少再为了陈烬的事去打扰他，回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给人打电话。

　　简单寒暄客气几句，洛景繁开始打听陈烬的近况。

　　“你说你那小男朋友啊？”阮栎舒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他不是早就回去了吗，在你走之后没两天，他还给我和宴哥买了礼物，说要回学校写毕业论文准备答辩，他没跟你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