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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他也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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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扬本想再拒绝,奈何江苑态度坚定,那边刘子娴又唤了下人来催他吃饭,他便只好暂且收起来,带着换好衣裳的江苑去了饭桌。
刘扬有四个女儿,老大老二老三都已嫁人,还有个未出阁的今年刚及笄,正坐在她母亲旁边低着头,十分乖巧。
江苑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跟刘子娴行礼,叫了声“舅母”。
她落落大方,礼仪更是挑不出错,再加上换了刘扬给她准备的粉色衣衫,更衬得面若桃花,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刘子娴被同好的妇人说过一遭,心里憋着火,如今自己女儿跟江苑在同一张桌子上,对比强烈,她更是心中不忿。
“江三姑娘来做客我刘家自是欢迎,只是这声舅母我可不敢当,三姑娘身份尊贵着,日后还不定要到哪个枝头当凤凰,届时三姑娘可别埋怨我礼数不周就行。”
刘家没将江苑许给安王的事情往外传,但作为主家的刘子娴却是知情的,说出这话摆明了讥讽。
刘扬不满的唤了声:“夫人……”
刘子娴却因为他这声唤恼了:“你叫我做什么?我对江三姑娘恭恭敬敬你还不乐意了?”
刘子娴在外做生意会说,骂人不带脏字,刘扬明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也不能发怒,毕竟自家夫人,也不想让她受屈。
他只得跟江苑道歉:“你舅母说话直接,别忘心里去。”
江苑未曾恼怒,反倒举起了面前酒杯谦逊道:“舅母上有父母下有孩子,还能将这刘家的生意做到今天这么大这么好,若非苑儿婚事在身不能久留,也是想向舅母好好学学这商贾之术。”
这话说的刘子娴整个人都一懵。
后宅对于她这种不在家相夫教子,偏要学着做生意的人多是捻酸刻薄;
尤其是她还招了赘婿,让男人来伺候她,妇人们更觉着她离经叛道,常拿这事来取笑。
时间久了,刘子娴就算知道如今的生活是她所选,心中还是生出了不少埋怨,久而久之,她也成了这捻酸刻薄的一员。
她本想着自己抓着江苑的痛处说,定能刺伤她,谁想到她以德报怨,反倒夸起来了。
刘子娴到嘴边更难听的话往里咽了咽。
“我可不敢教你们这些名门贵女什么商贾之术,你们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琴棋书画的,哪是我们这些低贱的人能高攀的,江三姑娘真是好能取笑。”
她迟迟不肯端杯,江苑便笑吟吟的将手里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拿在手中把玩。
“士农工商,都说商人是最低贱,可我倒觉得这商人的地位最不可撼动。”
“上来缴税填国库为社稷,下能给贫瘠之人一个机会,让百姓不必为奴为仆也能填饱肚子。”
“倒是那些琴棋书画,都是附庸风雅之人做的玩笑,温饱之时用来取乐,贫瘠之时除了划分阶级,无用。”
江苑说的不咸不淡,却让在场众人大为震撼。
这是一个官家小姐嘴里能说出来的话?
刘子娴震惊之余,瞧了瞧一旁只知道吃饭的四女儿,一时间恨铁不成钢。
她心里烦乱,瞧着桌上菜品烦得很。
“我身子不适,三姑娘请自便吧。”
说完起身就走。
刘扬瞧她面色异样,心下也跟着慌乱,忙追上去。
桌上就剩江苑和这四女儿二人。
四女儿还在低头吃饭,桌上发生的事好似跟她没关系似的。
江苑瞧了瞧桌上东西,都是她喜欢的江南菜色,想来是刘扬特意叮嘱。
她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贵为皇后,无论何时何地,凤仪都不容有失。
她的端庄和优雅让一旁的四女儿有片刻怔愣,而后低头吃完最后一口饭,说出了今夜的第一句话:“我吃饱了,三姐姐慢些吃,凤飞告辞了。”
刘凤飞。
倒是有几分侠气。
好名字。
雪兰瞧着她走远,不由称奇道:“刘夫人那样的人竟还能教出这样的女儿,瞧着比她母亲要懂事许多。”
江苑摇了摇头:“凡事不可妄论,刘夫人能将生意做到大江南北,就定然不只你我看见的这一小面,这四姑娘如此淡定,必是见过、听过许多,说不准方才我的一番高谈阔论,刘夫人也说过。”
雪兰一想,确是这么个事,言语里一改方才的轻视,“可若刘夫人如此厉害,那您舅舅怕是不会同意商议之事。”
“走一步看一步啊,反正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她手帕擦拭着嘴角,瞥了房顶一眼。
果真对她生了警惕。
长岭从她离了驿站之后,便一直在她不远处盯着守着,瞧着她见了什么人什么,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定是谢霆燕受益。
她来刘家的路上便想,谢霆燕不可能无故态度大变。
她本以为他是因为刺客,可若因为刺客,事发他便表了忠心,他没道理因为警惕自己。
仔细想想,似乎是她在浴桶旁,他便开始面色冰寒…电光火石间,她眯起了眼睛。
难道是因为她做的戏?
娇声魅惑,这是她前世勾引男人的手段。
谢霆燕却对此反应如此之大,难不成……
江苑眼底浮现震惊之色。
她记起自己刚重生之日与谢霆燕相见的场面——
谢小侯爷最是心狠手辣,追凶向来宁可错杀都不可放过,她出现的地方本就敏感,若按照他前世的做事风格,谢霆燕断然没有放过她的道理;
自己如今身份尴尬,无权无势,跟谢霆燕合作只能拖他后腿,他却丝毫没怀疑,似乎笃定她一定有手段能帮他;
还有贪墨一事,他身为刑部侍郎,断然没有透露案情给她这么一个没有后台的女子的道理,更没理由用她来破什么案子;
江苑越想越觉着惊悚,越想越觉着谢霆燕说不定是同她一样的重生之人。
但,没有证据。
证据。
证据……
“徐昌!”
雪兰被她吓了一跳,“姑娘说的是今年榜眼?前些日子奴婢还听了些趣事,说这榜眼运气差呢。”
“天子心血来潮想搜罗这世间所有顶尖的文人武士,来供宫内人解闷,赐名内阁。”
“都说这内阁就是收留了些给天子表演的乌合之众,偏偏这榜眼生的俊俏,陛下便将人遣到内阁去当首领去了。”
雪兰不知晓内阁,江苑是知晓的。
五皇子萧卫继任皇位才三年,左右都被掣肘。
朝中鱼龙混杂,面上一派祥和,背地暗流汹涌,尤其是胡人和金人时不时造出些事端,更令天家威严松动。
萧卫面上说是为了搜罗文人武士,实则是利用内阁培养自己的势力,收集能人为自己所用。
前世徐昌三年后的文章内因有水利之能,被萧卫发现其特别,故将人引入内阁成了首领。
今生却在创立之初就进去。
江苑此刻已经断定,谢霆燕也同她一样,是重生之人。
有意思。
太有意思。
雪兰转头就瞧见了江苑阴恻恻的笑意,那阴冷又扭曲的眸子好似什么毒物找到了自己的猎物。
“姑娘……”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江苑拢了拢衣服,眼皮耷拉下来。
在失去半条命之前,谢霆燕是皇帝身边最忠诚的一条狗。
在被她救下之后,他便不再是了。
他开始计划自己的造反之举:养兵、拉拢官员、利用皇帝承诺的“不废后”来衬托皇帝的昏庸。
结果距离成功只差一步,命丧她手。
他怎能甘心?
江苑想起自己给聂云的书信心惊肉跳。
谢霆燕只要回京,便会知道她给聂云的举荐信。
前世聂云与李知聿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今生这二人根本没遇到,因她一封推荐信凑在一起,对于谢霆燕这种知情人来说,必定一眼看出她的重生之实。
所谓不知者不怪,谢霆燕之前因她的身世凄惨动能恻隐之心,若知道她的重生,定要报了银针之仇。
前有江家,后有谢霆燕,全是必死之局。
她需找个机会,给自己留条退路了。
江苑眸光闪动,路上一直谋划,寻求破解之法。
刚回自己院子,还未进门,耳朵一动。
“雪兰,你可知道这院里住着的人?”
“应当是四姑娘,傍晚我见着从院里出来的丫鬟正是饭桌站在四姑娘身后的人。”
江苑点了点头,二话没说,一脚踹开了房门。
“江三姑娘好生无礼!深更半夜竟强闯女子闺阁!”刘凤飞院里的丫鬟大惊失色,拦着她不让进,大声呵斥意图给里边的人报信。
江苑眯起了眼:“闺阁女子养了男人,说出去你家主子的下半辈子怕是要毁了。”
丫鬟霎时面色苍白,“胡说八道!我家姑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江三姑娘你再血口喷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撸着袖子就将人往外赶。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刘凤飞呵斥了丫鬟,瞧着江苑平静道:“阿爹说你给了他百两银票,想来你很有钱。”
江苑挑眉不语。
她让了让身子:“进来吧。”
进门,冲鼻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胃里翻涌。
雪兰忙拿出手帕给江苑捂住口鼻,两人这才上前,瞧见了床榻上全身都是刀伤的人。
“这……”
刘凤飞瞧着榻上人伤口又渗出鲜血,擦血布扔到床边铜盆里清洗拧干,重新摁在了伤口处。
“琼州这地确实鱼龙混杂,但城门检查的将士也不是吃干饭的,没道理瞧不见胡人身上那么大的刺青,还冒着杀头的罪名将人往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