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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便宜舅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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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霆燕倒是神色淡淡,“入城吧。”
几人入了城,张鑫尽了地主之谊,走到哪儿给他们介绍到哪儿,将琼州的风纪风貌都说了个完全。
他谦卑恭敬,再加上这琼州几条路都干干净净,看着就是有人勤打扫,一派歌舞升平之色,倒是赚了人不少好感。
张鑫引着他们到了琼州会同馆让他们好生歇息,自己回知州府备菜去了,说是要好好招待他们一番。
江苑见状连忙婉拒,说自己要去找亲戚。
谁知谢霆燕闻言突然道:“胡人狡猾凶狠,江三姑娘还是在府中好好休憩,我已遣人去刘府送下庚帖,等他回复再出门不迟。”
小侯爷开口,旁人自然是只有听命的份。
江苑从善如流,带着丫鬟刚回了屋,门口就被长岭带着人围了起来,严防死守。
雪兰低声道:“瞧这架势…小侯爷怕不是要囚禁我们?”
江苑眸色沉沉。
谢霆燕确实喜怒无常,但行事是讲究章法之人。
驿站中的事定是牵扯颇深,谢霆燕防着她合乎情理,可他若只是怕走漏风声,让长岭看着她就是,断然没有囚禁她的道理。
哪里出了问题?
江苑想着自己一路行事都谨慎利他,实在没有什么能让谢霆燕如此对待的理由。
她叹了一声,“静观其变。”
江苑在屋里被困到下午,一直到长岭拿着请帖送进她屋内。
“刘府下了回帖,请江三姑娘归府。”
迎家大多都在早上或中午,断没有夜晚归家一说。
这会儿送拜帖,怕是准备给她个下马威。
“备车吧。”
张鑫听她说要去看那个舅舅,忙备好马车还遣人送她去了刘府。
刘家早些年做了些瓷器生意,精巧做工深得贵人喜欢,后水渠修通,刘家便将这瓷器生意做到各处,一跃成了琼州富绅。
江苑的马车在门口停下,瞧着那烫金的门匾和门口的石麒麟,竟比张鑫那知州的府邸都要大气。
守在门口的管家瞧着她迈步下来,笑眯眯的迎了过来,引着她进门。
穿过几条曲折小路,视线才逐渐开阔,几个贵妇人手里摇着现下时兴的扇面,说说笑笑的好不自在;她们身边站了一人,瞧着人已中年,穿的得体,身上布料也价值不菲,可他却跟个下人似得在旁服侍这几位夫人。
听见这边动静,他抬眼一看,眼底闪过光亮。
江苑那脸上的伤在谢霆燕药膏的治疗下早已脱落,如今只有浅浅的痕迹,她又未戴面纱,夜色中瞧着粉嫩恬静,乖的不行。
“多年不见,苑儿都出落的这么标志了。”
江苑知晓这便是自己那个便宜舅舅刘扬,行礼唤了一声“舅舅”,顿时惹得他眼底泛泪。
说话的几位夫人闻言也朝着她瞧过来。
“不愧是京里来的姑娘,就是比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出落的好看,子娴可要小心了,这江三姑娘来了,你家里那四姑娘怕是要被比下去了。”
名唤“子娴”珠光宝气的夫人闻言一声嗤笑,瞧着江苑一身的寒酸,接过男人手里茶水道:“我们府中不争气的哪儿能比,三姑娘身份尊贵,衣食住行都金贵,怎会瞧的上我琼州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子娴此言差矣,你瞧瞧京城多少王侯之女都下嫁给商户小官的,说不准这三姑娘也有这个想法呢?”
“那些都是媒妁之言或家中逼迫,三姑娘可不同,她嫡母宠她,再说江家还有那么多有亲缘的亲戚,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又非血缘关系,三姑娘的婚事可不由我们做主。”
刘扬张了张嘴,眼底闪过失望,又察觉到江苑的目光心生不忍。
“夫人,三姑娘舟车劳顿,想来驿站也不舒适,我先带着去梳洗一番。”
刘子娴面上不满,却未出言拒绝,算是默许。
江苑瞧了瞧自己那个便宜舅舅颇有怨言的脸,心里倒多了几分趣味。
一个嘴硬心软会纵着,一个满心怨言又甘愿伺候。
倒也算是一对妙人。
刘扬带着江苑去了后院客房,瞧着四下无人,这才苦笑。
“夫人无意羞辱三姑娘,只是你我多年不联系,突然进府,子娴心中总归是不舒服,只是你来的这般突然,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他满眼担忧,与庚娘那含水的眸子如出一辙,让江苑心头不由一暖。
到底是跟庚娘同枝的血脉,虽有计较,却也骨子里透出良善。
她拔下头上银簪放在刘扬手心。
“我一切安好,来琼州也只是想散散心,下月初六便启程回去,若是吓着舅舅了这算是外甥给您赔罪。”
刘扬未曾收下,神色复杂的思量再三,到底还是问出了口:“你可是不愿同安王成亲?”
瞧着她面色错愕,刘扬叹了一声。
“你来的前几日,江府捎来了书信,让刘家务必赶在婚期之前将你送回去。”
安王的声名早就臭到各处,书信传到刘府的那天,他就知道江苑在江家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但他在府中无法做主,这江府捎信更有威胁刘府之意,他还能做什么?
一想到自己如母的长姐,他就忍不住道:“三姑娘,你若不愿嫁,我便想法子,决计不能让你跳入这个火坑!”
江苑愣住了。
重生后除了雪兰,这还是第一个不带任何利益纯粹对她好的人。
他甚至,跟她都没有血缘关系。
何其讽刺。
江苑发自内心的绽开了笑容,强行让他收下簪子道:“这事我有法子应对,舅舅不必担忧。”
刘扬怎么会信她的话,见她这满脸笑容只觉得是心死前的绝望,眉头紧皱的来回踱步,而后就要冲出去。
江苑连忙拦住:“舅舅这是做什么?”
刘扬:“刘家这些年在琼州也算有些地位,那安王如何势大也是在京城,手伸不到琼州,我这就去找夫人商量对策。”
“安王是高官,就算他远在京城,只要他想,总有人为他鞍前马后,再说,我的父亲是朝中重臣,得罪了他二人,刘家也不保了。”
刘扬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江苑跳入火坑。
一时陷入两难。
江苑感动又觉着无奈,想到自己来琼州的原本目的,哪一个都不是为了这个便宜舅舅而来,心里满是酸涩。
人总贪恋温暖的东西,江苑自然也不例外。
她也想同对自己好的人在一起,只是他们终究是没缘分,日后她回了京与这个舅舅也无再见之日了。
心思转动着,她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开口道:“我下琼州确是有事,只是,不是安王之事。”
刘扬脸色变了变,关心和慌乱褪去,最初接到消息内心产生的怀疑和谨慎也涌起来。
江苑察觉到他的异样,面色未变。
人总是复杂多变,除非性命攸关的大事,总归是要权衡利弊。
她将做生意的想法告诉了刘扬。
刘扬这些年跟着刘家耳濡目染,虽说没亲自经手,却也摸出了些门道。
“护送货物这事之前也不是没人做过,可运送到各地的货物量大,谁知道护送之人是否真心,万一半路上拿着东西跑了,店家找谁说理去?”
“就算店家相信,这水渠修成后无数胡人混入成山匪盗寇,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半路劫道,届时人财两空。”
听完这些,江苑深以为然,眯起了眼。
刘扬说的不错,想让百姓信任,便要找个担保。
而这最有力的担保,便是官府。
地方官员权柄不大,琼州又是直属京城,无法自作主张,再加上官府之前可从来没有给商户做担保的先例,想拿到批文,无疑是难上加难。
前世她贵为皇后,做什么都无人敢得罪,畅通无阻;如今身份调换,优势反倒成了阻碍。
刘扬瞧她面色深沉,以为她备受打击便出言安慰:“三姑娘心思玲珑,能想到这些已是出众,只是做生意这事并非一蹴而就,还要细细规划。”
江苑却突然笑了。
“既然有人做,无论成功与否,都说明有可做的价值。”
“不过舅舅说的对,凡事不能一蹴而就,想做大事,便要一步一步来。”
她让雪兰拿出此次来带的百两银票推到刘扬面前。
“大货送不得,我们可以先送小货,从百姓人家开始送起,大到椅子家具、小到良药吃食。”
“一百两?”刘扬瞧得眼都直了,拿着银钱的手直发抖,“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银钱?”
这些钱都够一条街的人活半辈子了。
他一时不知江苑在江家到底是受宠,还是不受宠。
江苑淡定挑眉道:“反正是给我的聘礼,我拿些出来做生意,也不过分吧。”
李知聿和江露大婚的日子,江府的人哪里顾得上她做什么,她想去哪儿拿点什么也没人拦着。
反正都是卖她得的钱,她想拿便拿喽。
刘扬听得目瞪口呆,内心震惊于江苑天大的胆子,想着她如此行事回去定会被惩罚。
可瞧她淡定的样子,竟又觉得她定有解决的法子。
感叹是一回事,涉及到生意上,刘扬思来想去的也不敢打包票。
“不是我不帮你,只是富绅官员家中都有仆从,想吃什么要什么都托人去买;穷苦人家也不会特意为了些小东西去花钱,三姑娘,这事我看……”
江苑道:“我知舅舅心中顾虑,只是这琼州地大物博,商业繁茂富足,虽有穷苦人家也在少数,总归会有人想要些轻松的日子过。”
她想了想,让雪兰拿来纸笔,写了契。
“合作一事本应当双方出力,但我身份不便,琼州认识的也就只有舅舅;但舅舅放心,我虽不能时常在琼州,但这生意的本金和亏损都由我自己担着,算是我聘请舅舅来我这当管事,每月我都会差人来府上送舅舅的工钱。”
不用出钱只需要跑跑,还不用承担任何亏损,放在谁身上都觉得是天大的好事。
刘扬却更加纠结,“三姑娘,你也清楚我的情况,少时是读过书,可后来赘入刘府之后这些年伺候夫人和女儿,那刘府更是不许我去读书或行商;
就算现在岳父岳母已年迈,不再管这些俗事,可我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哪还能去做这些,怕是要辜负三姑娘的这份信任了。”
他将银票又推回给江苑。
他越是如此,越显出他的可贵。
江苑想了想,找了个大些的荷包,将契约和银票都塞了进去,塞进了刘扬手中。
“做生意本就不是着急的事,反正我也要在这琼州待上月余,这样,十天,十天后若舅舅还是不愿,届时我再找旁人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