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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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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没人回他,王生悄悄掀起黑带一角。
引入眼帘的,是一双软底锦织长靴,往上看去,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面前,时也正环抱双臂,垂着眼眸看他什么时候能起来。
王生颇为惊喜,“大师?你怎么来了?”
时也不去看他,淡淡地说:“捉鬼。”
王生看了眼天色,这个时候捉鬼?也对,不天黑捉鬼难道还白天捉鬼啊。
他一把扯下黑带,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到处找那个患鬼,颇有找到后大战一场的架势。
“鬼呢?居然敢来找你王爷爷的茬,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是吧!”
他左右挽起袖子,忽地记起自己手上还有一个木雕,他猛咳嗽了一声,然后不经意间将木雕藏进袖子里,若无其事地大笑了一声。
“哈哈,这个多谢大师救命之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吧!大师可真是无私为民,天天忙着除鬼,令我佩服不已,佩服不已。”
他见时也正在打量自家小院,于是连忙介绍:“大师你别看这院子又小又破,但是五脏俱全,应有尽有,这风景也是绝佳。”
王生指了指桌上的茶杯,试着客套了一句:“大师若不嫌弃,留下喝杯茶水?”
实则在心里想,这人肯定不会喝的,这种条件,他不开口讽刺他一句就算好的了。
时也看了眼那茶杯,看上去虽不精致,但也算别有一番雅致,看得出雕刻者手艺不错。
“你雕......”
“咕。”
还没等时也说完,他肚子便响了起来,两人皆是呆滞在原地。
王生瞪大了眼睛,然后眨巴了两下。
王生:“我,去,给你煮碗面?”
时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耳尖红完了。
于是事情便演变成了王生在灶台前炒肉末哨子,煮面,时也端坐在木桌前,矜持地喝了口水。
王生端着碗冒着白气香喷喷的面走过来,吹嘘着说:“面来喽!大师你尝尝,虽然用料没外面的好,但味道绝对不差。”
时也抿了抿嘴,说:“多谢。”
“嗨,这有啥,你都救了我这么多次了,吃碗面而已。”
切,还以为这人命里就没有谢这个字,毕竟这也不像是他的风格。但没想到他别别扭扭地居然在跟他道谢,还真是难为他了。
王生撇了撇嘴角,瞬间切换脸色笑嘻嘻地看着时也吃了一口,问他:“怎么样?”
这肉末炒得咸香四起,面条劲道爽滑,面汤浓郁鲜美。
时也:“尚可。”
尚可?王生桌子底下的拳头都捏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时也平时吃的都是御厨做的山珍海味呢,他收回上一刻对他的看法。
时也嘴上说着尚可,可一碗面尽数下了肚,连汤都喝了不少。
他放下筷子,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嘴。
见时也心情还不错,王生眼珠子一转,他移了移凳子,搓了搓手,说:“大师,你看,你都救了我这么多次了,我真是无以为报,要不这样,我来给您洗衣做饭,您就在外面安心捉鬼救人怎么样?我不要钱,只为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王生言辞之恳切,语句之动人,好像他多么想报答时也似的,一双眼睛就这么看着时也,就像要以身作许的小娘子一般,大有时也不同意他就当场泣血而亡。
时也将帕子叠好,放进袖中,在王生殷切的目光中,从腰间摸出了枚碎银子放在桌上,明晃晃地拒绝了王生的请求,然后起身走了。
徒留王生不可思议地坐在院中和银子互相对眼儿。
趁时也还没走远,他连忙转身吼道:“你以为谁都能吃到我做的饭啊!不吃拉倒!”
说完他举起时也吃过的碗来,气愤地想砸在地上以示自己的愤怒。
可这碗还是崭新的,砸又舍不得砸。
某人只好认清现实,收好银子,乖乖洗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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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前,王生一口包子一口稀饭,死死地蹲守住酒楼,连飞过的一只苍蝇他都不放过。谁知道这个时也有多少手段,他都能把鬼变成纸人了,说定他还能变换形态,直接变成一团云飘走了。
挑担子的,吃早饭去上工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却不见时也下楼来,王生摸了摸下巴,人不会昨夜就走了吧?
他旁边有人放下箩筐,扎好马扎挨着一起坐下。
王生凑过去疑惑地问:“大爷,你觉得我驱鬼天赋如何?要是你是一位捉鬼大家,你会收我为徒吗?”
大爷打开箩筐的盖子,王生斜眼一瞧,嘿,还活着,也不知道是重新去钓的,还是这大爷去进的货。
指望大爷回答他的问题是指望不上了,王生打了个哈欠,昨晚被那鬼一闹,后半夜他都没怎么敢睡着,他连鞋都是穿着随时准备跑的。
今儿一早起来差点没困死他,要不是为了守人,他高低得睡到晌午才醒。
太阳晒得人皮都软了,王生迷迷糊糊的,在摊子上差点睡过去,连旁边的大爷都眯着眼睛,只有筐里的鱼时不时来个神龙摆尾,溅出些水来。
“所有人都给我站好了!老实交代清楚前夜的去向,说不出来的一律都给我带走!”
王生从桌上撑起头来,眼冒金星。
“这怎么抓人抓到这里来了?”
“你不知道,前夜大牢前太守死的离奇,凶手竟然敢在淮安王的手下抢先杀了他,这交不了差,他们自然到处抓人。”
陈年站在街头,一队凶神恶煞的人马正拉住路过的百姓询问,而他则扫视着整条街,如鹰眼般判断谁会是那个凶手。
昨天陈年在漳县内部排查了好一番,能在密不透风的大牢杀人,必定是有内应。可查到最后,居然没有一个人扯上嫌疑。
十丈远的地方,有个人一身灰扑扑的道服,在那里旁若无人地伸懒腰,还左压了压腰,右伸了伸腿。
陈年眯起眼睛,随后大步流星地朝那人走去,所到之处皆空出一片地。
“这,这是怎么了?”
“难道找到凶手了?”
大家捂着嘴讨论,悄悄看着这边。
而王生纯属是刚醒不清楚情况,突然被两个人被压住了肩膀。
“哎哟!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信不信我去报官!”
陈年走到面前俯视着王生,说:“我就是官,你还要去哪报官?”
王生抬头,“你......”
陈年见他话说一半就戛然而止,刚才嚣张那样荡然无存,勾起一边嘴角问:“我什么?”
王生闭上了嘴。
陈年很满意,好整以暇地问他:“官府办案,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听懂了吗?”
“前天夜里,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又有何人能为你作证?”
躲得远远的百姓此时也不敢窃窃私语了,皆是避着眼神生怕沾染上什么关系。
在漳县,最大的官就是太守,他们哪里见过这种远在皇城的皇亲国戚的人,那都是传说中的大人物。
王生沉默了半晌,直到陈年手下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说:“我一个人在家,没人能为我作证。”
陈年:“一个人都没有?那你在家都干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一声很低的轻笑传来。
“大人觉得呢,一个人在家除了吃喝拉撒睡,还能干些什么?”
“大人问什么你答什么,哪那么多废话!”有人狠狠扯了一下王生的胳膊,王生疼得脸都扭曲了。
陈年抬手,瞥了那人一眼,那人瞬间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他转身边走边说:“既然答不出来,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什么时候说清楚了什么时候就能出来。”
王生被压着跟在陈年后面,街头那里还有几个长相就鬼祟的人一同抓在那里,王生要不是现在不方便,他绝对要找个镜子好好看看,他有那么猥琐吗?
这陈年眼睛是不是瞎了,还能将他给抓回去。
就在王生以为今天这顿牢饭是避免不了的时候,有人走到前面拦住了他们。
“前天夜里他和我在一起,我就是他的人证。”
王生惊讶地看过去,大师怎么来了。
时也背着无门,一袭苍蓝缂丝的绸缎束身长袍,袖边银线绣水纹,腰间墨色环带,只是挂着一个用来装符纸和纸人的麻布荷包。那张清冷卓越的脸斜了斜,看向王生。
“大师!”王生顿住,然后小声地呼喊:“救救我大师。”
见是时也,陈年停下,在他和王生之间来回扫了一眼。
“原来二位认识,那这位小道士为何不讲出有人能为你作证呢?是一时之间没想起来吗?”
王生立马说:“谁知道你们直接就抓人,任谁都会被吓到好吧。”
陈年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倒是我的不对了,冒犯了时先生的好友了,在下向你赔个不是。”
王生躲到时也身后,得意地朝陈年摇头。
时也拱手,算是卖陈年一个面子,说:“陈大人不必再劳神费劲地抓人了,张维的尸体我去见过,死相不正常,非常人所为,此事我会向王爷去一封书信,陈大人也不必忧心。”
非常人所为?
真是笑话,他陈年活了这么久了,什么事情没见过,真把鬼神那套糊弄鬼的话术讲给他听了。
“如此,那便好,我还正愁如何给王爷交代,既然先生有办法,陈年便在此谢过先生大忙了。”
“嗯。”
陈年收了兵,人群便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时也抬脚离开,王生也跟了上去。
“大师,你又救了我一次。话说那个陈年来头挺大,你就这么骗了他,要是被发现了你会不会有事啊?”
“不会。”
王生: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连淮安王都不怕。
平等地对谁都看不起,拽成这样,他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