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得逍遥与君别》梦醒不得眠

4、红尘旧梦二

　　五年前，立夏还是立家村里一名普通的小女孩。立家村几乎都是同宗本家，大家既算的上是邻居，又算是亲戚。
　　立家村位处群山环绕的山里。说是山，比起求仙问道的北冥仙山，只能算小小的丘陵吧，只不过几丈高。但是胜在数量多，一座连着一座。靠着这些小小的丘陵也养活了一整个立家村，村民们靠山吃山。有打猎的，有采草药的，有种植果树的。
　　这里远离城镇，也远离了官府，村民偶尔会翻过几个山头去城镇里摆摆摊卖卖草药野味之类的，也会换点物资回来。既能自给自足，
　　在立夏想起的回忆中，阿爹和阿娘都很凶，时不时就会用树枝抽她，说她不争气。有时候爹娘心情好也会逗逗她，带她去山上认认药材，摘摘果子。可大多数时候都是把她一个人放在家，他们自己山上去采草药。
　　爹娘早出晚归，她有时候饿，又不想吃家里的冷馒头，就会去村里姨姨婶婶家蹭饭。
　　有一次她问阿爹阿娘自己是怎么来的，阿爹阿娘笑着说是捡来的。听到这些她真的很伤心，觉得自己真的是捡来的孩子，便哇哇哇的哭了起来，可阿爹阿娘却笑的更起劲了。
　　小小的她还怨恨过父母，为什么父母不能经常陪着她，抱抱她，夸夸她，为什么说她是捡来的。
　　“我怎么能忘记，我怎么能忘记……”
　　立夏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忘记了。忘记她被父母抱在怀里哭，被父母舍命送出大火。
　　“阿爹，阿娘……”
　　立夏捂住胸口，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撕心裂肺的痛，就像有一把钝刀在缓缓的割她的肉，一刀、两刀、三刀……。
　　也在此时，她才意识到，她永远见不到她的阿爹阿娘，见不到村里的叔叔婶婶们。那个盛满她回忆的立家村也没了。
　　“阿爹，阿娘，对不起，我不该忘的，我应该记得的。”
　　立夏在床上卷缩着，双手仅仅抱住自己。她的记忆从未如此清晰，清晰的让她的灵魂都在颤抖。
　　原来是她选择忘记这一切。
　　那个时候立夏只有十岁，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看到四周都是陌生的面孔，她不知道谁能相信，也不知道该和谁说她的经历。
　　十岁的她无法面对，也无法接受父母亲人都离开了她。只能不断欺骗自己那是一场梦，欺骗久了她也不知道那场火是自己的梦，还是这座仙山是她的梦。
　　她只是一直在逃避面对这些悲惨的回忆。逃避到她终于忘记了这些。
　　只有她的梦境一直一直在提醒她。
　　是啊，如果只是梦怎么会这么清晰，这么让人难过。
　　立夏看到有光亮照在了自己身上，想到这样的自己肯定参加不了今天课业。她忍着心口的剧痛，一步一步蹒跚的到了云知梦的门口，敲了敲。
　　云知梦揉了揉自己还没来得及睁开的双眼，开了门，看到却是一个落魄至极的人。
　　虽说云知梦以前看到立夏都是窝窝囊囊，萎靡不振。就像是被多金少爷骗了感情丢在一边不谙世事的少女。现在这样像丢了半条命，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悲伤到如此地步。
　　云知梦本是安国一郡主，从小金尊玉贵。八岁便被父母送上仙山求学问道。她遇到最难过的事，就是与父母分离，但是这些年她的父母也有月月给她寄信。
　　“立夏，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云知梦担心道。
　　对于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但是一直对她表露善意的云知梦，立夏真的很想很想挤出一个笑容告诉她自己没事。可是她现在笑不出来，勉强笑都做不到。
　　此时此刻看到云知梦，她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一块浮木一样。忍不住伸出双手抱着云知梦。
　　“知梦，求求你，让我抱一会。”
　　良久，她才松开云知梦，被云知梦扶进房间，安置在床榻上坐着。
　　“你还好吧，你的手，要不我给你上点药。”
　　见立夏眼泪还在不停的掉，云知梦只能自己拿出药膏，给立夏上点药。
　　“谢谢你，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有点承受不了，今天的课我去不了，还希望你可以帮我向缘君真君请个假。”
　　“嗯，好，你好好休息。”
　　“谢谢你，不好意思，半夜打扰你了。”
　　“没事的，倒是你，要注意照顾好自己。”
　　云知梦其实对于立夏来访感到有一点诧异。她没想到立夏会来找自己，她一直都觉得立夏是一个特别有分寸的人，对谁都彬彬有礼，却不会和任何一个人交心。
　　今天看到立夏来找自己，云知梦虽然很担心她，但却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开心，觉得她终于没那么封闭自己。
　　立夏道过几次谢后便离开了云知梦住处。她知道自己需要打起精神，大考在即。可她一时之间又消化不了那么多悲伤痛苦，她心里告诉自己。
　　“就一天，给我一天。”
　　这一天她只想没任何顾虑的去思念自己的父母，思念立家村里的家人。
　　晚上云知梦担心立夏，便来看看她，关于立夏身世，她只知道是被某位仙君捡回来的，大抵是个孤儿吧。
　　虽然是仙山名门，大家吃住穿都一样。但是那些有钱人家父母总会想着法子给孩子寄些好东西。云知梦不必说，安国云家郡主。而江子霖则是南周国一江家富商之子。虽然也有某些仙君下凡历练会捡回来一些孤儿，但这种还是不多的。
　　“谢谢你，知梦，我已经没事了，我忘记了很多以前的事，现在突然记起来了，一时不知如何接受这些事。”
　　听着立夏的回答，云知梦很想问问是什么事，能否和她说说，但是又觉得这么问太过无礼。复述这些事只会又体验一遍痛苦吧。还是等她想说的时候吧。
　　次日。
　　“不是吧，你这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子，昨天还休课一天，你不是担心内门大考吗？怎么还不梳理好自己的情绪，你这样子，我怕内门大考还没到，你自己先哭瞎了。”
　　“江子霖，你够了啊。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云知梦听到这话真的有点生气。
　　“我这不是关心她吗？内门大考还只有一年，倘若她不把握好这次机会，后边怎么办，你以为她和你一样，有家族帮助，她……”
　　云知梦大概知道江子霖要说什么，虽然是事实。可这对于立夏来说，是不是在揭她的伤疤呢。
　　“子霖，别说了，知道你是在关心人，但是你能不能说话好听点。”
　　“好了好了，很感谢你们，我没事，我已经调整好自己，我会努力的，我们一起通过内门大考。”
　　看到云知梦和江子霖如此关心自己，立夏真的很感动，她好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一种真实自在活着的感觉。
　　“对了，你们知道为什么无望峰叫无望峰吗？”
　　听着江子霖的问题，立夏和云知梦都摇摇头。江子霖便继续得意讲下去。
　　“字面意思呗，外门弟子登不上无望峰，基本与仙途无望”。
　　江子霖看到她们依旧充满疑惑的脸上，继续补充道。
　　“修仙问道，第一步是修识，巩固理论基础；第二步就是锻体，登无望峰就是我们锻体第一步。”
　　云知梦鄙夷道。
　　“就这，我们刚入学的修仙基础理论就有讲啊，先修识，再锻体，后问道，能不能挑干货讲。”
　　江子霖无奈道。
　　“好吧，无望峰越往上走越危险，周围环境也越来越冷，到时候需要调配的自身的灵力也越多，最后可能消耗的会远远超越自身产生的。需要学会边吸收周围灵力，边运化成自己的，并且还要学会调配，以免被山上的寒气和灵锁上的寒气冻伤。很多人要好几年才能登上山峰，也有很多人还没到了这一步便放弃。所以无望峰又叫登不上就仙途无望。”
　　对于江子霖的解释，云子梦和立夏也是大概猜到了，虽然体验过无望峰的难以攀登，但是没想到还是闯关模式，越往后越难。
　　接下来几天立夏偶尔练练剑，听听文喜真君讲讲经。大部分时间还是不停的爬无望峰。毕竟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弟子能爬到无望峰半山腰。
　　虽然艰苦，但是大家也在此历练中也发现了自己对自身的灵力调配越来越得心应手，感觉到了自身能容纳的灵力也有所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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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在遇到极度痛苦的事，会弱化甚至封闭自己的五感，有的则会魂魄分离变成从此另外一个人，还有些严重的一些可能心脉尽毁，迷失本我。若是普通人没有机遇，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摆脱，但是我们修仙之人，自可凭借磨练自己心性，提升自己的修为去勘破。若是五感不明，魂魄不集，心脉不聚，还怎么修道”
　　文喜真君接着道。
　　“大家以后要修的是自己之心，悟的是自己之道，若自己之心不明，还谈什么求仙问道。”
　　听着文喜真君的话，立夏陷入了思考，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她会忘记那些记忆。
　　因为不想记得那些记忆的正是十岁的自己。
　　所以她一直在封闭自己的感情，模糊自己的记忆。让自己变得迟钝，这样子就可以不用去面对自己家破人亡的事实，面对自己无家可归。
　　天地这么大，却只留下她孤苦无依，在这世间再也没有她的家了。
　　可只有面对，才能真实的做自己吧，才能正真的认识自己，才能好好的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