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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番外-遗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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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留下的遗物不多,我算一件。”
-855,天地之战结束后一年
调查兵团的本部还位于原来的特罗斯特区,神奇的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里似乎没有受到任何战火和地鸣的波及,几年里仍是静静矗立在原地。
也理所当然的,这里被埃尔文依旧设为了新时代调查兵团的主要基地,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扩建,一直到第二年开春才完工。
春雨淅淅沥沥打在窗棂上的时候,三笠推开卧室的门。因为下雨,新兵的训练提前结束了,路过镜子时她驻足了一下,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头发不知不觉已经长过了肩膀。
这几天忙着新兵考核的事情,都忘记剪了…
三笠想着,随手拿过桌子上的发绳想把头发先扎起来,却突兀的想起她一开始剪短发的原因,是因为艾伦为吃醋找的——长发会影响立体机动装置这样的蹩脚借口。她笑了下,给自己把头发束成马尾。
明明扎起来就可以了,像萨沙和念念那样……
三笠的动作却骤然停住,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抬着的手臂却在发抖。
发绳扎紧马尾的瞬间,镜子里的倒影让她心尖一颤。同样的发尾弧度,同样在耳后翘起的碎发,甚至连垂落肩头的角度,都像极了妹妹曾经的模样。三笠的手无意识摸向颈间——那里戴着两个相似的护身符。
是她忘记了,她给妹妹扎过无数次头发,手比大脑还要熟练——在无意识的束起头发时,竟将头发扎成了她曾经的模样。
她们是亲姐妹,有着足够相似的眉眼——相似的外人一看便知她们的关系,就像汉尼斯第一次见到她们就感到惊奇那样。
"念念..."
三笠哽咽的声音在空房间里回响,那是她回来以后再不敢提起的名字。十四年前的夜晚,马车的轮轴声第一次带走了她的妹妹。而在她为失而复得感到庆幸的七年后,却又一次失去了她最后的亲人。
如果她还在,是不是也是这副模样?
三笠抚向镜面的手在颤抖,眼泪遮蔽了她的视线,在镜中投下模糊的影子——那个高马尾的少女似乎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她的耳边就会响起熟悉的、喊姐姐的声音。
所有伪装的坚强都在此刻溃败,三笠捂着脸,哭的泣不成声。
她还是没有保护好她的妹妹,六岁那年就立下的誓言,最终还是在消散的星光中破碎。
夜幕降临时,三笠拆下马尾,从抽屉角落重新拿起了剪刀。
刀刃在月下闪着冷光,三笠握住剪刀柄的手在微微颤抖,动作却足够干脆利落。碎发飘落在空中时,像护身符上两只展翅的鹤,终究背对背飞离。
当头发重新回到原来的长度时,镜中终于不再有妹妹的影子。三笠摸了摸后颈,那里是光滑一片的皮肤,没有被马尾遮盖的浅疤。
调查兵团的人看到短发的她并没有什么意外——毕竟除了最近因为忙头发留长了些许外,她一直是这样的模样。只有艾伦看着她发红的眼圈愣了愣神,在沉默里握紧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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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才回到念的房间的时候,利威尔才终于放松下来,靠在了椅子上,有些不耐烦的想着,让那群小鬼打扫个储藏室卫生都要吵吵嚷嚷的,烦死了。
还有艾伦那个蠢货,擦个桌子都擦不干净,桌子底下全是灰——
想到这里,利威尔呼吸一滞。
上次似乎也是这样,小鬼们打扫个卫生都能吵起来,在他检查的时候还有人露出一贯的、无辜又讨好的笑容躲避惩罚。
狡猾死了。
利威尔解下腰间的匕首,月光下的刀刃泛着寒光。这还是在念当初昏迷的时候,他怕咯到她才从她身上取下戴在了自己身上,没想到也成了她留下的遗物。
遗物。
这两个字在脑海浮现的时候,烫的他心口一痛。
提醒着他那个、明明比谁都清楚,但是仍然倔强得不想承认的事实。
十年前的他捡到了一团野火,十年后却只余灰烬。
利威尔把匕首放到桌子上,另一边是装着她最后那封信的铁盒,因为被抚摸的次数太多边缘已经有了磨损。利威尔给自己泡了杯红茶,在热气里丢了块方糖进去。
现在的糖早就不是珍稀品了,韩吉的口袋里总是装着各式各样的糖果,而他却执着的只买几年前那种样式的糖块。
看着糖在杯中沉底、碎裂、化开,利威尔尝了一口,皱着眉想着还是一样难喝,却在月色中喝完一整杯,沉默的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那是念的杯子。
她留下的遗物不多。
她的杯子,桌上的铁盒和匕首,衣柜里她最后围在利威尔身上的那件披风也被他好好的挂了起来。
腕上的红绳被握在掌心的时候,利威尔忽然嗤笑一声。
还有他。
那句“替我好好活下去”,成了他最后的镣铐,被她锁在了这人世间。
铁盒被他塞在了枕下,匕首被他悬回腰间。风送来了训练场上加练新兵的喧闹,和念幼时倔强着说想变强的模样重叠。
她留下的遗物不多,他算一件。
“知道了。”
利威尔对着空气低喃了一句,对当初的请求终于做出了回应。训练场上的最后的灯光次第熄灭,唯有窗前的月光不肯退场,固执地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有人未曾离去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