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月光》安燃飞鸟

9、火锅与秋

　　临近深秋，刚刚下了一场雨，空气中冷意袭人。出了地铁站，我不由得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好想吃点热乎的东西啊，这样想着，我便绕去超市买了些煮火锅的材料。

　　只是没想到我会在家楼下捡到程提也。

　　他最近似乎有点忙，没什么动静，我以为他不会出现了。

　　至于为什么说是捡，因为我看见他时他正蹲在花坛边上，头发湿漉漉的，外套许是被雨淋了，被他脱下来随意搭在臂弯，只穿了件短袖t恤，看起来也有些微微湿了，像只流浪的大型小狗。

　　只是他丝毫不觉得冷一样，神态自若地敲着手机，不知在给谁发消息。

　　到底是年轻，身体真好。

　　他看见我回来，眼睛亮了一瞬，然后起身走到我身边，哼哼唧唧地抱怨：“你家附近不让停车，我走过来的路上突然就下雨了，都给我浇透了。”

　　他平时翘起的头发此刻正耷拉着，乖顺地挡在额前，飞扬跋扈的气质削弱了不少。

　　我笑着打量了他一下，问他：“需要上去换件衣服吗？”

　　“当然要。”他丝毫不见外，跟在我身后一起上了楼。

　　到家后，我给他找了件我的衣服，宽松款的，不过对他来说可能还是有些小。

　　“我能洗个澡吗？身上有点难受”他并没有马上换上，而是眼巴巴地看着我。

　　……怎么今天淋了雨的程提也看起来格外乖。

　　“好吧。”我拒绝不了乖小孩，给他指了指浴室的位置。

　　他进了浴室后，我到厨房把菜洗干净，准备好的食材码在我的小锅里，不过看来今天要喂饱的不止我一个，不知道这些菜够不够。

　　我正打算叫外卖再送点东西过来，就听见程提也打开浴室门叫我：“方岁哥，我忘记拿衣服了，能帮我递一下吗？”

　　我让他等一下，然后快速下好订单，就去把刚才给他找的衣服给他送过去。

　　浴室门再次打开，他探出肌肉线条紧实流畅的手臂，上面挂着的潮湿水珠沿着他的皮肤行走，将落不落。

　　“方岁哥。”他语气带着轻快的笑意，仿佛也被潮气染上了些旖旎气息，好像在引诱我看他。

　　“嗯？”我循声抬眼。

　　他肩膀半露在门外，精壮的上身透着沐浴后的潮’红，本是朝气蓬勃的身体，此刻却莫名的色气。

　　“谢谢你。”他眼中的笑容明朗又狡黠。

　　我迅速移开目光，脸上微微发烫。

　　“没事。”我快步走开，回厨房继续备菜……

　　罪过罪过，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心里默念。

　　不过作为一个性向为男的男性，不得不承认这个臭小孩的确很好看。

　　没一会儿，程提也洗完出来了，我听见他走了过来，站到我身后，和我隔着一点距离，停住。

　　“方岁哥，用不用我帮你？”他开口问。

　　我尽量专注地切着案板上的西红柿，没回头：“不用，你去沙发坐着，我很快就好。”

　　“哦。”他嘴上答着，脚上却没动。

　　空气中突然安静，切菜的声音和彼此的呼吸声异常明显。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此时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气氛。

　　门铃响起，看来外卖到了，我莫名松了一口气，低着头转身要去开门。

　　送走外卖员，我拎着袋子回厨房，程提也依旧站在原地。

　　目光对视的瞬间，我的脸蹭的一下红了。程提也只穿了我给他的居家运动裤……

　　“你……你怎么不穿上衣！”我提高了声调冲着他说。

　　“你衣服太小了，我穿着有点紧。”他嘴边笑意未褪，漫不经心地说。

　　“都是男的，你这么紧张干嘛？只是不穿上衣而已，我这也不算违反公序良俗吧？”

　　程提也继续义正严辞。

　　“穿上！”我连忙跑去浴室把刚才给他的衣服拿出来。

　　“根本就不会很小的……”我把衣服丢给他。

　　“好吧好吧。”他妥协，接过衣服往身上套，抬起手臂时他精窄的腰线随着动作拉伸，随后终于被衣服覆盖。

　　衣服他穿着确实小了点，布料被他的前胸肌肉撑起一些弧度，肩膀那里甚至微微挤出一些褶皱，他便把袖子挽到肩上，露出整条手臂。

　　还向我投来一个无辜的表情，仿佛在和我说：看吧，我都说了很小。

　　不过作为一个有原则的男人，他在我家再怎么样都要把衣服穿上！

　　见他穿好，我才呼了口气走过去。

　　很快，火锅上桌，我把调好的寿喜锅酱汁倒进去，不一会儿就听到火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端着碗挪过来，非要和我并排坐。

　　“方岁哥，你刚才为什么脸红？”他突然问我。

　　“我什么时候脸红了？”我心虚地看他一眼。

　　“刚才……现在也是。”

　　……

　　拜托，我一个性取向为男的成年男性，你说我为什么脸红。如果不是他坦荡直视我的眼神，我都快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火锅很热。”我胡乱找了个原因，催他多吃饭少说话。

　　他又哦了一声，不再多问，专心吃起饭来。

　　“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忙死了，不是故意不找你的。”他没安静多久又开始说话，似乎想解释这阵子消失的原因。

　　“我爸好不容易让我回国，想让我尽快学着掌管公司的事情，不但要不停开会，跟几个重要的项目，还叫我陪他参加酒局和晚宴。他老人家今天好不容易放过我，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过来找你了。”

　　原来他消失这么长时间是为了继承家业。富二代的人生就是这么一片光明。

　　不过我也没想到他会专门和我解释这些，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中间还隔着齐安和宋昭乔，说是朋友都有些勉强。

　　“你年纪小，多历练是好事，加油。”我还是开口对他表示了鼓励。

　　他听后随之放下筷子，对我说：“方岁哥，你怎么总说得我好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明明比我没大几岁。”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见我敷衍他，沉下脸，气鼓鼓地夹个块肉塞到嘴里咽下去。

　　“我当然会好好做的。”

　　他没过一会儿又自顾自地说：“我会比宋昭乔厉害一百倍。”

　　这孩子，想必是被齐安和宋昭乔的事刺激到了，不甘心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投入别人的怀抱，不甘心被情敌比下去。

　　可这种事，赌气也是没用的，爱情就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哪怕再优秀的人也逃不过爱情下的魔咒。两情相悦是偶然事件，一厢情愿才是世间常态。

　　我低着头，怅然地思考着人生哲理，有些走神。

　　“怎么？你还在想宋昭乔？”他见我还是不回答他，皱眉冷哼道。

　　“没有。”我回过神，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蛋黄，看着它缓缓流出滑嫩的蛋液。

　　程提也又哼了一声，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然后他放下筷子，抬起双手一把把上衣薅了下来。

　　“？”我疑惑地看他。

　　“火锅很热，你不介意吧。”他光着膀子，嘴抿成一条线，带着微微的愠色和怨气，瞥了我一眼。

　　幼稚……

　　算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只要他不脱裤子，忍忍就过去了。

　　“至少我身材比宋昭乔好吧。”

　　我刚咽下一口菜，差点呛到。

　　他还没完了……

　　虽然客观来说确实如此，但我拒绝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

　　“所以你今天为什么来找我？”我试图转移话题，不想让气氛变得尴尬。

　　“来找你学歌，你不是答应过教我吗。”

　　“好吧。”

　　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吃完饭，我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筷，就把吉他取出来，和他面对面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吃饱了饭，他心情似乎恢复了一些，乖乖地把那件不合身的上衣又穿上了。

　　还算有点羞耻之心，虽然不多。

　　“你的吉他上，画的是你和宋昭乔吗？” 他问我。

　　他问的是我当年在吉他面板上画的卡通小人。

　　“嗯。”我回答他。

　　见我不愿多提，他也就没再对那个傻傻的卡通画继续好奇。

　　“你想学哪首？我们要不要挑个简单一些的。”

　　考虑到他是要和齐安表白时唱，我开始翻找一些简单好学的小情歌。

　　“你和宋昭乔表白的时候唱的是哪首？”他问我。

　　“喜欢你。”

　　“什么？”

　　“歌名啊。喜欢你，我给他唱的。”我没察觉到他语气中有瞬间的怔愣。

　　“哦……就是你直播的时候宋昭乔点的那首吗？”

　　我抬眸，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那天直播你也在？”

　　“是啊。”

　　“好吧。”他确实知道我视频平台的账号，只是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来看。我拿起手机，低头继续找琴谱。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试探着问他：“那个点分手快乐的榜一大哥，不会是你吧？”

　　“是我啊，怎么了？”他大方承认。

　　居然被我猜对了……

　　想到他和宋昭乔卯着劲火拼礼物的场景，我额角不由一跳。

　　他还真是处处都要和宋昭乔对着干。

　　我把礼物提现，扣去平台分成，宋昭乔的钱我已经给他转到支付宝了，看来剩下的钱也要给程提也转回去了。

　　亏我还以为真的天降横财，来了个财大气粗的榜一大哥，没想到只是个来捣乱的傻狗崽子。

　　我气的要伸手弹他脑瓜崩，却被他中途抓住手腕。

　　我没好气地说：“松开。”

　　“怎么了嘛，岁岁。”他看我生气，靠过来，语气软了很多，手劲儿却是一点儿没松。

　　看他越靠越近，快要碰到我的脸，我忙往后躲：“什么岁岁……没大没小。”

　　“我以后不叫你哥了，谁叫你一直说我小。”

　　也不知道他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极大，我挣脱不开，瞪了他一眼，憋着气说：“幼稚死了，你就是小，你全家都小。”

　　他佯装生气：“你是故意的吗？你不知道说一个男人小是挑衅吗？我不服，难道要我证明一下给你看？”

　　说着居然带着我的手往下移动……

　　知道他的恶劣性子犯了，又在打趣我，我赶紧用另一只手拽住他。

　　恰好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也没打算继续逗我，放开我的手，手握成拳放在唇边，闷声低笑。

　　我如蒙大赦，十分想给打电话的人磕两个头。

　　是张响响的电话，她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放在耳边和开着免提一样。

　　“宝贝！这周六漫展第一天！明天下班一定要帮我把时间空出来，我给你试妆！”

　　我都快忘了还有这档子糟心事……我揉揉眉心，对她说：“知道了。”

　　“嘻嘻，宝贝，我特意约了我的美妆博主闺蜜来帮忙，我已经迫不及待看你穿高开衩旗袍，艳惊四座的样子了！”

　　“……我还有反悔的机会吗？”

　　“岁岁宝贝，可怜可怜我吧，我妈她……”她嗷的一声要哭出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赶紧打断她。

　　我居然被这个小丫头片子道德绑架了……

　　“么么么么，爱死你了，放心，你这半个月的奶茶我都包了！”

　　为了不给我再说想反悔的机会，张响响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我轻叹了口气。默默腹诽我自己，耳根子怎么就这么软。

　　偏偏程提也没一点眼力见儿，他语气中笑意都快溢出来了：“我没听错吧，你要穿旗袍？还是……高开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