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只想在野区恋爱》三千瓢瓢

21、不瞒你

　　陆淋漓公司的确有员工受了伤，但不是在今晚，也不是因为车祸。

　　“小天撞的？”
　　听完慕星烁的叙述，陆琳琅忍不住惊呼。

　　“小天”是陆淋漓公司研发的智能机器狗，设计的定位是作为引导助手应用于展馆、酒店等场景，因为造型可爱互动性还强，在正式亮相与批量生产前，就在行业内部引起了一波关注，很多大型品牌与公司早早便签了预订订单。

　　在两个月前的一个大型展览上，小天受邀成为某品牌展台的引导NPC。
　　这是小天第一次公众亮相，陆淋漓十分重视这次机会，每天在公司亲眼盯着排练，周末再带回家排练，从未出现过任何纰漏。

　　但偏偏在展览上，小天捅了大篓子。

　　活动当天，小天展示了导航、语音交互、物品递送环节，只差最终的实景模拟，便可以完美完成任务。

　　实景模拟需要小天迅速穿越人海，到达工作人员假扮的突发急症的“病人”身旁，呼叫援助的同时进行人群疏散指导。
　　但不知为何，每次彩排都有条不紊的小狗，在活动当天像吃了火箭，失控一般横冲直撞，撞倒了舞台边昂贵的展品不说，还撞到了不少人。
　　虽然造型是只小狗，但毕竟浑身都是真材实料，在高速的情形下撞到人也是不小的冲击，有的贵宾因躲避摔了跤，险些造成踩踏事件。
　　最危险的还是倒地伪装“病人”的工作人员，小天直直地碾上了它的手，造成了掌骨骨折。

　　陆淋漓半夜出门，就是被助理告知，员工的家人又要闹事索要天价赔偿。

　　“可是我们在家排练，每次都很顺利啊！”陆琳琅疑惑。
　　她也当过“病人”，在家中摆满障碍物的情况下，小天也能迅速顺利地穿过整个家到达她的身边。

　　慕星烁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冷静，耐心解释：“之前的练习的确没有问题，但是活动前一周，边航把小天带去进行了一次性能优化。”

　　边航是个技术狂人，和陆淋漓一样，毕业后自己创业，两人在一次活动中相谈甚欢，便开始长期合作，一步步打拼到如今的规模。
　　“小天”的设想是陆淋漓提出的，研发一大半是靠边航实现的，陆琳琅曾开玩笑说，陆淋漓和边航，就像是小天的爸妈。

　　在经过无数次实验排练后，陆淋漓总算放下心来，将小天交给“妈妈”边航保管。
　　边航也是个强迫症，反复实验确认，期间认为有一个算法可以优化，便自行修改了一下。

　　研发的每个步骤都要经过严苛的内部考核，但考虑到时间紧迫，加上边航对自己的技术拥有绝对的自信，便没有上报这次的修改。

　　“修改的部分涉及到了安全核心，虽然他也反复确认过，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展会现场灯光比模拟中更复杂，与密集的动态障碍物叠加，容易触发一个罕见的概率性计算冲突。”
　　顿了一下，慕星烁见陆琳琅的眉头皱了一下，安慰道：“现在给你解释还有些复杂，等你上完几门课后，自然会清楚。”

　　陆琳琅点头：“所以已经确认了，小天的失控是这个修改过的算法导致的吗？”
　　慕星烁叹了口气：“是啊，后续他们经过反复复盘，确认就是这个修改的指令，导致现场安全系统短暂失效。”

　　“那这不就是边航的全责吗？关我哥什么事儿啊？”陆琳琅拳头攥得紧紧的。
　　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除了赔偿品牌方与病人，更可怕的是订单的丢失与口碑下滑，这将对陆淋漓的公司造成长期的打击，甚至还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但这件事并不是陆淋漓造成的。

　　“你想的太简单了，边航的实验室是作为合作方配合项目，淋漓作为直接负责人，即便是其他人的个人行为造成的后果，他也要承担主要责任。”
　　大手抚上陆琳琅紧锁的眉头，慕星烁声音忍不住放轻了些：“而且，你哥是什么人你应该更了解，把责任全都推出去，边航的小实验室还能撑下去吗？你哥怎么能忍心？”

　　陆琳琅陷入沉默，边航是陆淋漓最信任的合伙人，无论从情义还是道义角度，陆淋漓都不会扔下他不管。

　　沉默良久，陆琳琅翻身要下床：“我去找我哥。”

　　“别去！”慕星烁迅速反应过来，手臂一捞将她拦腰箍住，“你哥怕你担心才费尽心思瞒着你，现在他自己都一头乱麻，让他知道你跟着担心，他会更难过的。”

　　正在试图掰开手臂的动作停下来，陆琳琅愣了两秒，无力地坐回床边。
　　“那我……什么都做不了吗？”

　　“不哭。”
　　陆琳琅背对着自己，慕星烁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他便知道，她哭了。
　　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将她往怀里揽一揽，与她贴得更近些。
　　“你相信淋漓的能力，刚创业的时候那么难，他都自己挺过来了……这件事会过去的。”

　　怀里的人沉默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小幅度颤抖起来。

　　“别怕，琳琅，不要哭。”
　　不自觉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慕星烁将她箍得更紧，试图给她传递一丝安稳的力量。

　　可陆琳琅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抽走了支撑的力气，原本压抑的小声呜咽，猛然冲破她紧咬的唇瓣。
　　“可是我哥……呜呜……我心疼他啊……”
　　肩膀愈加剧烈地耸动着，甚至微微蜷缩起来，仿佛要将自己缩进怀抱的更深处。

　　慕星烁彻底僵住了。
　　他不是没见过陆琳琅哭，但从未见过她如此无助的样子。
　　之前被黑上热搜、被水军辱骂，她再气也保持着从容。

　　但现在，她像一只雨夜里孤独的小兽在哀鸣，每一声都将他的心脏紧紧攥住。

　　慕星烁感觉自己怀里的身体滚烫得像在燃烧，他手足无措，本能地替她擦掉眼泪，可指腹一遍遍慌乱地掠过脸颊，怎么也擦不尽那片冰凉。

　　陆琳琅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绪漩涡，此刻她无比慌乱无助，抽噎得几乎喘不上气。
　　“我怎么……这么没用……我……我帮不了他，还……给他找麻烦……”
　　“他都这么忙了……还要帮我处理这些破事……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办啊哥哥……”
　　“我帮不了我哥……”
　　“我哥……我哥的公司……会不会……破产……他好不容易……”
　　破碎的词语夹杂在哭声中艰难地挤出，一遍遍地问着该怎么办。

　　但这不是在寻求答案，慕星烁无从回答，一手抵在她唇边，防止她咬自己的嘴巴，一手顺着她的手臂包裹住她的手，无声地向她传递“我在”的信号。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逐渐安静下来。
　　陆琳琅哭得没有了力气，整个人被捞起来坐在慕星烁的腿上，脑袋窝进他怀里。
　　“对不起，我刚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知道。”
　　下巴抵住她的额头，慕星烁缓缓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干涩发紧。
　　“在我这哭完了，明天在你哥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会儿，勉强点了点头。
　　“那我哥之后有什么动向，你要告诉我。”

　　“好。”
　　“拉钩。”

　　陆琳琅伸手去钩他的小指：“要是你再瞒我，我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嘴上说得强硬，哭得红肿的双眼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慕星烁叹了口气，张开手顺着她指尖的缝隙将她整只手扣住：“不瞒你。”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睡了多久，陆琳琅眼睛启开一条缝的时候，窗帘的缝隙已透出金色的阳光。
　　她只觉得自己眼睛和嗓子又肿又痛，想要揉一揉，才反应过来自己伸到床边的手被握着。

　　偏头一看，慕星烁蜷着腿坐在地上，脑袋靠着床边还未醒来。
　　回想了一下，昨晚她哭累了，慕星烁便把她塞进被子里，坐在床边给她念《百年孤独》催眠。

　　她还再次提醒了一句，等她睡着了，他可以去自己的房间休息。
　　没想到他一直守在一旁。
　　那么大一只，就这样委屈地缩在床头。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牵住的手，大概是自己说了什么梦话，他在安慰自己？

　　陆琳琅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叫醒他，侧身看着他的侧颜。
　　即便是睡着的，慕星烁的凌厉感也没有削减，但就是这样一个看着冰山一样的人，一次次耐心地包容她的任性，又一次次在她需要帮助时温暖她。

　　也许是感受到被盯着，慕星烁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缓缓张开。
　　“怎么这样看我？”
　　目光对上她的，慕星烁有些惊讶，话一出口，又连忙接上一句：“睡饱了吗？”

　　“嗯。”陆琳琅的眼神没有躲闪，但也没回他的问，“怎么在这睡的？”
　　“不知道怎么睡着了。”垂下眼，慕星烁目光移开，看到二人仍牵着的手，嘴角不经意上扬了一分。

　　细微的弧度被陆琳琅捕捉到，陆琳琅扫了一眼，莫名脸有些发热，抽出手起身要下床：“我回房间，你回床上再睡会儿吧。”
　　“不睡了，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慕星烁跟着要起身，不想僵了大半夜的身子有些发麻，扶着床头一下没起来，又跌回地上。

　　原本是要越过他踩到地上，这跌了一下位置一动，陆琳琅直直踩到了他的脚腕，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向前栽去。
　　慕星烁见状，连忙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向自己这边带了一下，于是陆琳琅整个人砸到了他的身上。

　　“咳。”
　　突然的冲击力，慕星烁疼得咳嗽了一声，下意识地却看向陆琳琅的脚：“有没有撞到？你的脚有没有事？”

　　陆琳琅知道这下他肯定疼得不清，连忙起身蹲到他身旁，手忙脚乱地想帮他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但又不知手该放哪，最终只能放到他的头顶揉了揉：“我没事，刚才我是不是胳膊肘撞到你了，你疼不疼啊！”

　　慕星烁僵了一下，甚至都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和麻。
　　“没事。”抬手将她的手拿下来，慕星烁扶着床沿，总算强撑着起了身。

　　“你都瘸了！还说没事！”陆琳琅凑到他身前，想推他回去，“我是不是刚才压到你腿了？多疼啊，你快去坐着休息会儿，阿姨今天会来。”

　　“我的腿是麻了，不是你压的。”慕星烁抬手将她轻轻推到一旁。

　　陆琳琅松了口气，跟在他身后，小声嘟囔了一句：“吓我一跳，我就说我记得压到的是肚子，
　　六块腹肌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