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效应》杳数

5、刁难

　　周六清晨，盛邪还在跟周公下棋，梦里正把郁燃那张冰山脸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笑得正嚣张，就被一阵夺命连环call吵醒。

　　他烦躁地摸过手机，眼睛都没睁开，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他母亲扬卿女士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小邪，醒了吗？”

　　听到自家老妈的声音，盛邪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下意识坐直了些：“妈？咋这么早？”

　　“早吗？太阳都晒屁股了。”扬卿女士轻笑一声，“跟你商量个事。”

　　盛邪心里咯噔一下，他老妈用这种语气说话，通常都没什么好事。“……什么事？”

　　“我跟你王阿姨喝茶，聊起孩子教育问题。我觉得呢，你虽然考上南川了，但有些习惯还是得磨磨。”扬卿女士语气依旧温柔，“比如你那头头发……”

　　又来了！盛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精心打理的金发，试图挣扎：“妈！我这头发怎么了？这叫时尚！艺术！”

　　“嗯，艺术。”扬卿女士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接着话锋一转，“所以，为了让你更好地体验生活，珍惜现在的一切，我跟你王阿姨说好了，你今天去她家的‘静谧角落’咖啡厅兼职一天。”

　　“什么？！”盛邪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兼职？妈！你没搞错吧？我今天约了人打球！”

　　“推了。”扬卿女士干脆利落，“不去也行。从这个月开始，你的零花钱、信用卡副卡……”

　　“停停停！”盛邪立刻投降。经济命脉被拿捏得死死的。“我去！我去还不行吗！”他咬牙切齿，心里把他妈和王阿姨吐槽了一百遍，肯定是看他这头金发不顺眼，变着法儿整他！

　　“乖。”扬卿女士满意了，“地址我发你微信，九点到岗，好好干，别给王阿姨添乱，让我知道你偷懒……”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威胁意味十足。

　　挂了电话，盛邪哀嚎一声，倒回床上，把被子蒙过头顶。

　　“怎么了邪哥？”对面床的陆备被吵醒，迷迷糊糊地问。

　　“我妈！逼我去咖啡厅端盘子！就因为我这头帅绝人寰的头发！”盛邪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充满了悲愤。

　　陆备瞬间清醒，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噗！真的假的？盛少爷体验生活？需要小弟去给你捧场吗？”

　　“滚蛋！”盛邪踹了一下床板。

　　而另一边，郁燃的床铺早已收拾整齐，人不在宿舍，估计是去图书馆或者健身房了。

　　盛邪想到自己要去苦逼兼职，而那个装逼犯却能享受愉快的周末，心里更不平衡了。

　　磨磨蹭蹭，唉声叹气，盛邪最终还是认命地爬起床，随便套了件T恤牛仔裤，看着镜子里那头耀眼的金发，越想越气，但为了零花钱，他忍了！

　　根据地址找到那家名为“静谧角落”的咖啡厅时，盛邪稍微松了口气，环境看起来不错，挺小资，客人也不多，应该不会太累。

　　王阿姨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看到盛邪来了，笑着迎上来：“小邪来啦？真精神！别紧张，很简单，就是帮忙点单、送送咖啡、收拾一下桌子，小刘会教你的。”她指了指旁边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

　　叫小刘的女孩看到盛邪，脸微微红了一下，小声地跟他讲解流程。

　　盛邪学得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跟老妈谈判以后别再搞这种突然袭击，他换上服务生的围裙，感觉浑身不自在，那围裙跟他这头金发和潮牌T恤简直格格不入。

　　上午客人不多，盛邪磕磕绊绊地做了几杯简单的美式、拿铁，没出什么大错，就是拉花拉得歪歪扭扭，像抽象派艺术，他自我安慰：没事，能吃就行。

　　中午过后，阳光变得慵懒，咖啡厅里播放着轻柔的爵士乐，盛邪正靠着柜台偷偷摸鱼玩手机，心里祈祷时间快点过去。

　　“欢迎光临——”门口的电子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盛邪下意识地抬头喊了一句：“您好，几位……”话还没说完，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卡壳。

　　门口逆光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白衬衫，休闲裤，气质冷峻，不是郁燃又是谁？

　　郁燃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盛邪，他的目光落在盛邪身上，尤其是那头在咖啡厅暖光下依旧嚣张的金发和那件可笑的围裙上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那双黑沉的眸子里迅速掠过一丝极其明显的惊讶，然后转化为一种……玩味和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缓步走过来，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上下打量着盛邪，嘴角勾起那抹盛邪最讨厌的、欠揍至极的弧度。

　　“真是……”郁燃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盛同学这是……体验生活？还是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职业定位？”

　　盛邪的脸瞬间就黑了！他就知道！遇到这货准没好事！

　　“关你屁事！”盛邪没好气地甩了一句，拿起菜单板着脸递过去，“喝什么？赶紧点！”他只想赶紧打发走这个瘟神。

　　郁燃却不急，慢条斯理地接过菜单，指尖在纸页上轻轻划过，仿佛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他看得极其仔细，半晌，才抬眼看盛邪，语气平淡却带着刁难：“你们这里的咖啡豆，产地是哪里？烘焙程度？酸度和醇度如何？”

　　盛邪：“……”

　　他哪知道这个！小刘只教了他按按钮！

　　他憋着气，硬邦邦地回答：“不知道！你就说你要喝哪种！”

　　郁燃微微蹙眉，仿佛对他的不专业十分不满：“连基本的产品信息都不了解？看来贵店的服务培训有待加强。”他合上菜单，“一杯手冲瑰夏，水温92度，粉水比1:15，用V60滤杯，闷蒸30秒。”

　　盛邪听得一头雾水，只捕捉到“手冲瑰夏”几个字，好像是最贵的那种，他没好气地记下来：“等着！”

　　他跑到后台，对着小刘手忙脚乱地比划：“快！那个最贵的！手冲什么夏！他说要92度，什么1比15，什么V60！”

　　小刘赶紧过来帮忙，一边操作一边小声教他。

　　好不容易做完了，盛邪端着那杯看起来就很事儿的咖啡，重重地放在郁燃面前，溅出来几滴：“您的咖啡！”

　　郁燃垂眸看了一眼，没碰杯子，只是淡淡地说：“杯子预热了吗？咖啡液呈现琥珀金色才是最佳，这杯颜色偏深，过度萃取了，重做。”

　　盛邪瞪大了眼睛，差点把托盘砸他脸上：“你他妈故意找茬是吧？！”

　　郁燃向后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又挑衅：“顾客是上帝，还是说，盛同学连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看来扬卿阿姨让你来兼职，确实很有必要。”

　　听到老妈的名字，盛邪顿时蔫了半截。他咬紧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你等着！”

　　他怒气冲冲地端回咖啡，让小刘重新做。这次他死死盯着，严格按照要求来。

　　第二杯端上去。

　　郁燃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水温高了半度，影响了口感，重做。”

　　第三杯。

　　“闷蒸时间不足，风味没有完全释放。重做。”

　　第四杯。

　　“水流控制不稳，萃取不均匀。重做。”

　　……

　　整整一个下午！郁燃就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上，像个监工一样，时不时提出各种吹毛求疵的要求！从水温、粉量、水流速度到拉花的图案（“我要一个对称的郁金香，而不是你这坨抽象派的云朵”），极尽挑剔之能事！

　　盛邪感觉自己像个被反复拉扯的弹簧，在爆发和忍耐的边缘疯狂试探，他一边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问候郁燃的祖宗十八代，一边为了零花钱不得不憋屈地一次次重做咖啡，围裙下的T恤都被汗浸湿了，额前的金发也耷拉下来几缕，显得有点狼狈。

　　“该死的郁燃！装逼犯！事儿精！怎么不渴死你！”他一边恶狠狠地磨着咖啡豆，一边低声咒骂。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被要求重做后，盛邪的忍耐达到了极限，他看着眼前这杯严格按照“郁事逼”标准做出来的咖啡，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他左右看了看，小刘正在忙别的，没人注意他，他飞快地拿起旁边的糖罐，舀起满满一大勺糖，想了想，又加了一勺！然后恶狠狠地搅拌进去！

　　“不是嫌苦吗？不是挑剔吗？甜死你！齁死你！最好得糖尿病！”他脸上露出报复的快意笑容，仿佛那杯咖啡里加的不是糖，而是毒药。

　　他把那杯甜度爆表的“特调瑰夏”端到郁燃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先生，您要的咖啡，这次绝对符合要求。”他特意加重了“绝对”两个字。

　　郁燃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动作，但又什么都没说，他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口。

　　盛邪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的反应，等着看他被齁到变形的表情。

　　然而，郁燃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是缓缓放下杯子，语气平淡无波：“嗯，这次勉强可以。”

　　盛邪：“？？？”

　　勉强可以？那么甜居然只是勉强可以？这人的味蕾是失灵了吗？！

　　郁燃拿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正好覆盖了咖啡的价格和小费，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衣襟，目光再次落到盛邪那副憋屈、愤怒又带着点懵逼的脸上。

　　“看来盛同学……”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只有盛邪能听出的戏谑，“确实需要多‘磨练’一下，今天的体验……很有趣。”

　　说完，他不再看盛邪的反应，转身，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离开了咖啡厅。

　　夕阳给他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金边，依旧挺拔，依旧欠揍。

　　盛邪站在原地，看着那杯几乎没动过、甜到发腻的咖啡，又看了看郁燃消失的方向，气得浑身发抖，一拳捶在旁边的桌子上，震得杯子哐当响。

　　“郁！燃！我跟你没完！！！”

　　整整一个下午的折磨，最后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被对方无声地嘲讽了一番！

　　这口气，他要是能咽下去，他就不叫盛邪！

　　而走出咖啡厅的郁燃，坐进车里，才微微蹙了下眉，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好几口。

　　确实……太甜了。

　　但看到那只张牙舞爪的金毛猫被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值了。

　　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发动汽车，驶离了这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