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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欢迎你回来 ...

  •   李锦年缓缓推着艾意走出医院,一辆黑色的奥迪A8静静地在门口。

      助理小王眼尖,一看到李锦年走来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

      然而,当他靠近艾意时,突然感到一种非常轻微的触电感直窜全身,那是仿真人身上都特有的电磁场。

      “大队长这…他、他他他……”小王吓得连连后退两步。

      以前长期与仿真人接触来说,这种电磁场几乎感受不到,但普通人已经一年没有接触过了,这突如其来的触电感让他说话都结巴了,惊愕地看了一眼轮椅上的艾意,又把目光投向身后的李锦年。

      李锦年神色未动,只淡淡摆了摆手。他将轮椅推至车门边,扶着艾意坐进车里,自己也随之坐到旁边,而后抬手指了指后备箱,示意小王把轮椅收进去。

      小王冷汗直流,那晚的仿真人暴动全家死的只剩自己一个之后就患上了严重的ptsd,他现在连商场假人模特都不敢正眼看,更别说眼前这个真的仿真人,刻入dna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不怕不怕...他偷瞄了眼后座正用平板处理文件的李锦年。这位爷可是所里重点保护对象,一条命够买他这种月薪四千八的社畜一万条!人家金贵身子都不怕,我这条加班加到快猝死的烂命有什么好怂的!

      他自我安慰着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手软,颤颤巍巍把轮椅塞进后备箱,又对着空气深呼吸好几下,才轻手轻脚坐进副驾驶,缓缓带上了车门。

      一路上,车里安静得出奇,除了时不时从前方传来几声急促又粗重的呼吸声。

      艾意侧靠在车窗上,目光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漫不经心抬眼时,恰好从后视镜里撞见司机的目光……那人正神色古怪地偷瞄自己,视线对上的瞬间,司机喉结滚了滚,慌忙别开眼。

      人类经了那样的屠杀,对仿真人有这种带着审视的忌惮,再正常不过。

      他收回目光,转向身旁的李锦年:“锦年,今天用的是军区仪器,会不会给你添麻烦?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仿真人。”

      李锦年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抬眼时先揉了揉眉心,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说道:“不会。你现在身份特殊,全世界第一例改造成功的病例,这本身就有不可替代的价值。”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军方那边的领导都想见你,后续你可能要多去几趟指挥部,配合手术研究,还有那晚爆炸的调查。”

      “……”

      艾意没有说话,不知为何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感,不由自主的轻轻皱起了眉。

      李锦年将他这细微的神色收在眼里,伸出手拍了拍艾意的肩膀:“不用抵触,就是走个流程。有我在,不会让你难办。”

      “嗯。”

      车辆穿过热闹的城区,驶向京城近郊的香山,差不多快一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位于半山腰的人类指挥部。

      指挥部修的像是一座堡垒,四周被目测30米高混凝土浇灌的厚墙严严实实地包围着,每隔5米就安装了一个监控设备,全天候监控着周边的情况而外墙上,瞭望台耸立,上面站着手持AWM狙击枪的狙击手。

      大门处,一位身着特种作战套装的士兵招手示意车辆停下。

      他仔细查看车牌号的同时,李锦年也把车窗缓缓按下来,士兵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敬意,他迅速地向李锦年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地说道:“大队长好!”随后,他示意保安亭的同事准备开门放行。

      伴随着巨大的震动,8米高的防弹铁门被打开。

      车开到了超声放射楼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张时京蹲在地上,嘴上叼着一根烟在吞云吐雾。

      小王先哆哆嗦嗦下了车,手刚碰到后备箱开关,指尖就控制不住地发颤……

      一想到等会儿要近距离接触艾意,他后背的冷汗又冒了一层。可饭要吃、班要上,四千八的工资没到账,再怕也得硬着头皮把人扶上去。

      张时京眼尾一扫就瞥见条挺括西装裤从车上跨下来,当即把烟蒂摁在鞋底碾了碾,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笑:“哟,李大队长,这大清早的就穿的这么帅啊?”

      李锦年没接他这茬,径直绕到另一侧车门。

      小王攥着轮椅推手纠结半天,刚鼓足勇气想上前帮着扶艾意,就听见李锦年淡声开口:“没事,我来。”

      小王瞬间泪目脸,他看着李锦年仿佛看着救苦救难的天菩萨!不然他这双手现在还抖着,真要碰着艾意,指不定得慌成什么样。

      “……”

      张时京盯着被扶到轮椅上的艾意,脸上那点吊儿郎当的笑瞬间没了影,看了人半天才开口道:“我算看明白了,我这博导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这种剑走偏锋的破法子,你到底从哪个犄角旮旯扒拉出来的?”

      他根本不等艾意回答,转身就往放射室走,时不时还回头瞪人:“先不谈我整整熬了15个小时才把你救活,就说黎珂那傻逼为了你这躯体,找锦年贷了960期!这才几天?连第一期贷款都没还上呢,你就非得这么折腾自己?嫌命长……不对!嫌钱多是不是!?”

      艾意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话说的很没水准。”

      张时京:“???”

      艾意:“张时京,我又不是什么自虐狂,你觉得不到万不得已我会这么做?这么说吧,从昨天我醒来开始,就发现能看见阿尔法系统里所有数据……有专业领域的东西,但更多的是不堪入目的。”

      “虽然这确实让我获取了一些平时难以触及的信息,但弊远大于利。”他顿了顿,垂眸看着膝头,语气添了丝冷意:“那些负面的东西,就像病毒一样,完全不受我的控制,在我的脑海里肆意弹出。”

      李锦年低声重复:“负面信息……”

      “是,所有你能想象和不能想象的,负、面、信、息……阿尔法数据库里的东西涵盖量太多的数据,上亿仿真人每一台的数据、窃听到的隐私、还有海量的信息库……”

      李锦年皱起眉头:“所有仿真人的数据……你的意思是,那晚的屠杀你也能看到?嗯……那些血腥的画面确实……”

      “不,那些屠杀数据反而最干净,至少足够直接……”艾意打断他的话:“真正令人作呕的是人类日常的阴暗面……那些超出想象、连人伦都不顾的东西……”

      他突然停顿,像是想把说的都咽了下去:“人性就像座冰山。海平面以上漏出的那10%的文明,不过是为了掩盖水下90%的腐烂物……而我,正在被这些腐烂物蚕食。”

      李锦年没立刻接话,只安静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点心疼的理解……

      他太清楚这种被污秽信息裹挟的滋味。曾经有段时间,为了研究极端心理找过恐怖片来看,偶然接触到所谓的“地下电影”,记得叫《戈尔呕吐三部曲》。那东西他只看了一部,就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更别说艾意现在要日夜被那些真实的、腐烂的人性碎片缠绕……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连小王都忍不住偷看了几眼轮椅上的艾意。

      这时张时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表情古怪的看着窝在轮椅里的艾意:“不可能啊!仿真人的记忆编码在你的意识占领了芯片总控时就会立马开始消失!你怎么还会共有它们的数据?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在意识世界中做了什么,还能想起来吗?”

      “不能,现在大脑留给我思考的空间都很少。”艾意看着他狐疑的眼神,坦然的摇摇头。

      张时京对上他的眼睛,扯了扯嘴角,语气里掺了点揶揄:“能看出来,按照我对你的了解,搁以前你根本不屑于解释那么多话。”

      所有人:“……”

      谈话间众人已经到了声波放射室门口,李锦年朝助理小王说道:“这么早就来接我,你去吃点早饭吧,顺便去给我买杯冰美式。”

      “好的,大队长。”小王颔首。

      张时京吹了个口哨:“哟,当锦年的助理福利可真不赖啊。每天能对着这张脸养眼就不说了,还能揣着公费摸鱼买咖啡~”他朝着李锦年挑了挑眉然后推开门,只见里面还坐了个老者。

      “介绍一下,这是陈院。”

      “陈院,这小子就是爆咱们脑波仪的那个”

      “这是李锦年大队长,您应该认识。”

      ……..

      张时京给三人简单的做了介绍后,表情变的严肃扭过头看着艾意:“昨天你给我打了电话之后,我就和陈院去查了一下相关文献,最后在一本家用仿真人维修与维护上找到的了……”

      他顿了顿,对着艾意情绪激动的说:“我们看了你的苏醒前的芯片波动的数据,和普通仿真人的芯片波动数据简直两模两样!”说到这翻了个白眼:“我都不知道你干啥了能整成这样!”

      李锦年问道:“那现在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像他这种情况必须得用高频超声核磁机,持续释放10Mhz的集束特超声波,通过能量耦合效应纠正芯片内错误的电磁脉冲频率,使其回归标准频段……只有这样,才能触发他潜意识层的记忆区块,完成自主记忆的完整唤醒。”

      艾意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的躺在宽大的轮椅里,有点理所当然的说道:“嗯,这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10Mhz产生的集束特超声波你到底懂不懂这是什么概念?能量密度超过喷气引擎噪音几十倍、能瞬间产生数千个重力加速度和高频震动器的致命焦点!”他越说越激动:“这种极端高频超声波整的明白吗你!!”张时京拍着桌子,破口而出。

      艾意看着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摊了摊手有点堂皇的说:“你觉得,我会不懂吗。”

      “……”

      张时京被噎了一下,立马转头冲李锦年露出点近乎耍赖的表情:“李大队长快劝劝他吧,你是洁翼彩蝠的基因改造人,最清楚这种超声能量的破坏力!这他妈是会把人震成肉泥的!!!”

      李锦年听到这也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他看向艾意:“一定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10Mhz高频震动的能量阈值很高,一旦出现失控,致死概率极大,没有一点儿容错空间。”

      艾意对上他的目光:“现在这样和死了没区别,目前只有这么一个办法,总要试试。”

      一旁的陈院缓缓开口了:“年轻人,想清楚了?真要这么做,接下来半小时你会承受极大的痛苦,还必须保持清醒,情绪不能有太大起伏。否则脑波频率一旦波动,和特超声波无法共振,你脑子里的芯片会立刻被高频震碎……”

      “我感觉不到痛,其实对我来说是要保持清醒就好,这不难。”

      张时京狡黠的笑了下,挑了挑眉:“诶~我就猜到你要这么说!看来你真的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仿真人的芯片受到伤害时出于自我的保护机制,会模拟人类受伤时的疼痛从而提醒仿真人小心受到更进一步的致命伤害,这还是你自己论文上写的呢。”

      “……”

      李锦年沉默半晌,看着艾意问道:“你确定要冒这么大的险吗?”

      艾意点了点头:“嗯,有些事总要去解决的。”

      张时京一脸无语的在旁边拉着李锦年的手趁机还偷摸吃几下豆腐:“解决个屁啊解决,命都没了什么都白瞎!李大队长,你再劝劝他啊!他真的疯了!没有人能在这么巨大的疼痛下保持清醒和冷静的。”

      艾意抬眼瞥了他一下,嘴角勾起抹极淡的弧度,有点好笑的看着他:“别演了,你根本没有诚心想劝我停手吧。”

      张时京瞬间炸毛:“靠!天地良心,我在这苦口婆心说了半天,你倒污蔑起我来了?”

      艾意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的说:“你要真不想我去做,今早就该在你们医院找个普通超声放射室糊弄我,而不是昨晚就特意找锦年打好军用级的申请。”

      李锦年听完,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还挽着他手的张时京,然后狠狠把手抽走。

      “……”

      张时京咳了一声,慢悠悠从兜里摸出根烟夹在指间,仰头望着天花板转移话题:“你也知道,现在当医生也不好混,就算混到我这地位,不还得靠论文评职称么。”

      艾意、李锦年:“……”

      “就这样吧,多久可以开始?”艾意抬头看着他。

      张时京翘着二郎腿坐在中控台前摊了摊手:“你准备好了随时都ok。”

      “那就现在。”

      李锦年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劝阻,只剩一种沉定的了然:“我知道劝不动你,也没什么多说的,只希望你能成功。”说着,他走上前,微微俯身给了个拥抱,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艾意的耳廓,带着一丝轻叹:“你一定会成功的。”

      艾意把脸深深埋进李锦年的衣襟里,用额角轻轻蹭了蹭他的肩,声音闷在布料里:“我会的。”

      李锦年松开手,看着他的眼睛,唇边漾开一点浅淡的笑意:“其实你现在这样,也挺可爱的。”

      艾意:“……”

      张时京啪啪的敲着键盘,他从显示屏里抬眼:“好了好了,手机和轮椅那些都放外边,艾意一个人进去躺在机器上就行。”

      “嗯。”他从包里掏出手机,瞥见黎珂发来的78条未读消息,他静静地凝视着屏幕,手指在消息栏上微微悬停,却终究没有点开。

      没什么表情的关了机,然后将手机递给张时京。

      做完这些李锦年扶着艾意走进了放射室。

      房间内,一台形似核磁共振的庞大仪器矗立在中央,不同的是它被一圈厚达五十公分的防爆玻璃紧紧环绕。

      李锦年扶起艾意,小心地将他平躺在仪器上,调整好姿势只让头部探入仪器内部。

      他独自躺在冰冷的仪器上,耳边只剩下设备运转的微弱嗡鸣。

      精密仪器,白炽灯,防爆玻璃……

      这个场景太过熟悉,仿佛曾在记忆深处反复上演过的场景。他望着头顶那盏刺目的无影灯,一种难以名状的不适感从心底蔓延开来,那不是单纯的恐惧,也不是简单的恶心,而是一种更深刻的、近乎本能的抗拒。

      他默默朝着玻璃外的张时京比了个ok的手势。

      张时京点了点头,打开了仪器。

      “嗡———”房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张时京一边抽着烟一边快速操作着仪器,李锦年站在旁边,镜片后的目光紧盯着屏幕。

      超声放射仪的屏幕上,猩红的频率数值设置在10000000赫兹。

      “看见没?”张时京突然咧嘴笑道:“这台机器进了这么多年还第一次用到这么大的能量,这后面的零,比成都gay吧里的零还多!”说完把时间设置到30分钟。

      他下意识瞥了眼仪器上的艾意。

      “开弓没有回头路,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

      “三、二、一!”

      下一秒,一股蛮横到不讲理的剧痛猛的冲上艾意颅骨。

      “……”

      他自认早被过往的经历磨得对痛麻木,可此刻才懂,“忍耐”在这种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此刻的剧痛根本不属于生物范畴,那是阿尔法公司精心设计的刑罚:将人类史上所有记录的痛觉数据编码成二进制洪流,此刻正以每秒千万次的频率冲击着他的神经网络!从中世纪火刑柱的灼烧到产床上的宫缩开10指的撕裂感,从三叉神经痛到癌性爆发痛……

      所有人类能想象或不能想象的痛觉正被同时注入他的意识海。

      痛。

      好痛。

      真的好痛……

      剧痛如滔天巨浪般吞噬了他的理智。

      艾意猛地弓起身子,手指疯狂抓挠着手臂……这个人类用以转移痛觉的本能动作,此刻却成了徒劳的挣扎!仿真皮肤被指甲撕开,甚至露出了底下银色的金属骨架,模拟痛觉系统也没有为此分出一毫秒的算力。

      他咬着嘴唇,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呻吟,双手猛地攥住仪器边缘,劈裂的指甲间渗出阵阵淡蓝色的冷却液。

      李锦年紧贴着玻璃,目光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仪器内部的艾意,其实从机器打开的瞬间,他的超声波感知也被动的遭受机器里这股能量猛的侵袭,虽然不像艾意那样直接承受着核心疼痛,但逸散的能量依然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五分钟……”张时京对着麦克风说道。

      李锦年微微偏头,看到屏幕上两组交织的脑波图谱。

      左边那组属于正常芯片的波段,而右侧原本杂乱无章的曲线,正以一种近乎挣扎的姿态,艰难地向左侧靠拢。

      “……”

      忍。

      一定要忍住。

      疼痛本质是神经信号的过度传导,不会直接导致死亡。

      只要忍到习惯了就好,只要忍住,只要不死。

      可为什么不想死?

      人类生存无非就是为了各种欲望,情感、物质、精神世界……

      可我呢?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呢?

      意识在理性与痛觉冲击间反复拉锯,生理痉挛已不受控。他一下下扯拽着自己的头发,头皮直接被整片掀起,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金属基底,没了头皮可抓,指甲又剜向自己的脸,半边脸皮被硬生生抠烂,带冷却液的皮肉垂挂在颧骨上,随着身体剧烈的抽搐甩动,冷却液更是喷的满机器都是。

      动作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种近乎错乱的、重复的自我施压。

      这画面太过惨烈,李锦年的手猛地按在防爆玻璃上,平日里平稳的声线第一次出现破音:“立刻停下!”他盯着里面那个自残的身影,声音里裹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从没见过他这样,连最基本的自控都没有了……”

      张时京皱眉立马拒绝:“不行!现在一停芯片立马就会被震碎!立毙当场!”

      一旁始终沉默的陈院盯着脑波监测屏,语气里带着难掩的诧异:“他还在撑。”说着就招呼李锦年过来,他指了指屏幕上那条曲线:“李大队长,你看……这脑波还稳定在中间这条线上,临界点远没到。”

      他抬眼望向玻璃内那个在剧痛中痉挛、却始终没彻底崩溃的身影:“时京,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从医三十年,没见过谁能在这种神经冲击下,把理智线攥得这么死。”

      张时京头也没抬地接话:“还能是谁?就隔壁科研所那个智商天花板,也是我的免疫学博导。”

      “!!!”陈院猛地抬眼,眼底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你是说那个脑域开发突破理论极值的人?他……怎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话没落地,他又自顾自低喃起来,语气里多了层了然,“也是,能在五小时内就抢夺到意识权的人,这点痛算什么?当年他啃下脑开发那道坎时,捱过的苦怕是比这狠多了。”

      李锦年沉默的听着陈院的话,盯着里面的艾意,眉头越皱越深的。

      就在这时,里面那个始终紧闭双眼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又开始了,那些阿尔法公司窥探、入侵的画面,正以更汹涌的姿态,在他眼底翻涌不休。

      “喵~”几个男人围着一只奶猫,指尖轻轻挠着它的下巴,猫发出温顺的呼噜声。可下一秒,其中一人捏着猫后颈提起来,另一人举着根烧红的细铁丝,慢悠悠地对准猫的鼻孔,铁丝没入的瞬间,奶猫的惨叫和那群人哄堂大笑的声音响起。

      再转场,飘雪的阳台,一个穿单衣的孩子被反锁在角落,冻得浑身发抖,嘴唇乌青!玻璃门内暖黄的灯光里,男人举着手机:“家人们看好了啊!刷一个火箭,这小崽子就能进来暖和五分钟!感谢榜一大哥的千纸鹤!大气!”他转头冲屋里喊,“快把他领进来三十秒,给榜哥看看诚意!”

      又一转,是间昏暗的出租屋。女人被按在地上,丈夫手里的啤酒瓶砸在她耳边,“昨晚卖的钱呢!给我!”他拽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撞得她额头淌血,“老子今晚就翻本!连本带利全赢回来!”女人的哭声里混着孩子的尖叫,而他反手给了孩子一巴掌,“哭!就知道哭!跟你妈一样丧门星!”

      ……

      更多,更残忍,更折磨,更肮脏,更乌烟瘴气的画面不断侵蚀。

      痛觉还在持续轰炸神经,可比起身体的煎熬,心底那股翻涌的厌恶更让他窒息!他宁愿此刻承受的是纯粹的物理损伤,也不想被这些肮脏的记忆碎片反复凌迟。

      人类,人性……真是糟糕透顶。

      那些画面还在切换,猛的跳进一间办公室。

      年老的女人扶了扶眼镜:“为了全人类,你必须牺牲自己。这是何等高尚,何等伟大。”

      高尚?伟大?

      他从骨子里厌恶这些词!他讨厌人类!讨厌他们用集体的名义碾碎个体的存在!

      凭什么?凭什么要他为这群卑劣的生物付出代价?

      我恨不得人类全部灭绝。

      画面再次切换,变成无边的雪夜,一个小男孩拿着手机,背后一群穿着防爆制服的男人站在身后,天空中盘旋着直升机螺旋桨的风噪,细碎的雪花被卷成漩涡,他朝另一个小男孩声嘶力竭的呼唤,但更多的似乎是命令:“你过来,别离开我!”

      “……”

      陡然间,刚刚还在朝正常频率靠近的电波开始毫无章法混乱的震颤!

      “不好!他情绪受到了剧烈波动!快撑不住了!”张时京猛地站起身:“脑波震动频率已经超过安全阈值的三倍,再这样下去不出10秒他脑中的芯片就会被震碎!”

      李锦年没有半点犹豫,瞬间发动能力。

      超声波在他周身展开的一刹那——

      “嗡!”一股狂暴的能量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他的大脑像是被无数钢针同时刺入,剧烈的疼痛让眼前一阵阵发黑,李锦年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此刻病房里正掀起一场无形的风暴:医疗仪器发出的高频超声波、艾意脑中暴走的芯片信号、李锦年强行介入的调控波段……三股能量在狭小空间里疯狂撕扯。

      “艾意,听着!坚持住!快要结束了!”

      “过去的事,我没立场劝你翻篇。你受的罪那些,也轮不到我来劝你放下!所以是恨也没关系,愤怒也没关系,哪怕是为了复仇!都先活下去!”

      “你的人生不该终止在别人的错误里!至少不是今天!”

      ……

      李锦年的声音像从深海里浮上来的锚,穿透艾意混沌的意识,每一个字都带着拖拽的力道,要把沉溺的人往岸上拉。

      “活下去……”艾意低声重复。

      李锦年突然咬破舌尖,尖锐的痛感强行扯回即将涣散的意识,他对着艾意失衡的芯片猛地加大输出功率。

      “对,活下去,为了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为了艾依,为了我,为了黎珂,为了你现在这具上亿的躯体……”

      “黎珂……”艾意无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

      “……”

      李锦年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自己超声波的强行介入让他承受着巨大的能量冲击,自己的心率飙升至危险区间,顿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猛地涌上喉头,呛得几近窒息。

      “锦年!你没事吧?”张时京不能离开操作台,他看着半跪在地的李锦年,急忙从桌上抽出两张纸巾递了过去:“陈院,你先带他去医院做检查!”

      李锦年喘者粗气,朝两人摆摆手:“不用,我缓缓就好。”他艰难的抬头盯着屏幕上的曲线:“艾意,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倒计时10分钟!

      随着李锦年的超声波的调和,监测屏上紊乱的数据开始慢慢平复,当最后一个异常峰值趋近平缓时,李锦年才踉跄的站起来,跌坐在板凳上,闭着眼睛大口喘着气。

      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艾意!锦年!你们是不是在里面!开门!!”突然外面传来黎珂的声音。

      这时脑波仪器猛的发生了一个剧烈的波动。

      “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逼!别让他进来!”张时京目不转睛的盯着仪器,头都没抬的对着李锦年嘶吼一声。

      李锦年瞥了张时京一眼,目光又迅速转向玻璃内,刚刚都平复下来的艾意又开始痉挛……

      他强忍住身体的不适,一咬牙快步走出放射室。

      刚踏出门口,李锦年迅速抓住正匆匆走来黎珂的胳膊,用力将他拽到楼梯口。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艾意呢!你把他从医院接走究竟想干什么!”黎珂望着放射室方向,声音几乎变成了咆哮。

      李锦年扶着墙,强忍住呕吐的冲动,硬生生的吞咽了几下才语气虚弱的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我怎么来了?要不是今天早上来军区报到,碰巧遇到了你的助理,我问了一嘴你怎么在这,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出了这档子事!”

      黎珂盯着眼前眉头紧蹙,撑着墙还在发抖的李锦年,突然心一软,语气放缓的问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我一靠近这儿就头疼得厉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锦年站得有些不稳:“艾意在里面使用军区的高频超声核磁机治疗。”

      黎珂上前一把扶住李锦年:“核磁机?医院的不行吗!到底需要多大的能量需要用到军区的?”

      “……”

      李锦年神色复杂的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黎珂见等不到答案,烦躁的一把甩开李锦年,大步向放射室走去。

      “你如果想让他死,那就进去吧。”

      李锦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现在正在接受10Mhz的集束超声治疗,整个过程必须保持清醒,脑波不能有剧烈波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10MHz?你是说1000万赫兹?”黎珂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指着李锦年,声音嘶吼着冲出喉咙:“你丫就是会使用超声波的基因改造人,你难道不知道这种频率根本没人能承受得住吗!为什么瞒着我,擅自批准他使用这么危险的仪器,做这种不要命的事!”

      李锦年直直地盯着黎珂的眼睛,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因为我相信他的判断!相信他有能力应对!艾意从来都不是那个需要你庇护的人,黎珂,你还是先冷静冷静吧!你现在的样子,除了添乱没别的用!”

      “冷静!?你他妈叫我怎么冷静?我好不容易把他救回来,这才过了一天!现在人在里面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你在这给我谈冷静!”黎珂额头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别吵了!成功了!赶紧进来!”

      就在两人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只听放射室里传出张时京的声音,两人迅速跑过去。

      黎珂跑得最急,刚跨过门槛就定住了!

      只见仪器台上的艾意早已看不出人样,半边脸皮烂成几片碎肉渣挂在头骨上,头皮也被扯得稀烂,发丝混着冷却液黏在颅骨上,浑身的衣物被撕成破布,皮肤上全是深可见骨的抓痕。

      “操!”黎珂的声音陡然劈裂,他疯了似的扑过去,小心翼翼的抱起他,可指尖刚触到躯体,艾意就猛地一颤,嘴里“呕”地吐出一团暗红的东西,滚落在地。

      竟然是半块舌头!

      原来在极致的痛苦里,他连自己的舌头都生生咬断了。

      黎珂看着地上的东西,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差点喘不过气。他抬手抚过艾意只剩半张的脸,哽咽着说道:“你受这么大的罪,真的值吗?”

      只见怀里的艾意,虽然闭着眼睛,咬的血肉模糊的嘴唇微微颤动,仅仅发出两声微弱的气音,然后头一歪,进入了休眠模式。

      这时,刚刚分别给军区医疗部和仿真人工程部打完电话的李锦年,快步走进了房间……

      就看到黎珂紧紧抱着满身伤痕、气息奄奄的艾意,他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摸了摸黎珂怀里艾意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就像是在抚摸一只受伤的小猫。

      语气温柔的轻声说道:“欢迎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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