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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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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死的?”姚清梧有些不可置信,问:“上一回见这人,倒是精明的很,不像是这么不谨慎的样子。”
“我们的人找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田盏蹙着眉宇,说道:“附近庄子的人,说亲眼见他一个人哼着歌儿走开的。捕快第二日过去的时候,他身上钱财等物并不见少,不像是杀人越货的光景。”
“对了,刘沐呢”她忙问道。
“夫人别急,他还好,只是听说半夜他那宅子不知怎么起火了,幸而他出门打酒,否则......”
“这.....他怎么会出门打酒,”她蹙眉,下意识开口,那他现在,不就首当其冲成了可疑之人了。
“兴许只是一时兴起,可谁能想到,那陆良竟恰好也因醉酒害了性命。”
“想是已经被人带走了,”姚清梧脑海里有些乱,她两日前才见过刘沐,怎的就这么巧,一个死了,一个被抓了。
“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些蹊跷。”她思来想去,始终觉得有些异样,仿佛山雨欲来,问道:“那些账册都收起来了吧?”
“已经妥善安置了,”田盏说道,又说:“夫人只管放心,咱们做的都是正经买卖。”
还未等她回过神,忽听见外头官府的人来传话,说陆大人请夫人过去坐坐。
自从他和杨璋成亲后,陆攘便与她少有来往,今日亲自派人来请,还是头一回。
她垂眸思索了一番,问道:“事先不知陆大人寻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领头的人客气的很,只是朝她作揖笑道;“大人只说,请夫人过去说说话。”
姚清梧端详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劳烦二位回个话,说我这就去。”
她脑海里飞快闪过许多画面,这些年她行事谦卑低调,账目也没有错处,陆攘与她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一时也狐疑起来。
姚家未落败时,宫中权贵亦常有来往,如今见达官显贵,她自然不会怯场。
她梳妆了一番,挑了一件玄色红纹大氅,鬓间簪着鎏金步摇,镜子里的人有着不符年龄的沉稳。她摩挲了一下修长的手指,看向小玉儿,道:“我去去就回。”
小玉儿不动声色垂眸,道:“夫人小心。”
她来府台亦是熟门熟路,空荡荡的议事厅里,阳光透过纱窗落了一地,她扫了一眼自己寻常坐的位置,抖了抖袍子坐下来。
只是这一等,倒是等了近一个时辰。
手边的茶盏换了五六盏,陆攘才姗姗来迟,他今日穿着青色常服,还如寻常一般面无表情,只是经过时淡淡扫了自己一眼。
姚清梧含笑朝他欠了欠身,道:“姚氏见过陆大人。”
陆攘一撩袍子,在上首坐下,并不看他,只是吩咐人上茶。
“姚夫人坐。”隔了好一会儿,她只觉得小腿发酸,这才听得陆攘让他坐下。
她心中微微一蹙,今日这陆攘这做派,倒像是有一场训斥了。
府上侍女给她换了茶盏,利落地退了出去。
“听闻姚夫人府上得了个千金,本官还未贺夫人弄瓦之喜。”
姚清梧闻言,自是知道不过是寒暄之意,便说道:“妾身不过一介商贾,岂能担得起大人这番贺喜,多谢大人惦记,妾身甚是感激。”
陆攘有些探究地看着她,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到什么不一样的情绪,略审视了一番她的面色,嗤笑道:“姚夫人如此贤惠,杨大人在定海,必然后顾无忧了。”
姚清梧闻言,只得笑着说:“毕竟是大人的子嗣,亦是妾身的责任。”
“你就没半点怨恨,何苦要让自己过得这样憋屈。”
“大人想说什么?”姚清梧眉宇轻皱,问道。
“杨璋在定海犯了事,你知道吗?”
姚清梧一怔,可杨璋在书信中不曾提起什么,她盯着陆攘的脸色,似乎在分辨真假。
她强迫自己的镇定下来,问道:“陆大人这话,何出此言。”
“上月,海水倒灌,城中内涝成灾,”他拨弄着茶盏上的茶叶,脚边散落着几缕阳光,道:“杨大人力主赈灾,尚未上报朝廷,私自动了囤积的军饷粮草。这件事,他提起过吗?”
姚清梧只觉得嗡的一声,身形晃了晃。
若陆攘说的是真的,恐怕信笺是出事前送过来的,所以并不曾提及这件事。
她面色发白,私自动用粮草,全家都不够给他陪葬的。
陆攘的眉宇亦是轻轻皱起,问道:“姚夫人可有什么打算?”
姚清梧只是沉默着,并未支声。
“这等不堪大用的人,夫人何必受他牵连,早早划清界限不好么。”
可姚清梧噗通一声跪下了,伏地磕头,颤抖道:“请大人指条明路。”
陆攘来找她必然背后有人指使,想着必然还没到那一步,她只能孤注一掷先打探个清楚。
可谁知他却是一怔,眼中闪烁出一丝酸楚,咽下脱口而出的话,道:“夫人何必如此,起来听我说。”
姚清梧定定地看向他,道:“是,全听大人吩咐。”
“第一,你与他合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他手指头扣在桌面上,沉眼看向她,道。
见她不做声,陆攘自然知道她是不肯的,于是闭了闭眼,继续说道:“第二,补足所有粮饷。我会叫人按下这件事,只当没有发生过。”
“敢问大人,”姚清梧按住自己发抖的手指,问道:“缺补是多少?”
陆攘握着茶盏的手指悄然收紧,道:“合计一百五十万石粮食。”
姚清梧愣住了,只觉的脊背冒出冷汗。
“妾身愿用银子平这笔亏空,可否......”
陆攘却道:“不成,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一粒米都不能少。”
“若妾身一时凑不足这些粮食呢。”
“你做的到,”陆攘垂眸看向她,道:“姚夫人一贯有本事。”他将茶盏搁在手边,说道:“三天,凑够数目补平就好。”
“容妾身,再回去想想。”
“姚清梧,”陆攘忽然唤住她,道:“你既自称生意人,生意人趋利避害,这点道理,你该想得明白。”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姚清梧眉宇间平静了下来,垂眸思索着什么。
想起这两日接连出的事,刘沐和杨璋,接二连三出了事。
忽然马车一阵急停,她一个趔趄险些摔了出去。
莲花忙将人扶稳,皱眉掀起帘子,斥责到:“怎么回事儿,夫人险些跌倒了。”
她抬头望去,只见面前停着一顶软轿,周遭都是佩刀侍卫,那气势叫人说不出话来。
“你不会绕着走么。”莲花不高兴地嘟囔一句,甩下帘子来。
车夫只得摸摸鼻子,打算让道,谁知忽有人走过马车时,说了一句话:“主子在丰乐楼老地方。”
是乘风的声音。
姚清梧面色微怔,沉默了一会儿才吩咐道:“去丰乐楼。”
不出一会儿,马车停在了丰乐楼偏门外。
“我一个人进去就好,”她看向莲花,又道:“你在外头候着就好。”
莲花便不多问,应了一声。
进了堂门,就见乘风在廊下等着,他风尘仆仆,一看就是马不停蹄赶过来的。
看见姚清梧进来,忙起身相迎,恭敬开口道:“夫人,大人在天字号。”
姚清梧朝他颔首,径直推开暗门,踩着木梯往上走去。
天子号一贯不待客,只有崔密祯能用,但因他事多这两年少往丰乐楼里走了。
她推开门,就见崔密祯正身形微倾,一手支着下颚浅眠。
静谧的空气里,还能隐约听到几声沉稳的呼吸。
他应当是累极了。
姚清梧在他身畔悄然坐下,熟悉的轮廓浸在阳光里,眉眼都显得温和了些。不觉得抚上他的脸颊,她浅浅一笑。
当真是让她念念不忘的人,这些多年过去了,即便像个人人畏惧的酷吏,却还是能叫她为之心乱。
崔密祯眉宇轻蹙,缓缓睁开眼,握住柔夷,裹着初醒的喑哑叹道:“怎么这么冷,这样的日子也不知多穿点,着凉了怎么办。”
“不冷,只是方才着了风罢了。”
他直起身看向她,见她脸色不好,又问;“出了什么事?”
姚清梧很想说没什么大事,可她怎么都说不出口,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今日陆攘把我叫去了。”
崔密祯闻言,将她拉入怀中抱着,头搁在她的肩膀处,不见喜怒道:“然后呢......”
“他说杨璋在定海犯了事,”说出口后,她忽然觉得浑身卸力般的疲倦,道:“他私自动用了太仓,是抄家夷族的大罪。”
搭在腰身上手指收紧了些,他问道:“陆攘的意思呢?”
“他说,让我和离,不再与杨璋有瓜葛,便可自保。”
崔密祯轻笑一声,道:“他倒是替你着想。”
姚清梧垂眸,闷闷道:“你还有闲心取笑我,这事,摆明了是个圈套,让我吐出那一百五十万石粮食来。”
“真聪明。”他悠悠道:“想好对策了吗?”
“既是先斩后奏,明日就往定海走一趟,无论如何先请万民书,再去京中告罪,横竖不能让寿王白白占了便宜。”
他嗤笑一声,搂紧了她,又说:“他日我若是有难,你又该如何。譬如哪一日我沦为阶下囚,你那有名无实的丈夫得了势,你会如何?”
姚清梧定定地看了他一阵,说道:“我想,先救你,救你不成,就去陪你。”
崔密祯苦笑,圈紧她,叹气道:“说什么傻话.....”
“我只是,想成全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