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我才不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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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时，一无所知的韩甫清捧着压轴试题卷走进来，他是明早的飞机，今晚还要不辞辛劳地坐班。
透明的玻璃窗把呼啸肆虐的雪雨风霜彻底隔绝开来，室内暖如昼夏，不少同学把厚棉袄脱了挂在后排。
韩甫清抿了口热茶，清清嗓子，低沉的话音打破宁静：“最近天冷，都多喝水多添衣多加被，别冻感冒了。”
意外的是，下面的同学忽略这关心，纷纷抿着唇看他，一个个的都在憋笑，有的窃笑在嘴里兜不住，终于逸出来。
韩甫清脸色铁青，语气严厉：“笑什么笑？都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字还是有脏东西？”
下面的笑意不减，韩甫清怒了，他站起来，一把将试题卷摔在讲台上，砰的一声巨响。
下面彻底静了，几十双眼睛黏在他身上。
“明天就是二模考试，你们一个个的懒懒散散，成何体统！看能考出什么成绩。”
这话说完，韩甫清脚步踉跄一下，身体向黑板歪斜，为维持住身形，他立即伸手抓牢黑板下槽，电子白板被他顺势朝两侧拉开。
路翎立即说：“起立。”
全体同学放下笔杆，扔下试卷，纷纷站起来，椅子哐当响。韩甫清震惊愕然，一口热血差点喷出来，他气急败坏道：“你们不学习都站起来做什么？给我坐下去继续学习。”
没一个人愿意听从他，全都在违逆他的命令，他感到自己师者的尊严被践踏碾压了。
路翎指尖轻轻点在尤袤的手臂上，尤袤抬起眼皮看他一眼，瞬间会意，于是扬起下巴提醒韩甫清：“老师，您看白板，快看。”
“我偏不看，一个个的都在搞什么......”
韩甫清偏过头时，余光触及在白板上，他整个人如遭雷劈，彻底傻眼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电子白板。
“这是......”他颤着音低声呢喃。
恰在此时，尤袤和路翎互看一眼，又默契地点点头，这俩风度翩翩的养眼少年打头做表率，手里均是捧着一大捧鲜红艳丽的玫瑰花，从两侧的过道不疾不缓地走向讲台。
班级同学齐声喊着祝福。
“新婚尔尔，佳偶天成。”
“百年琴瑟，贺尔新婚。”
这声音越喊越大，几乎有翻天的趋势，震得教室为之一晃，韩甫清懵逼地接过尤袤和路翎递过来的两大捧鲜花，难以置信道：“你们......你们怎么知道我要结婚了。”
他谁都没说过，这事儿够隐秘。
白板上是由五颜六色的便签构筑的一个心图案，每一张便签上写着诚挚的新婚祝福。
韩甫清呐呐地张口，欲言又止片刻，他的眼角微微湿润，眼眶内依稀闪着泪光，他感动得涕泗横流，只能无助而丢面儿地用衣襟擦拭眼睛。
第一排的女同学把洁白的手帕递给他，他抖着指头接下，紧握在手里，声音也发着颤。
“谢谢大家的祝福......我会给大家带糖吃。”
下面几十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一贯老成稳重的他此刻竟有些紧张，他眼里的泪珠兜不住地簌簌下落。
“实不相瞒，我的婚姻并不光彩，也就只有懵懂的你们会祝福我。”
闻言，尤袤眸光忽闪一下，清澈的眼眸里夹杂着几丝困惑，什么叫不光彩？他不明白班主任为什么这么说，只能看向对面站着的路翎。
讲台处的灯光明亮如昼，他看到路翎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同样泛着几分困惑。
韩甫清停顿几秒钟，缓口气，艰难地继续说：“我不知道婚姻是否会把他推向坟墓，这到底是幸福的开始，还是风浪的发端......我其实，迷茫且彷徨，只一腔孤勇地爱他......”
尤袤眉尖紧蹙，他不知道老师在打什么哑谜，一个即将结婚的人竟然是这样惆怅悲凄的模样。
是她还是他？
尤袤没想到这一层，更没怀疑到这里，他只是觉得韩甫清的行为举止怪异。反倒是路翎立即心领神会，敏锐得可怕，他微眯起眼，凝视韩甫清颤抖的肩头，他的心突然一沉，像沉入冰凉的深潭幽谷。
这恐怕就是“他”了。
他又收回视线，将目光钉在尤袤脸上，一种莫大的恐惧和慌乱涌上心头，他突然察觉到，他的面前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更有一片宽阔幽深的海域。
他在韩甫清身上，不动声色地预见自己的未来，韩甫清遇见的一切烦恼，他也会遇到，这是早晚的事，他路翎还没傻到分不清现实和虚境。
这是赤裸裸的现实。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他也这么彷徨，他所谓的喜欢到底是将尤袤带入风尖浪口，推到千夫所指的境地，还是给予他幸福呢？
路翎想的出了神，他罕见地在考试前失了眠。
二模考试这天，还没去考场，尤袤把古诗词小册子收起来，却见他的课桌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敲两下。
这只手细长，优美，日光下会发光似的，像是一件动静结合的艺术品。
他不明所以地抬头，清澈的视线跌跌撞撞闯入路翎沉静如海的眸子里，路翎把手收起来，转瞬间移到他脖间的薄绒灰围巾上，手指发力，路翎光明正大地紧了紧松散脱落的围巾。
尤袤倒是尴尬地往后撤了些距离，路翎顺势攥紧围巾，又把他拉回来。
他敛下目光，神色认真，轻声说：“同桌，考试加油。”
每次考试尤袤都会收到路翎这样的鼓励，分明是一样的话语，他却觉得今天的格外不一样。
他说不准不一样在哪里，只是隐隐约约感受到别样的不同。
尤袤点了点头。
望着尤袤出去的背影，路翎单手支着头，面上淡然平静，心里却沸腾不已。
一宿未眠的答案就是，他自信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韩甫清，韩甫清跃不过的崇山峻岭，跨不过的阔海深谷，他未必不能逾越。
他年轻气盛，窝藏狼子野心，青云壮志，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第一天考试，尤袤作答得丝滑顺利，路翎这段时间教给他的技巧，经过多次训练他已经能够熟练运用。
“哥们这次很稳啊，瞧你那得瑟样。”程暮看他，忍不住吐槽一句。
尤袤的嘴角险些压不住，他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运筹帷幄的感受。
“当然稳了，等着出成绩吧。”他说。
第二天的考试几乎是一场噩梦，他的状态瞬间急转直下。
文综考试时，他正凝神奋笔疾书，一道厉声从他的身后传来，他转过身，看到一双嫌弃不屑的眼睛，里面的鄙夷和愤怒不言而喻。
监考老师气势汹汹地质问他：“这位同学，你为什么要作弊？”
尤袤还握着笔杆，他的历史小论文只写了一半，思路被这么一打断，他不爽地皱着眉，反驳道：“老师，我没作弊，您问错人了。”
监考老师轻蔑地笑了下，似乎早已料到尤袤会这么反驳，他坚持道：“没问错，就是你，考号26的考生。”
其他考生乜斜着目光，全都看向这里。
顶着三十双戏谑的视线，尤袤脑袋异常清醒，他放下笔杆一字一句替自己辩护：“我没作弊。”
监考老师弯下腰说：“你站起来，把你的椅子抬起来。”
尤袤沉默照做，他又没真作弊，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这是什么？”监考老师从他的椅子角下抽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慢慢摊开白纸。
密密麻麻的小字在白纸上一点点浮现，上面全是文综大题。
尤袤微怔，他绞紧手指，下意识脱口而出：“我真的没作弊，这不是我做的。”
“白纸黑字，还狡辩什么？”监考老师显然不信，语气更加严厉，他最讨厌这种胡搅蛮缠又不诚实的学生。
“你之前考试进步的成绩也是假的吧？”他拔高语调扬眉质问。
尤袤先前还尝试着急口辩解，后来发现简直是在白费口舌，完全是无济于事，他索性闭口不言。
老师的一语瞬间掀起千层浪花，自此，尤袤的二模考试成了一场笑话，他先前跟着路翎努力学习的一切都成了笑话、成了同学口中讥讽的话头。
吕世杰乐得合不拢嘴，又在班内大肆宣扬：“我就说嘛，还进步之星呢，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学渣，要基础没基础，怎么可能会进步？进步之星凭什么有他？”
他的同桌张栋立即阴阳怪气地接口：“原来都是靠小抄啊，不是我说，还挺牛逼的，这么几次考试都没被发现。”
两人都是尤袤的同班同学，同班同学都这么评价，都这么一锤定音了，不了解尤袤的外人还有谁不相信的？
于是，尤袤考试抄袭的事近乎被坐实，他彻底被推到风口浪尖。
眼看势头愈演愈烈，杜傲不耐烦听这些，他扬起两道粗粗的眉毛：“都别以讹传讹了，不一定的事，瞎传什么啊？”
那些人连着他一起骂。
“你是他后桌，你们一个德行，你不会也考试作弊吧？”
杜傲骂了句，差点跟那人打起来：“你他妈别血口喷人。”
“哟，说中了就恼羞成怒啊？”
......
路翎考完文综才知道这沸沸扬扬的作弊事件，起初只是听说本班人考试作弊，他不知道是谁，韩甫清请假走人，他身为一班之长得去一探究竟。
赶到现场时，见到尤袤默不作声，只是垂着脑袋，低下头，所有的情绪都藏匿在眼神里。
监考老师歇斯底里地质问，尤袤仍旧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
路翎看也没看监考老师，忽视耳旁呼啸而过的骂声，他走向尤袤的身边，捉住他下垂在一侧的手。
冰凉僵硬，还隐隐约约轻颤发抖。
尤袤一声不吭，只是抿着唇，厚厚的围巾遮盖了他半张白净的脸，柔软的发丝摇曳了下。
他听到路翎轻声问他：“你作弊了吗？”
尤袤却被这句问话给彻底激得恼怒，刺得心痛，他猛然抬起头，打落路翎贴在他指尖的宽大温和的手。
他面无表情，语气也没什么语调起伏，极其冷静地反问：“你也觉得我作弊了吗？”
手中倏然一空，路翎指尖冰冰凉凉，带着那人留下来的温度，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像被风霜席卷一番，他定定的，不动了。
“喂，尤袤，你听我说。”半晌，他急切大喊，伸手拨开拥堵的人群，朝着那人落寞孤寂又瘦削的背影追去。
隔着攒动的人头，尤袤背对着他说：“我不听。”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我才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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