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抛弃我》雾隐中见安

3、接人回家

　　宋尽安字正腔圆地说出了这么一句十分有骨气的话。
　　简湫白罕见的耐心也即将告罄，他没忍住皱眉啧了一声，从男生手里拿回手机给林正严拨去电话，反映了一下情况，后者在电话对面沉思了几秒，而后缓缓道：
　　“你先回，过两天我亲自去接他。”
　　“你公司忙得过来吗？”简湫白站直身子，低着头和男孩四目相对，眼神各异，“那我可真走了啊？”
　　“嗯。”林正严放下手里的签字笔，眼神示意秘书在门外等候，嗓音低沉地补充道，“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两句。”
　　“小孩儿，接电话。”
　　尽管看不到人，宋尽安还是略显无措地从男人手里接过手机贴在耳边，但没出声，一时间只听得见对方清浅的呼吸声和翻阅纸张的细碎声响。
　　“你不肯乖乖听话在我的意料之中。”男人的嗓音清冷低沉，莫名带着说服力，“给你半个月时间，什么时候改变想法，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想知道我妈妈为什么欠了您的人情，可以吗？”
　　“可以，但要等你同意之后，不然我想你应该也没什么知道的必要。”
　　简湫白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林正严这么耐心的对待小孩儿，忍不住嘴贱：“今儿怎么这么温柔啊林哥？”
　　林正严没理他的调侃，身体向后倾倒在办公椅上，沉声道：“林家会给你最优质的教育资源和生活环境，你亲生父亲那边我也会派人处理好，你不需要考虑。”
　　简直就像天上掉馅饼被砸中一般，充满了不真实感。
　　宋尽安下意识地咬着嘴上的裂口，试图用刺痛维持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判断力，被简湫白看见后又尴尬的抬手抹掉嘴唇上面咬出的血。
　　“我需要时间想一想，林先生。”宋尽安嘴角下垂着，理智和情感在脑海里打架，最终还是亲情占了上风，“谢谢您和您的朋友看在我妈妈的面子上愿意照顾我。”
　　电话对面的林正严摩挲着食指上的银戒，闻言没什么反应，只淡淡道：“随你。我的手机号自己找简湫白要，半个月内如果改变想法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男人话语的尾音消散在电话挂断的嘟嘟声里。
　　宋尽安把手机还回去，仰头盯着简湫白的下巴要了林正严的手机号码，后者给写在他手心里，还特意叮嘱了几句。
　　“如果一次两次打不通别气馁，或者你打我的也行，你家那位林大少爷日理万机，一天下来能有三四次的时间回消息就不错了。”
　　简湫白干脆把自己的手机号也写了上去，龙飞凤舞的一个简字，帮助男孩区分两人号码。
　　宋尽安低头看着那串号码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简湫白揉了把他的头，转身告别。
　　“走了，小孩儿。”
　　宋尽安盯着男人懒散的背影，犹豫了几秒，又礼貌回了句再见，而后背着书包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去。
　　等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宋尽安推开破烂的铁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迎面是一张略显陈旧的单人床，床尾堆着杂乱的衣服和卧室里男人工地干活用的各种零件。
　　宋尽安把书包放在床上，给卧室推开一条缝，身材臃肿且高壮的男人打着震天响的呼噜睡的正香。
　　他掀开厨房门口挂着的布帘，进去看了看电饭煲和煮菜的锅，什么也没有。
　　男人中午吃完的脏碗和脏盘子在水池里放着，等着他回来洗。宋尽安耷拉着一双眼无声地长吁了口气，从冰箱里拿出昨天买的白馒头放蒸屉上蒸着，又翻了翻一旁放着锅碗瓢盆的货架，从里头掏出瓶老干妈放在桌子上，打算等刷完碗就着馒头凑合吃一顿。
　　许是刷洗的声音大了些，卧室里的鼾声戛然而止，宋尽安戴着耳机干活没察觉，等人蛮横的一巴掌拍掉耳朵上的耳机时才反应过来，忙转身喊了句“爸”。
　　“做饭没？”宋林粗声粗气地问道，大手掀开冒着热气的蒸锅，见只有几个白馒头，手腕一转又给了他脑袋一巴掌，给他推的一个踉跄，“码的养你也不有几把什么叼用，老子累死累活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不是我不想做，爸。”宋尽安手里攥着挂满洗洁精的碗，瑟缩着身子解释了一句，“前天就没钱买菜了，你一直没给我。”
　　“我不刚给你二十？”
　　“昨天你让我给你买烟，就给花了。”
　　宋林被顶的眉毛一扬，表情十分不耐烦：“一天天的你成有理了。”
　　宋尽安一言不发地刷着碗，余光看见男人一口气抓走俩馒头，夹了大半瓶老干妈后拿着趿拉着拖鞋回屋了。
　　眼眶发着酸，宋尽安努力平复着呼吸把碗涮干净，从锅里拿出仅剩的那个馒头，用筷子占着老干妈一口一口麻木地往嗓子里咽。
　　脑袋里不时闪过前几个小时男人光鲜亮丽的身影和优渥的身姿底蕴，宋尽安猛的反应过来，他忙低头去看手心里的号码，见还在时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还好男人有先见之明，特意用的黑色记号笔写的，轻易洗不下去。
　　宋尽安吃完饭后趴在床上写他今晚的作业，隔着一堵墙，宋林屋里的电视吵的人耳膜生疼，他又把耳机戴了回去，一边写一边暗暗给自己设了个目标。
　　“如果他还打我，我就走。”
　　宋尽安在心里默默道，眼眶红的吓人，却掉不出泪来，完全是先前被打怕了，一哭挨打的就更狠，久而久之眼泪想流都流不太出来。
　　......
　　林正严再次见到简湫白时，恰好赶上一场商业饭局，对方被家里人拽着过来当联姻的推销品，自己则是跟桌上的一名老总谈笔合同。
　　“你也来了？”简湫白原本被拽进包厢里后脸色一直阴沉着，见熟人走进来忙站起来凑过去求救，“我一会儿坐你旁边，有你在我妈不敢对我说啥。”
　　“随你。”林正严单手系牢他松散了的领带，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今天来谈个合同。”
　　“跟谁啊？”
　　林正严微扬下巴，轻声道：“主桌那位周总。”
　　“那人我妈熟，前两天还来我家给我爸送礼呢。”简湫白眼珠微转，似笑非笑地拽着林正严坐到了他亲妈身边，低声道：“妈，你大儿子铁哥们今天要跟那个周老头谈生意，你看着帮一把。”
　　“一天天的没个正形！”简母象征性地斥责了句自家儿子，目光落在一旁身姿挺拔，样貌清冷俊美的男人身上，带了几分笑意，“又见面了，小林。”
　　“好久不见，简姨。”林正严含蓄地扬起淡淡的一抹笑，伸出手跟人浅握了两秒。
　　“我记得林氏一直是在人工智能和金融领域发展，怎么最近有风声在传要往娱乐行业发展了？”简母寒暄道。
　　林正严替人倒了杯红酒，闻言客气道：“是有这个打算，但目前还在起步阶段。今天来确实也是为了这件事。”
　　简母笑笑没再说话，但等饭局开始之后，主动帮林正严拉近和那位周总之间的关系，借着这份人情，合同没什么波折便顺利的谈了下来。
　　饭局散场后，桌上的这群富家子弟各自组了一波局续摊，林正严桌上喝的酒有点多，出了门后一直靠在简湫白身上，简母看着只觉得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了，笑着让自家儿子给人安全送回去。
　　“还装呢？”简湫白散漫扬眉，踢了一脚瘫在后座的男人，“我妈都走了。”
　　林正严撑着脑袋缓缓坐直身子，闻言淡笑一声，自顾自地给车窗开了条缝，而后轻车熟路地从简湫白裤兜里掏出打火机抽了支烟。
　　“今天谢了。”
　　“说谢就俗了。”简湫白也低声一笑，随后想起什么，凑近林正严跟前打趣道，“还没来得及问你呢，那小孩这两天又给你打电话没？”
　　“没打。”
　　“硬骨头啊？”
　　“不一定。”喝完酒又抽烟，林正严嗓子有些哑，听着带了几分故事感的沧桑，“可能叛逆期。”
　　简湫白听了只觉得好笑：“你真这么想？”
　　“我怎么想不重要。”林正严头枕在车的枕垫上，半眯着眼看他，“得看他什么时候对宋林死心，死心了才能死心塌地的留在林家。”
　　“原来你让我直接回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多做考虑而已。”林正严没承认也没否认，“后天我去找那个孩子一趟，如果还不愿意，就打一笔钱养活在外头算了。”
　　简湫白扬了扬眉，没再打趣他。
　　……
　　半月之约的最后一天，男孩的电话姗姗来迟。
　　林正严没细问原因，独自一人开车去了六一胡同。时值傍晚，又下大雨，林正严给车窗开了条小缝透气，手里也不嫌着，给对面拨回去电话，报了个位置后又秒挂掉。
　　盯着泼打在车窗上的大雨，林正严颇具闲情逸致地给自己点了支烟，吞云吐雾抽到一半看见巷口跑出来个黑影，举着个书包在头顶茫然的环顾四周看车牌号。
　　林正严一双如幽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夹着烟的手一抬，把烟叼进嘴里，从副驾驶上拿上黑伞出去接人。
　　宋尽安在大雨里冻的瑟瑟发抖，素来坚韧的脸上此刻挂满了恐慌和无措，他扫过一辆辆认不出牌子的车，最终视线定格在街对面穿着黑衬衫西裤，举着一把红底黑伞的男人身上。
　　宋尽安无法形容这一刻，男人优越的下颌线和面容在伞面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直到走到近前，他才看清男人的嘴角叼着半截细烟，眉眼间冷淡意味十足，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宋尽安？”林正严微微把伞往男孩那边倾斜了一点，怕认错人还特意叫了声名字，后者几不可闻地答了句嗯。
　　林正严接过他攥在手里的书包，一手打着伞，淡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