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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心绝 ...

  •   王秋朝尚未来得及反应,身后人一股牛劲,直接将他扯进一处暗道。

      放眼四处,入目之间,伸手不见五指。
      身后传来石门阖上的沉闷声。

      “啊!”

      王秋朝惊疑未定,眼前还挂着未尽的泪珠。
      瞳孔因为惊慌而骤缩,他浑身颤抖,忽地感觉身后视线炽热。

      王秋朝从袖中拿出爹给他防身的匕首,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去。
      “砰——”
      匕首落在地上,发出凌冽的声响。

      “爹!娘!”

      前方火光明灭,暗道两侧,隐隐亮着些红烛。
      相传,王家豪奢,便是红烛,也是千金难买的鲛人泪。只要点上,烛火便能亮着百年不熄,微弱却经久。

      鲛人泪的烛光隐隐照着一群人影,拉他进来的人行了一礼,缓缓退在身后。

      站在最前方的两人走来,还未等王秋朝言语,便先伸手捂住他的嘴:
      “嘘——”

      王裘把王秋朝带到暗道里侧,里面蹲着好些人,有暂住在东安侯府的亲族,还有些自幼便待在王家的侍从。
      见着他的脸,大家皆是松了口气。

      幸好,少爷赶上了。
      外面现在不太平,能暂时避避风头的,便就是这处暗道了。

      王裘有先见之明,一早瞧出如今衡京局势不稳,便在陛下御赐东安侯府时,吩咐工匠暗中修了条密道。
      蜿蜒十里,直达京郊无人处。

      甲胄碰撞的声音隐约在头顶响起,脚步铿锵,震得密道上方簌簌落灰。
      金鳞卫由远及近地搜寻,依稀还能听见些打砸东西的碎裂声,

      夹杂其中的,是轮椅的前进声。
      玄木制成的木轮不紧不慢地向前行进着,一道散漫的问声自上方传来,噙着淡笑,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人呢?”

      有人颤颤巍巍应道:“不……不知。”

      “哦?”
      季珩轻叩轮椅扶手,冷笑:“倒真是奇了,这偌大的东安侯府,竟是连个活物都找不出来。”

      “走,再去别处瞧瞧。”

      暗道中,众人屏息敛声,生怕被上面的人听见响动。
      王秋朝乖巧地跟着他们一起蹲在角落,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待脚步声渐远,众人才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劫后余生的欣喜。

      王裘将王秋朝拉了过来,紧张地上下打量他:“快让爹瞧瞧,在外待了许久,小宝受伤没有?”

      王裘一向乐善好施,喜欢广交好友,在衡京中也有些人脉。
      今日早朝时,季珩突然在朝堂上书,诬告王家暗吞百姓财粮,勾结外敌,意图谋反。

      虽说季晔下令,衡京封锁消息。
      但王裘积攒人脉多年,还是有人给他偷偷报信,他闻言大惊,赶忙召集府内众人躲进密道,却怎么都联系不到王秋朝,只得在暗道中等着,派一个身手好的护卫出去,只待王秋朝回来,便可从密道直达京郊。

      王秋朝的一身袍子脏乱了些,头上的发冠因为方才跑得急了,歪歪扭扭地往旁侧偏斜。
      除此之外,身上倒是并无异常。

      王裘面色凝重,往身后一挥手,带着众人往密道深处前进。

      “爹,娘,这是怎么回事?”

      王秋朝跟在王裘和一个貌美妇人身后,额上不自觉地沁出细密汗珠,颤声问: “外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要来……杀我们?”

      貌美妇人攥住王秋朝的手,轻拍着安慰:
      “没事的秋朝,等出去了娘再……”

      下一瞬,暗道的石门机关被人强行拉开,一道戏谑笑意自外涌进来。

      “出去?”

      两个金麟卫面无表情,弓着腰将石门推开。
      耀眼的火光冲进暗道,将微弱的烛光碾下,霎时便照亮了半个暗道。

      恒一手握火把,另一只手推着轮椅,缓缓踏进暗道。

      季珩曲肘撑在膝盖上,雪袍银冠,温润如玉。
      他的半张脸映着火光,半张脸则掩在暗处,给原本温润的脸庞添了些诡异的阴翳。

      他缓缓上前,瞧着面前人们苍白惊恐的面色,殷红的唇瓣勾起,黑眸中笑意兴味:
      “你们——想去哪儿啊?”

      “跟本王打过招呼了么?”
      季珩转了转尾指上的银戒,似是颇为惋惜地轻叹:“可惜了,今日,你们一个人都逃不掉。”

      眉目清隽的王爷弯唇浅笑,说出口的话却是极致的残忍:

      “杀。”
      “一个不留。”

      刀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
      暗道中原先苍白着面色的王家人,或是直接双腿发软,被金鳞卫一刀斩杀,或是尖叫着求饶,被毫不怜惜地割下舌头,砍下头颅。

      数不清的鲜血喷涌而出,浇灭了百年不灭的鲛人泪。
      断肢残骸堆在地面上,殷红的血渗在土里,凝成暗紫的土块,其余渗不下去的就化为血流,像小河一般在暗道里汇成一滩,缓缓流淌。

      玄木做成的轮椅从血滩上碾过去。
      任凭周围血气翻涌,季珩身上仍是一尘不染,洁白如雪。冷白的指骨轻敲银戒,他轻笑一声,泛着邪意。

      “自打离了边关,真是好久没有闻到过这般让人兴奋的血腥味了。”

      “不知道那三个人的血,又是个什么味道呢。”

      王裘和美妇人带着王秋朝听着身后的惨叫声,一刻不敢停地往出口处奔去。
      跟在他们身后的人没了声气,王秋朝的额头上冷汗遍布,嘴唇苍白,一边往前跑一边回头看有没有追兵追上来。

      “小宝,再坚持一下!”
      王裘挽着两人往前跑:“前面就是出口了!”

      不远处,一个白色光点出现在暗道尽头。
      三人越跑越快,眼见着白光越扩越大,渐渐浮现出外面的苍翠树林和明朗月光。

      “咻——”

      一把剑凌空飞来,裹着剑风,直直从后背贯穿了王裘的胸膛。

      “爹!!!”
      王秋朝目眦尽裂,眼睁睁看着王裘口吐鲜血,瞪着双眼倒在地上。

      闪着寒光的剑刃穿透了他的胸膛,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剑身,灼得王秋朝双目赤红。

      还未等他哭出声来,一道黑影出现在王秋朝身前,将剑从死去的王裘身上拔出来。
      “少爷。”
      他笑着唤王秋朝。

      “来福……”
      王秋朝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侍从,竟然一直心怀鬼胎。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来福,我们王家对你不好吗?!”
      王秋朝几乎是怒吼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爷。”
      跟王秋朝一般大的小侍从不紧不慢地擦着剑,闻言嗤笑:“您还当真是心、思、纯、良。”

      “奴,一直都是先皇留给镇北王殿下的人。”
      “不过……念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奴也不是不可以给您一个痛快。”

      来福说罢,手中的剑便已经飞了出去。
      王秋朝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剑就已经凌空而来,划破周遭的空气,直冲他的胸膛。

      剑刃穿透骨肉的声音响起,鲜血喷涌而出,打湿了王秋朝的锦袍。
      可那不是他的血。

      “娘!!!”

      王秋朝眼睁睁地看着最后关头,他那一向怕疼怕脏的娘,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剑刃穿透了她的脖颈。

      “嗬——嗬——嗬嗬——”
      她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倒在地上,仅剩的力气推着王秋朝往外面走,没过两下,染血的柔荑就软了下去。

      王夫人死了,眼睛还死死看着出口的方向,双手保持着推王秋朝出去的动作。

      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王秋朝就从恣意张扬的王家小公子,成了丧父丧母的孤儿。

      “爹……娘……”
      王秋朝整个人好像都傻了,眼中血丝遍布,只喃喃着爹娘。

      血,好多血。
      为什么这么多血,好像将他的天地全都染红了,所有鲜活的、慈爱的、温暖的,在一瞬间都化作虚无。

      王秋朝的眼睛干涩得厉害。
      胸口处痛到极致,好像已经停止了跳动,所有的痛苦都被强制逼迫在喉咙口,化成一口腥甜的血。

      来福看着眼前吐血晕厥的王秋朝,有些不屑地冷笑一声。
      他缓步上前,从王夫人的喉咙处将剑拔出来,悬在王秋朝的胸膛上。

      少爷,您别怪我。
      俗话说的好,斩草,便要除根。

      利剑被高举,寒光烁烁。
      就在它将要刺进王秋朝胸膛的一瞬间,一个石子隔空飞来,裹着极强的内力,将那剑刃折成两半,其中一半甚至直接被震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剑刃插进了暗道的墙壁上,直直没入了七分。
      来福被震得往后退了两步,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将王秋朝扛在肩上,抬步便往外走。

      “欸——你是何人!”
      来福握着折断的残剑对着黑衣人,面色不善:“你不能带走他!”

      黑衣人回头,掀开兜帽看了他一眼。

      “砰!”

      来福震惊得双眸瞪大,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
      而前方的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

      青枫山。

      青竹飘摇,云雾缭绕。

      陌上半卧在躺椅上,手执医书,颇为闲适自得。

      “哟,今日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陌上伸手,几根银针横空飞去,落在不远处的几根青竹上。
      碗口大的青竹自银针所在处生了裂纹,噼里啪啦地开裂至顶端,被风吹得晃了两下,瞬间就裂成了两半。

      暗卫打扮的人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坝子,恭敬垂首:
      “医师。”

      “使不得。”
      陌上合上医书,左右摇动着扇风,银发和衣裾轻摆:“你们在这儿也瞧了许久了,可瞧出什么了?我又不是要吃了她沈泠,瞧瞧,不知几方势力的人,全都来了我这一亩三分地。”

      说着,陌上起身去倒了杯茶。
      目光轻瞥间,瞧见那一堆黑压压跪着的人中间,有一道格外耀眼的金色身影。

      周身打扮金灿灿的,映着阳光,直晃人眼。
      陌上双眸不自觉地眯起,蹙眉问:“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小金人是……?”

      跪着的人中站起一个,拱手弯腰行礼:
      “此乃王家公子,现性命垂危、命悬一线,还望医师相救。”

      “我这可不是什么人都救的。”
      陌上的双眸凝着王秋朝身上,带了些探究。

      此人,气未绝,却已心绝。
      心绝者,自散生机,命未尽而夭,再无相救余地。

      这种人最麻烦了。
      更何况他堂堂仙尊,到凡间除了帮沈泠调理神魂外,据上渊仙规,是不能对凡人擅用法术的,否则便会遭受反噬。

      而用凡间方法,此子无药可医,必死无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陌上摆摆手,继续躺在竹椅上,摆明了一副不想多管的样子:
      “你们另寻高明吧。”

      “师傅,救救他吧。”
      清凌的声音自竹屋外响起。

      陌上浑身一个激灵,从竹椅上弹起,看着不远处的少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方才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沈泠站在竹屋前,身姿清冷,目若霜雪。
      她偏眸看着周身死气的王秋朝,轻叹一声:

      “师傅。”
      “请您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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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完结文《揽清辞(重生)》 *预收:《纨绔公主逃婚后》好美色神经大条x爱装乖阴湿小狗 《凝昭序(重生)》捡来的小郎君是前世夫君 《砚上姝色》阴戾太子为爱做替身 《世子请自重!!》死对头世子套路我成亲?! 给小竹点一个收藏嘛~ (竹清安打滚)(捧脸)(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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