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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我赤着脚,走过山脚谷地里的泥浆,脚腕上的红绳沾染了淤泥,看起来斑斑驳驳的。树木在耳边低语,引诱着我朝前走,铃铛声微弱地产生。山顶有若隐若现的蓝色人型生物笔直地站着,白色的光晕包裹着它,眼眸低垂,吟唱着古老低沉的调子。我踏着它的节奏跑起来,朝山顶跑,感觉自己就快要脱离身体飞到天上去。每一棵路过的树都是你前生的墓碑,它们站在你的身侧目送你远去,看着你朝家跑,留下浅浅的脚印。你听不到它们为你送行的挽歌,只知道朝前跑,它们坚信你会替它们跑到彼岸。你逐渐遗忘它们的面容,也逐渐遗忘掉自己,你放不下的天地河流都顾不上了,只知道朝前跑。山顶没有爸爸妈妈,没有柜子和黑棺,只有墓碑和树。
      我打算留在这里,就坐在墓碑上,看山下的众生。住在墓碑下的坑穴里就不会再梦见死人或是碎尸块了,不会想起妈妈,也不会想起从前的那些生命。
      山下的人信奉万物有灵。它们认为雨是神的泪水,会渗入山谷的每一寸皮肤,顺着它的血管进入到土地的深处,把裹挟着灵性能量的呼吸带入河流的身体,让河水带着灵息进入众生的身体。山峦、溪流、古树、石头,都蕴藏着看不见的灵息。灵息并不是人格化的神明,而是一种流淌在万物之间、维系着脆弱平衡的古老力量。村民们敬畏它,依赖它,沉默地凝视自然里的一切,用最古老的方式与之沟通。

      这里没有名字,只有被群山环抱的永恒潮湿。湿滑的青苔覆盖着每一块石头,每一片木屋顶,空气里弥漫着腐叶湿土和古老香火的味道。村落依偎在山坳里,低矮的木屋是大地里生长出的菌类,沉默地承受着永不停歇的雨雾。在这里,人们很容易就死去,就像神明赐下的圣诏。人们会在半月的时候歌唱哀婉的古曲,希望结束祖祖辈辈诅咒一般的传承,它们也因此无比的平和,从不争斗,在这个潮湿的地方静谧地活着。

      山顶的石碑上绘制了一条缠绕在神像上的蛇,蛇的眼睛是极其浅淡的蓝色,下面有用金色颜料写就的古文字。石碑旁有一棵巨大的古榕树,根须盘踞深扎进潮湿的泥土。这样看来,墓碑下的坑穴倒像是母亲的子宫。坑穴里只有脏兮兮的红布块和一个破旧的木碗。碗里盛着清晨新攒的露水和树上新落的叶子。坑穴的底部铺满石子。
      好长一段时间我就坐在树底下看山下的人,忙忙碌碌,朝乾夕惕,感受着山上灵气进入身体时那纯粹的显化,那无形的能量是我与村落沟通的唯一桥梁。下雨的时候,坑穴里积满了水,我坐在石碑上往下看,水里的面容和我小时候差不多,只是眼睛不一样,令人无法逼视的非人感,像沉寂了千万年的深潭,倒映着雨雾、古树和匍匐在泥泞小径上的村民身影。身上裹着一件不知道哪里来的粗麻布袍,宽大的袖口和衣摆垂落到脚。皮肤是常年不见强烈阳光的苍白,近乎透明,黑色的头发垂到肩上。
      我就坐在那里,感觉和山顶融为了一体。这里的时间很快,山下的人生老病死,自顾自地生活。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呈现出不同的形态,用不同的理念走完一生,死去,出生,死去,出生。我逐渐可以看清它们的命运,却并不明白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这些生命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出现又消失,没有和任何事物打招呼。
      令我想起我还存在这件事的是一个老者。它很艰难地从地平线一点点露出脑袋,歪歪扭扭地来到榕树下,直到它开口说话,我才终于意识到这是有人来这里找我。我在它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了敬畏和卑微。我并不明白它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神情,它试探着开口,声音干涩沙哑,被雨声打得破碎,手里拿着石头”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你了,长辈不让我们来这边玩,说这边是神明的禁地,有诡异的哭嚎声,会把小孩抓走,我贪玩跑到附近的山坡上,远远地就看到有个小孩在这边的山顶上站着,我远远地喊你,可是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它的声音突然变得稚嫩起来,它的样子也变成了孩童模样。“有时候你坐在那棵树下,有时候躺进墓碑下的深坑里,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一样。时间长了,我就想起来长辈们的话了,我赶紧跑回去。可是又忍不住跑来附近的山坡上看你。你每天都差不多,像老人一样,可是我就是觉得特别不一样,很神奇。我觉得只是看着你,就能看到遥远的时间,看到好多未知的东西,一些长辈们永远不会讲,生命里永远遇不到的东西。这是我的秘密,小伙伴们都不知道。我和娘说我认识了一个小孩,我觉得很不一样。娘问我这个小孩多大了,男孩女孩。我说我不知道,它好像从不长大,也看不出男孩女孩。娘很生气,说那就是不存在,不生长的人怎么会存在呢,说你只是我幻想出来的朋友罢了,不许我再跑来。“说这些的时候,它是笑着的。
      它看了我一会,我发觉它的脸又苍老下去了,它自顾自地说下去。
      “东山上有棵树,长得特别特别大,娘以前总带我去那玩。娘非常漂亮,总喜欢穿着朱红的裙子。”它没完没了地说着,就好像我们早就是走过一生的挚友了。它像是根本不指望我有什么回应,继续开口,”它很多年前就吊死在东山的树上了。“它顿了顿,”前几天那棵树被雷电劈死了,它把妈妈的魂打碎了。。“它苍老的脸皱在一起,好像把一生所有的纠结和痛苦都挂在上面了。
      透过它的眼睛我看到了一个女性模糊的背影,它挂在树枝上,身体飘飘荡荡的,有鹰飞过来啃食它的身体。它说,它意识到它并不理解妈妈,妈妈一直想离开这里,妈妈一直都不开心,带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生长出的愤怒。许多年来它只能把这件事当作对神明的献祭,是神明选中了它的妈妈。自那之后,它能感觉到妈妈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这里,妈妈被困在死去的地方了。我看着他,想把它这一生的苦难都带走,伸手揉了揉它那沾满泥浆的花白头发。
      “石头……是热的。”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像风的叹息,咬字有些困难,有点一字一顿的意味。”它记得……火的愤怒。”在东方,在迷蒙的雨雾后面,我看到了那棵焦黑的树,皮肉翻卷着,看起来有些奇怪。“树累了。于是就离开,它的呼吸流进了新的种子。种子害怕所以枯死。石头是纯粹的,我要把它留在深坑里。”

      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了,捧着石头的手也不再颤抖,我感到它内心里升腾出了一种奇异的平静,之后这股平静彻底取代了恐惧。
      它说,它希望那个时候就有勇气跑过来,认识我。它把石头丢进坑穴,之后就一瘸一拐地下山了。

      老人回去后,我感到有某种隐蔽的屏障被打破了,像是某种不可控制的变数。
      有个少年跑过好几个山坡来找我,说它的妹妹采药时被毒虫咬伤,巫医用草药泥敷满了她肿胀发黑的小腿,却就是无法阻止死亡的蔓延。它跪在我的面前,身上还带着浓烈的草药味和死亡的黑气。

      “求求你了!”它嘶哑地哭喊,额头重重磕进泥土里,脸上沾满泥污“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它的命!神明不能带走它啊!”它的头深深地磕进泥里,泪水混着泥浆把脸弄得很脏兮兮的。泥土不脏,是它看起来混乱。声音零零散散地碎了一地“帮帮我吧,帮帮我吧。。我真的没办法了。”
      我突然意识到,并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在帮助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在受到我的帮助,帮助这个混沌的意义也不清明,我在被帮助这件事困住,它不断放大我和对方的异质性以及我对自我意义混乱的放大以及对某种累积之物的无意识欲念,这不是我所希求的,那应该是不需要再生发希求的已经到达圆满的一种庄严的状态,这种状态无关短暂与永恒。
      我来到它面前蹲下,宽大的麻布衣袍浸在泥水里,这样更容易看清它。它的脸因绝望而扭曲变形,它眼中汹涌着悲伤、愤怒还有望不到头的不甘。它的的识海里涌动着对妹妹深沉的爱欲,对死亡的恐惧,对本身的自卑,对命运的愤恨所生长出的关于献祭自己的嗔怒。这些浓烈赤诚的意志,像岩浆般灼烧着我感知的边界。
      我有些困惑,望向山脚下的木屋。“它……很烫。”我感受到了自己的滞涩,像丝绸上细小的线头,“像快落山的太阳。”我看着它的眼睛“你的痛……烧着它。”

      少年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呆楞在那。我感受到它狂热的拯救欲在消退,变成了无边无际的茫然和一种深远的疲惫。我看到了它的痛苦,可是没办法改变它既定的流向。这是与我无关的漫无边际的苦难,我很清楚这件事,可是在看向它眼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流泪,只是没有东西从我的眼中落下。
      女孩死了,送葬的队伍沉默地走过泥泞的小路,我站在山顶大树巨大的根须上看着这一切,麻布衣袍在阴冷的山风中晃动。

      上山的人变多了,它们带着自己的问题来找我,我诚恳地回答着。我觉察着它们一个个火苗般跃动的新心念,可是我愈发意识到一种恒久不变的悲凉,它们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所裹挟,它们看不到也改变不了,然后一个一个犯着同样的错误。它们带着巨大的希冀上山,然后背负着更大的绝望离开。这种绝望得不到解决,之后汇聚在一起形成恐惧,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
      恐惧是有毒的,从诞生开始就注定会拼命生长。我能看到人们每一次抬头望向山顶那棵古榕和树下的我时,眼中的恐惧和厌恶。它们意识到我并不能帮助它们,并不会如它们想象中那样如神般翻云为雨,我只是一个陌生的小孩,甚至多数时候连它们渴求的共情都做不到。
      我能听到那些声音,和小时候疯狂灌进耳朵里的低语差不多。
      “那个小孩……”
      “它为什么……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它就是想看着我们死!”
      “它住在山上的禁地里啊......早就说它不是什么吉祥的东西......是谁偏要上去找它的!”
      人群沉默了一会。

      “它的眼睛!”一个抱着婴儿尸体的妇人尖声哭喊起来,声音因恐惧而扭曲,我记得它,它求我救过它的孩子,可是它的孩子是被一种力量之外的东西带走的,一种超越时间空间,超越一切算法的东西带走的。“那双眼睛……太奇怪了!看我们的时候就像...在看石头!它是恐怖的,不可控的!“
      “是啊,它自以为聪明,却连婴儿都救不了.你们说...它是不是...”
      ”它为什么能看透我们,你们不觉得诡异吗,它不是我们的同类,它也不是神!它是不详的!它会伤害我们!我们要求神来帮助我们!“

      它们低低切切地诉说着,有好多我并不能理解的词句,只是我能意识到是在表达不满,恐惧,忮忌。
      它们对未知束手无策,于是建构起渎神的框架,把我安置在里面,在框架上刻满漠视苦难的壁画。可是我只是看着它们,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宿命。
      我感受到山下人群里那种清晰的夹杂着恐惧的抽气声和某种被点燃的原始而黑暗的兴奋。那些关于在很久之前的时间里为了平息神怒而献上最珍贵之物的模糊记忆碎片,在新生绝望的催化下,被赋予了脱胎换骨般的可怕含义。来自人们眼中的一道道目光带着浓重的怨毒和一种扭曲的期待,齐刷刷地投向山顶那棵巨大的古树和树下静坐的渺小身影。山谷中升腾的雨雾静静地吟唱着温柔的歌。
      随着人们征伐的脚步,雨越下越大,沉重地往麻布袍子上砸,之后停泊在墓碑底下的坑穴里。雷电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天地都在恸哭。人们把不甘和愤怒的欲念都融进点点松明火把中跃动的光华里,火里翻涌着它们生起又死去的一个个念头显化出的脸孔,像被火焰灼烧的痛苦灵魂。他们沉默着被一种虚幻的神圣使命点燃的病态亢驱使,把粗重的呼息和踩踏泥泞的嗤声当作存在的伟岸证明,不眠不休地前进着。

      人们就是这样带着带着它们污浊的能量场和自以为智慧的年迈身体,用愚蠢和盲目的大脑做着浅薄的决定,然后就执行它。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它们也会找上你,撕碎你。它们不容许你存在,因为这是一件超出他们想象的,印证它们平庸的事情。
      可是如果你打算爱这些林林总总的众生,就也要爱它们的匮乏,爱它们的无知,爱它们的不堪,你不能被它们身上的习气打败。
      我坐在古树的根系上,看到雨滴坠落的轨迹,看到火焰在潮湿空气中扭曲的形状,看到人们身上漫溢的黑色气体。我看到老人冲上来拦住它们,被推进黝黑的山坳里,有鹰飞进去啄食它。
      我闻到了火把里焦油的味道,火把离我很近,几乎烧到我的脸。
      “说话啊!”抱着死婴的妇人声音凄厉,“你看看我的孩子!你这个不详的家伙,你看看它!”
      “我们把你当作神的孩子,我们信赖你,求助你,可是你始终看不到我们的苦难!你出现在山上,不就是来救我们的吗!“
      “它的眼睛!挖掉那双眼睛!它看不到我们的苦!”
      感官过载,感官过载,感官过载。
      咒骂、哭嚎、混合着雨声,形成一股毁灭性的声浪,冲击着古树,也冲击着天地间每一个静默的存在。有人站在我的面前,伸手打了一巴掌。联觉不合时宜地产生,光晕升腾,像是回到天地初开时,我好像终于意识到,我不属于这里。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你哭啊!哭给我们看!不要总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令人恶心。那你能为我们死吗?让我们杀掉你也没关系吗?“
      时间消失了,就好像它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我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模模糊糊的,有血流进了眼睛,视线变红了。

      我又想起了它们来山上找我时那种热切的眼神,纯粹地希求。这就是众生吗,那个时候无比地希望爱能延续,现在又迫切地想消除恐惧,痴愚地追寻着自己虚幻的念头。现在在发生什么呢,人们始终处于的囚笼是什么,人们逸散的情绪背后叫嚣着的是什么。它们想要找到绝望的出口就来找吧,我又算什么呢。这个时候我意识到,关于人们呈现的任何形式都很飘渺,它们的存在变得更加虚幻,声音模模糊糊,形象朦朦胧胧,连呼吸声都像是我臆想出来的自称自己存在的妄念,主体性也不实有,客体也消失。没有人在帮助我,我没有在帮助任何事物。那我面对的是什么呢,我开口所讲的又是什么,我真的允许它们发生了吗,我是不是在下意识阻止着什么,哪怕我没有做出任何行为。我是否因为它们的靠近而生出了念头,我在受其影响,这个时候它们对我来说就由虚入实,令我转变。我所愿意做出的牺牲,是否真的源于无我的悲悯,还是只是个人英雄主义的浪漫澎湃。

      我就这样看着自己,看着树下的小孩,静悄悄地呼吸。它的身体亮起光点,我看到它呼吸的节奏以及流转的能量。
      我看到了一张张的脸孔,每一张脸孔显化出百态的情绪,它们像刻刀一样镌刻进我的瞳孔深处。我为什么要把它们强行割裂在我之外呢,它们是卑贱的吗,我就不能是卑贱的吗,卑贱又是什么,我找不到我们之间的分别了。
      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们了,有点理解自己了。于是我张开双臂,拥抱我们。
      睁开眼睛,我坐在地上。
      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时间,空间,不知道自己是谁。周围有嘈杂的声音,你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就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于周围一样,记忆忽远忽近地闪烁,你分辨不清真假,不想悉数抓握,于是置之不理,你无法证明这个正在呼吸的家伙与你有什么关系,有何种相似性,又在承受怎样的苦难,与之有关的艰难建立的情感联结又是什么,都脆弱,都抓不住。这具身体并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并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东西,带给我它纷乱的感受,可我也无法确定,究竟哪一部分就是属于我的,好像每一种不同的认知和记忆都能融进我身,我可以变成任何样子,这具身体只是渺小的容器。在通过一个个场景的游历后,我发现了那团不变的东西,像能量一样,它在黑暗的山洞里闪着明亮又微弱的光,它是我不论处于哪具身体都能准确辨认自己的法门。
      没什么是真正值得担心和恐惧的,自己的眼睛远比野兽的眼睛要强得多。不清明东西都源于自己,没有那些被划分出来的低级的事物。可我也感受到一些不同,我们在走回原点的时候还是有一些东西变了的,你更加清明更加自在,一切是在以螺旋的方式盘旋上升,而那些你以为的虚无是被蒙蔽时候所看到的走回原点的单一路径,那些支点外围的滂滂汤汤是被容许存在且都源自于你的。
      不要责怪自己,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发生,你一定做过很多比这糟糕得多或是伟大得多的事情,很多事情是你这样认为,所以就这样发生了,就连念头本身或是自我本身都不清明,只要体会这个时候的感受就好了,甚至在这个时刻之后你又把它忘记了也没有关系,你不是靠这些东西架构起来的,你是因为你本原之物而存在,这种存在是永远永远的,不生不灭的,你永远有资格回到这里,你担心的都不值得的担心,它们都太过短暂太过虚幻,你没有看到你漫长时间里的山挪海枯,你只知道你眼中的寂静澎湃。它们没有理由,就是存在,就是接受。你所反抗的,不是从你接受起就拥有了并再不失去的,它从你没有记忆的时间里就一直属于你,一直是你,只是你没有意识到或是忘记了而已。你的愤怒都抛却在太过渺小的事物上,以至于你成为愤怒本身的囚徒。这不是菩萨,也不是金刚,只是你婴儿般的啼哭。你在期待母体,可是哪里又有母体呢,只是所有与你无二无别之物照见了你的缺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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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这是一个我的故事,通过小说的形式写出来。啊,请对我的文字有一点耐心,很感谢。评论我都能看到的,像读信一样。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