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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祸不单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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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天花板仿佛生成了细密的大小漩涡,刺鼻的消毒水和难闻的病房味道纠缠在一起,让人几欲作呕。
再加上一路上的嘈杂、颠簸和呼喊,郁羲昏昏沉沉地意识到他可能真的喝多了。
也许不用开第二瓶,满满一杯足以让他看起来很严重。
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郁羲睁开眼睛,直接和那匹狼的丹凤眼对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谁的眼睛,心里就瞬间“咯噔”一下。
“醒了?”宋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对酒精过敏不知道吗?”
“过敏?”郁羲皱眉,“之前喝酒会觉得有点不舒服,我以为是正常反应。”
宋憬猛然俯身揪住对方的领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话,“过敏性休克,你差点死在飞机上。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郁羲的声音颤抖,“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我不管你和裴明修是什么关系。”宋憬松开手,重新站直,“你如果再碰酒精,我会直接杀了你。”
郁羲此刻是真的懵了,这个故事走向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给你妹妹打电话,告诉她你醒了。”宋憬将手机扔给他,转身往外走,“等会儿会有人来接你,送你回去。”
郁羲茫然地看着对方离开,打开手机后一通检查,发现通讯录里多了一个号码,备注“宋憬”。
“他什么意思?”郁羲找到一个隐藏软件,翻看这一天的手机操作,“幸好找万寻要了这个app,设计者真是我的救星。”
“这是云破月找人做的软件,功能很简单,就是后台监测和痕迹掩盖。”
万寻的话似乎还在耳边萦绕,郁羲对他的感谢再次加深。
郁舒的电话很快拨通。
“哇——”
郁羲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哭声弱下去才开始说话。
“我没事了,真的。”
“你和田琛都是混蛋……呜呜……我讨厌你们……”
“望舒,对不起。”
哭声很快变得遥远,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的女声。
“郁羲,我是田薇。”
“田组长,我有乱说话吗?”
“没有。”
“那就好。”
“郁羲……”
电话那头似乎有点犹豫。
“怎么了?”
“裴明修在回来的路上。”
“……”
“他给你打电话,打不通。”
“……”
“抱歉,我没顶住压力,告诉他了。”
“……”
“你多保重。”
“……”
电话挂断许久,郁羲才反应过来。他哆嗦着把裴明修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心如擂鼓地拨通了备注为“申”的电话。
响了两声便接通了。
两边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还是郁羲硬着头皮率先开口,“裴哥。”
“嗯。”
许是隔着一层细微的电流,郁羲一时也分辨不出这个字里有什么情绪。
“你……”郁羲本想问他身体好吗反噬严不严重,突然想起来自己背着他进了医院,这个话题还是不开展为妙,“你到家了吗?”
“没有。”
郁羲松了口气,语气轻快起来,“我在家等你。”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好。”
郁羲安心地挂了电话,摇了摇药水袋子,发现还有一大半,于是果断按下呼叫铃,“我在他回家之前先到家,应该问题不大。”
小护士打着哈欠进来听完患者的诉求后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挂完水再观察一会儿才能走,万一你死外边了怎么办?”
郁羲收起眼里的焦急,可怜兮兮地看向她,“我不想住院……我想回家……”
小护士摆摆手不为所动,“不行,你死外边,吴医生得血溅办公室。”
“能让吴医生来看看吗?我现在没有不舒服。”郁羲说道。
“那我给他打个电话。”小护士很快联系上吴柏舟,挂断电话后看向郁羲,“他说他马上来。”
没几分钟,吴柏舟也是哈欠连天地进来了,“呦,醒了?”
“吴医生,我可以回家吗?”郁羲问道。
“再看看吧。”吴柏舟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下,“你和宋憬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郁羲想了想,“他把我喝进医院的关系。”
“闯祸了,怪不得他那么紧张。”吴柏舟恍然大悟,“你是田薇的外甥媳妇的哥哥,论情论理,也得喊田薇一声小姨呢。”
“……这关系似乎远了点。”郁羲说道,“他走之前说会有人来接我,但我想在那个人来之前就离开。”
“确实,鬼知道他的人会把你送到哪里去。”吴柏舟点点头,“没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郁羲拎起领口看了眼身上的皮肤,“也没有疹子,身上也不痒。”
“那你走吧,有不舒服再回来。”吴柏舟直接上手拔掉针头,“你记下我电话。”
郁羲将吴柏舟的号码也收进通讯录里,“我是酒精过敏吗?”
“只能说可能性比较大,现在也没条件测过敏源了。”吴柏舟说道,“宋憬居然随身携带肾上腺素,什么奇葩习惯。”
“什么?”郁羲没听清。
“他给你打了一针肾上腺素,要不然你估计撑不到医院。”吴柏舟拍了拍郁羲的头,“这说明你命不该绝,害你的人救了你一命。”
郁羲顿时冷汗直流,名为后怕的情绪真正淹没了他,“我以为我就是晕过去了……”
吴柏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我帮你叫出租车,你直接去医院门口等。”
郁羲出了医院被凌晨的风吹得又是一个哆嗦,直到一辆出租车打着双闪过来,他的心脏还在乱七八糟地跳动着。
又痛失大几十的人心疼地往家楼下走去,他仔细地数了下楼层,发现八楼黑乎乎的,九楼有着微弱的灯光。
“真的没回来。”郁羲彻底安心了,心里盘算着回去先把礼物放好,洗个澡拾掇一下自己再做个新学的意大利肉酱面。等人回来边吃夜宵边轻描淡写解释一下进医院始末,实在不行可以展示一下自己如今健康的身体。
比如当着裴明修的面在跑步机上跑个半小时。
电梯内的灯光柔和,镜面般的墙壁映照出相同的身影,营造出一种超现实的空间感。郁羲看见门上的自己疲惫困倦,整个人像是沧桑了好几岁。
身上那件画着什么动漫人物的T恤也显得萎靡不振。
郁羲感觉累极了,心莫名地沉了又沉,一连串的计划如今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瘫在哪里昏睡过去。他满身凄凉地打开门,心不在焉地换上拖鞋,然后……
然后他就看见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月光从未关门的阳台直射进来,映照进黝黑的眼睛里,幻化成星光。
心跳加速,血液涌向头部,郁羲感觉有一团棉花堵住了喉咙,空气不通,呼吸不畅。
“回来了?”裴明修的声音平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郁羲掐着掌心,勉强镇定下来。
“你不希望我回来?”裴明修微微俯身,点亮茶几上的手机,“现在也不早了,凌晨两点。”
“我希望你回来。”郁羲朝他走过去,担忧地伸出手想要试探其额头温度,下一秒却被握住了手腕。
裴明修一言不发,凝视着郁羲的那双眼睛似乎更加深邃。
“你哪里不舒服?”郁羲硬着头皮继续问,“我去拿温度计给你量一下,好吗?”
“没有发烧。”裴明修语气平静,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样,甚至手上用了点力将郁羲拽到自己身边坐下。
郁羲对于红绳道具以及两个人的组队方式了解不深,基本上都是其他人说什么他信什么。但他总感觉现在的裴明修很奇怪,于是皱着眉将人来来回回从头到脚打量了足足有五六遍。
“你……不是左撇子。”郁羲起身站回自己一开始停住的地方,从玄关走到客厅沙发处,他曾位于裴明修的右手边,因为自己的右手用于挂水还隐隐作痛,于是当时自然地伸出了左手,“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可你为什么要用更远的左手去抓我的左手?无论从习惯还是下意识的反应来看,你都应该……”
是用右手……
郁羲没能说出最后的论断,他的头脑再次混沌起来,乱七八糟的人和事牵连嘈杂,堵塞了所有的思绪。
他被压在沙发上的时候仍然是茫然的、无助的。
裴明修用左手撑住上半身生怕郁羲承受到太重的负担,本该行使摩挲与安抚职责的右手却是无力地垂落在沙发边,“我们的猜测没有错。无论是迷宫里的误伤还是塔特岛古堡里的有意处理,理论上都应该对npc对副本或多或少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但我依旧能够全身而退。”
“游轮副本真正组队的是你和欧阳他们,我还是不占名额跟着你进来的。去掉我这个异类再去掉Flora这个卧底,10个人对应行程里的10个晚上,若是你堂姐运气差一点,若是没有人注意到隐藏在第一天的通关线索,若是Flora自信活到最后一天可以通关,那么这一场副本,将会是全军覆没。因为导游曾说会有人在澳大利亚接我们,‘们’这个字至少指两个人,不在死亡名单上的Flora只是一个人。
“但是我的存在彻底断绝了全军覆没这种可能性,不管这十晚对应的人是死是活,最后都会剩下两个人,就像自愿陪同Flora一起下船的王瑾,她没有机会点灯也可以顺利回到现实。副本不会在察觉到第12个人存在时好心地补上一张门票,它完全可以让我滞留在港口永远留在副本里。
“可我拥有了一个正常的身份,真正的身份而非埃斯特尔岛上npc给予我的假身份。这说明副本的创造者或是管理者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我,我只是被基础原则重新捕获归到了普通幸存者当中。直到我动了手,或者更准确地说,直到我们找到通关方法副本清算结果时才发现了我,于是惩罚与反噬如期而至。”
郁羲的思路渐渐跟上了裴明修,他觉得“如期而至”这个词用得很不好,他一直以来所期望的都是作为保护者与先行者的裴明修能够安然无恙。
裴明修的手肘微微弯曲,两个人的呼吸交缠,“郁羲,经过这件事,我真的相信与你一起的每一天都在被上天眷顾。这种被造物主青睐的福气与好运,皆来源于你。”
“我们既能顺遂至今,亦可待来日圆满,不是吗?”
郁羲的手臂环绕过裴明修的脖颈,手指穿过他的发梢,嘴唇从轻轻碰触逐渐加深为一个短暂生涩却热烈缠绵的亲吻。
呼吸急促,胸膛起伏间显示出内心的波动久久难平。郁羲的一只手不自觉地沿着裴明修的肩颈手臂下滑,继而与无知无觉的五指相扣。
“其实你不需要每次都想法设法地开导我,事发突然我会反应不过来,给我一点时间就好。”郁羲举起紧紧贴合在一起的两只手仔细端详,“是没有感觉吗?”
“它没有感觉,但是我的心有感觉。”裴明修低下头贴近郁羲的耳朵,嗓音低沉,“你这么主动,我很难不心动。”
“……”郁羲双颊燥热,他侧头避开,轻轻推了推对方的肩膀,“你先起来。”
“不起。”裴明修甚至再往下沉了沉,将下巴搭在郁羲肩膀上,“除非你再亲我一次。”
郁羲被这位成熟稳重领导型男朋友的幼稚行为逗笑了,但他可不敢再亲了,对方有没有心动他不知道,情动身热他可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
“这几天肯定很累吧,早点休息好不好?”
“陪睡吗?”
郁羲再次忍不住发笑,“陪吃陪睡陪聊,你等我到现在饿不饿?我去做点吃的?”
裴明修自然不会拒绝男朋友第一次亲自下厨,他倚着门框准备寻找时机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然而一分钟之后还是帮不了一点,沉默地看着郁羲趁着烧水的功夫拆开一袋肉酱倒进隔壁平底锅里加热。
“预制菜……”裴明修的眼睛里满是失望,他看着郁羲又接了半碗水倒进去,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加水?”
“我要往肉酱里面加一些蔬菜,不加水会糊。”郁羲快走两步打开冰箱,一边翻找一边自言自语,“番茄……胡萝卜……没有西兰花……那绿色蔬菜的话……这个豆子也可以的吧……”
就在郁羲将洗了两遍的四季豆和胡萝卜剁吧剁吧扔进平底锅里,开着大火搅拌了一会儿见汤汁略显浓稠准备关火时,裴明修飞快抄起水池边的碗接了一碗水倒进“大杂烩”里。
郁羲手里的锅铲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搞破坏的某人。
裴明修指着漂浮在水面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豆子。”
“学名叫什么?”
“我不记得了,我妈烧过很多和它长得很像的豆子,长的短的,扁的圆的。我前天和万寻逛超市,就顺手买了一点。”
“这些统称为豆角。你挑中的这个,学名是菜豆或者四季豆。”裴明修接过锅铲,挑起一根脆生生绿油油的豆角。
“未彻底断生的四季豆,会引起食物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