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爱为何物》湌梦

12、梦想

　　下午黎烨是一个人来的学校。
　　和“那家人”吃完饭回到房间，他玩了一阵子手机后见时间差不多，打算让谢影再捎他回三中。然而却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怎么联系谢影。

　　他没有谢影的电话号码，也不清楚谢影的家庭住址。他对谢影，除却知晓对方的学校与前兼职单位以外，一无所知。

　　联系不到谢影，黎烨只好和以前一样——打车上学。

　　不同于早上谢影经常卡点来上课，中午谢影往往会早到。黎烨到A班时，A班仅有零星的几个人，其中一个人就是谢影。
　　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腰背挺得笔直，神情专注，在做着那做不完的题，似乎永远不会厌倦。

　　黎烨笑笑，绕过他的位置拉开椅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向椅背一靠，姿态懒散，闭上眼睛，身体放松。
　　耳边不断传来笔杆子不断摩擦纸张的声响，沙沙沙沙，轻微的，动听的，几乎没有中断。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黎烨轻而易举能联想画面：
　　微风不燥，身着蓝白校服、气质干净清冷的美少年专注地在白纸上写下一行行字。
　　氛围宁静而美好，然而此时镜头忽然一切，落至白纸上，聚焦于少年所写的内容之上——顿时，所有关于美好的滤镜“啪嚓”一下全部碎掉了，因为谢影的字实在太难看了。

　　想到这里，黎烨睁开眼睛，顺势探过身去瞧。
　　果不其然，小学生字体，丑得一笔。

　　笑死。

　　许是注意到黎烨的异样，谢影做完一道题，转过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于是不解风情地提醒道：“补国庆的作业。”

　　“补补补，我现在就补。”黎烨暗暗一笑，赶忙从桌洞里掏出早上没做完的作业，并……即刻向谢影伸出手，说：“给我抄。”

　　谢影：“......”
　　他默默地从桌洞里拿出叠好的试卷，推过“三八线”，放至黎烨的桌上。

　　似是无奈。

　　“谢了。”黎烨一笑，当即捞过那一沓试卷唰唰唰开始翻找。

　　黎烨将其粗略地打量一遍，发现谢影已经批阅过了，用红笔打上了分数，以及在错题旁做了“注意事项”的标注。
　　不过由于错题很少，这样的批注也很少，基本没有参考意义。

　　一沓试卷全部看完，黎烨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认识到谢影的厉害。
　　他难得地去换位思考……确实，如果不是黎明月给三中捐了一栋楼，黎烨根本不可能跟A班的人成为同学。

　　扫完，黎烨又翻了一遍，这次重点看了看语文试卷，也就是他亲自做过的那些题。
　　黎烨沉下心来，首先参考谢影纠正过的答案对自己的试卷进行批改，紧接着对自己未完成的试卷进行“内容的补充”。

　　专心致志，聚精会神，心无旁骛。

　　随着上课时间的临近，A班同学陆续到达，一个接一个，见到此情此景，无不惊讶。

　　这还是A班的关系户吗？这还是临阳三中校霸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尤其......苏岄。

　　苏岄张大着嘴巴，从门口走到自己的位置，全程不敢置信。
　　她脱下书包，挂着吊坠的粉红书包落在椅子上发出声响，然而，黎烨过于专注，没有任何反应。

　　这还是黎烨吗？不会被夺舍了吧？苏岄瞳孔震惊。

　　不过很快她注意到黎烨压在手臂下的试卷，板板正正的批注，接近满分的分数，以及姓名那栏写着的两个字：谢影。

　　啊？
　　啊？
　　啊？
　　疯了吧？发生了什么？谢影......这是谢影的试卷，但为什么会谢影会把试卷给黎烨，还是给他抄？
　　啊啊啊啊啊！崩溃！苏岄一度想抱头流泪。

　　作为谢影的粉丝团团员，苏岄自诩对自家男神还是有些研究的，没记错的话，谢影之前在二班从来就不会给作业给其他人抄的！
　　二班是平行班，谢影作为班级第一经常有人问他要作业抄，但分明他都一一拒绝了啊！

　　......等等！一定会有理由，苏岄开始冷静。

　　啊啊啊啊！思考不出答案！！
　　不过倒是思考出了对策：既然谢影会给黎烨，那一定也会给自己抄。
　　因为他俩和谢影的关系是一样的——大家都是同学嘛。

　　想到这里，苏岄转了转眼珠，即刻实践！
　　只见她转过身看向谢影，睁着黑葡萄似的圆润大眼睛，小声道：“谢影，我能借你的试卷用一下吗？有些题目实在不会。”

　　.

　　“不给。”然而没等谢影给答案，黎烨率先答道。

　　“为什么？”苏岄一听是黎烨回答，顿时变了脸，叉起腰转向黎烨，话语夹枪带棒：“这是谢影的试卷又不是你的。”

　　她语气一差，黎烨这种没有绅士风度的人语气只会更差，“靠”了声，不满：“老子在外面晒了一上午他才给我的，你啥也没干凭什么不劳而获？”

　　苏岄也是个暴脾气，马上就被激将，回怼：“晒一上午了不起啊？我也能去晒一下午！”

　　“那你倒是现在就去晒啊。”黎烨扯近试卷，语气不屑。
　　“你！”苏岄气急，一时间语塞没顺过气来。

　　……整个过程，莫名像是打情骂俏。

　　谢影扫了二人一眼，眼眸似是垂了垂，又抬起眸，视线在苏岄身上停住，答应下来：“嗯。”

　　话音未落，黎烨瞬间看向谢影，不敢置信：“！！”
　　苏岄则是见目的达成，唇角轻扬，瞪了黎烨一眼，即可又冲谢影甜美一笑，非常矫揉造作地说了声“谢谢”。

　　黎烨：“……”

　　待苏岄回过头，黎烨当即不满地质问：“凭什么？这可是我晒了一上午的奖励。”

　　却见谢影淡定地“嗯”了一声，然后......从校服外套兜里掏出来一颗熟悉的大白兔奶糖，放在了黎烨的面前。
　　再......毫不留情地收回了视线，注意力重新转回自己的事情上。

　　黎烨：“......”

　　赤裸裸的敷衍。

　　不仅如此，还是用牛奶味的糖果。

　　等等......
　　黎烨似有所感，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
　　苏岄她......是个挺受欢迎的女孩子来着。

　　想到这里，他猛地看向谢影——
　　清清冷冷，表面看不出来。但谢影这人，长着一张漂亮的脸，气质方面，虽是“禁欲”，但由于颜值，更显“多情”。

　　不会吧？？

　　为验证猜测，黎烨即刻凑近谢影的耳朵，转眼间，二人距离极近。
　　他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压低声音，问：“谢影，你该不会是……喜欢苏岄吧？”

　　不曾想，话音落下，谢影反应尤其强烈，猛然别过了头，拉开了和黎烨二人之间的距离。表情难看，抿唇不语，目光冰冷地盯着他——

　　“没有。”谢影冷冷道。

　　然而，脖颈到耳朵快速蔓延的血红还是出卖了他。

　　黎烨一愣，见状，笑了。

　　原来……真的喜欢她啊。

　　.

　　小插曲过后，黎烨奋笔疾书继续抄作业，不过这次他大概有点累了，实在不如先前专注。
　　写着写着，困意难得地涌上心头，索性直接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苏岄传下来的便签纸，直接放在他的发旋上，稍稍一动，便签纸就掉在他的脸上。
　　黎烨直起身，熟练地给自己撕下一张，又给隔壁的谢影撕下一张，递给他。

　　“......”谢影沉默地接过，神情不解。
　　黎烨于是主动解释：“姜君很喜欢在月考前搞这种东西......”

　　“还是跟以前一样，在便签纸上写下你们的梦想，为了达成梦想应该考上的大学，高考应该考到的分数，以及本次月考应该考到的排名。”讲台上，姜君小蜜蜂嗡嗡作响，与黎烨的声音渐渐重合。

　　姜君每次月考前都坚持不懈搞这种，然而黎烨每次都坚持不懈一个字没写，不过这次——
　　黎烨环顾一眼A班，每个人都在写，余光中，谢影也在写。

　　这次，他带了笔。

　　梦想？
　　黎烨盯着空白的便利贴，思索之间，忽然生出些难以言喻的焦虑与迷茫。

　　......初中过后，黎烨很少思考这么远的未来，他至多会想：终有一天老姐回家，他会和老姐一起生活，一起在临阳待很多很多年。
　　他们在这里生根发芽，理所应当，会在这里枯萎腐烂。最后终于，灵魂飘去天堂，在天气好或者天气不好的某天，和外婆、老妈团聚。

　　写不来，没有梦想。
　　黎烨烦躁，无从下笔，索性打算再次交个空白的上去。反正姜君不像罗崇一样烦人，不会有什么后果。

　　余光中见谢影已经写完，黎烨凑近看。

　　梦想：律师。
　　目标大学：中国政法大学。
　　目标分数：666。
　　目标排名：10。

　　律师？

　　“你以后想成为律师？”黎烨看向谢影，有些惊讶。
　　不是医生吗？
　　他还记得那天小诊所醒来，分明看见谢影在看医书。

　　黎烨歪头看他，不解：“怎么会想成为律师？”

　　谢影看着他沉默片刻，缓缓别开视线，淡声道：“为了挣钱。”

　　黎烨沉默了……这才不是梦想。
　　说不上来，有些失望。

　　不过这种情绪转瞬即逝，黎烨很快想到参考谢影的答案，自己可以写什么。
　　梦想，不，一道横线从中间划掉，重写。

　　目标：继承家产。
　　目标大学：随便。
　　目标分数：随便。
　　目标排名：随便。

　　黎烨想过要继承黎明月的公司，不为别的，纯粹不想便宜了凌芝一家。

　　写完，他将自己的便利贴递给谢影看，顺势提议：“谢影，要不你毕业了来我司当法务吧，我保证让你挣到钱。”

　　谢影：“……”

　　谢影当即用橡皮擦擦掉了“律师”两个字。

　　黎烨：“……”

　　黎烨十分不满：“我靠你什么意思？是不想跟我待在同一家公司还是咋的？”

　　谢影不搭理他，自顾自重新写上几个字——职业演奏家。

　　"！！"
　　职业......演奏家？
　　黎烨呼吸忽然一滞，瞳孔微缩，胸腔之下心脏传来微微的热意。

　　谢影也想成为职业演奏家？！

　　黎烨瞬间带着某些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亢奋，连声追问：“钢琴吗？还是其他的乐器？”

　　谢影注视着他没有回答，倒是淡淡地反问：“你喜欢钢琴吗？”

　　黎烨一怔：“......”

　　谢影盯向他，罕见地追问：“为什么现在不弹了？”

　　黎烨抿了抿唇，出了神，一时间竟没有及时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钢琴啊......以前是喜欢的，不过，现在想起来，更多的却是如死水般毫无波澜......

　　时间过去许久，久到便签纸已被语文课代表孙思文收了上去，黎烨也没想出一个答案。
　　与此同时，他也忘了继续去追问：谢影所想成为的究竟是什么演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