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提琴少女的秘密》籍乐

1、黑夜难眠

　　沛城的冬天寒冷刺骨，尤其是北风一吹，像是走进冰窖里。

　　“阿嚏——”叶琳打了个喷嚏，走到阳台把窗子关上，屋里的温度立马回升好几度。

　　“小妹儿，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叶琳把手机放在鞋柜上，开着免提，一道纯正的北方口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张姐，我听到了。”叶琳说，“月租金涨五百是不是太多了？两百可以吗？”

　　张姐全名张燕，是她的房东。她刚到家，张燕就打来电话，通知她下季度房租涨价。

　　“哎哟，小妹儿，你当菜市场砍价呀！你应该知道，我这儿的房子是全沛城最便宜的。换个地方，你能租到这种条件的房子吗？咳噗。”电话那头，传来张燕吐痰的声音。

　　叶琳眉头微蹙。这房子的确是她能租到最划算的——离公司近、采光好、家具齐全。她不得不放低姿态，说：“张姐，您是个人美心善的大好人。马上就要过年了，我要回老家，需要花钱的地方多，您能不能少涨一些房租？”

　　“你别给我戴高帽，我不吃这一套。”闻言，叶琳闭上了眼睛，心里开始盘算搬去哪儿，不料张燕接下来说，“算了，我看你是个小姑娘，我就吃点亏。这次就涨三百，少一分都不行。”

　　叶琳睁开眼睛，脸色依旧沉重。这次涨三百，下次不知要涨几百。接下来，她要花时间和精力另找租房。

　　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依旧感谢道：“谢谢张姐。”

　　张燕并不领情，催促道：“你马上转账。”

　　叶琳给张燕转了三千九百元，张燕才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叶琳躺进沙发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

　　年底刚发工资，钱还没捂热就交了房租。再加上昨天，她给母亲转了一千元，如今卡里只剩不到一百元。她看着余额提示的短信，心中异常苦涩。

　　当初，她满怀信心地从县城考到城里，以为能一步登天，结果大学毕业半年多找不到工作。为了不灰溜溜地回去，她将择业标准一降再降，才找到这份月薪不到三千、周末无休的工作。

　　她累死累活地干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挨到转正，工资涨了三百元。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工资全都“奉献”给了房东。

　　“叮铃铃……”该死的手机铃声又响了，叶琳拿起手机一看，竟是顶头上司韩玮打来。

　　叶琳连忙接通，露出谄媚的笑容：“喂，韩总，这么晚了有事吗？”

　　韩玮问：“你现在在哪儿？我这儿有个饭局。”

　　一听有饭局，叶琳心里更烦了，推脱道：“韩总，我现在不太方便，我来例假了。”

　　“例假？这有什么大不了？我把位置发你，你赶紧过来，不然扣工资喔。”

　　韩玮说最后一句话时是用调侃的语气，但在叶琳听来，这分明就是威胁。

　　电话刚挂，韩玮已经将地址发过来。叶琳的心里十分为难，到底去不去呢？最近一直加班，她今天好不容易能按时下班，不想去什么劳什子饭局。可是，如果她不去的话，依韩玮的性格，肯定不会让她好过。

　　叶琳站起身走到窗边。寒风凛冽的夜里，有条流浪狗一瘸一拐地从楼下走过。她心有戚戚焉。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不想变成一个没有工作、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就在这时，韩玮又发来一条微信：【记得穿得漂亮点，不要丢我们公司的脸。】

　　叶琳的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但还是没骨气地回道：【好的，韩总。】

　　叶琳到了饭店，早有服务员等在门口，将她迎到包厢。包厢是一个能容纳十人的大包厢，里面坐了七八人，除了韩玮，没有她认识的人。

　　一进去，叶琳就感觉非常不自在。她的双手放在肚子前，紧紧地抓住衣袖，显得局促不安。

　　酒桌上，韩玮正和某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推杯换盏，余光瞥见叶琳，愣了几秒。

　　叶琳上身穿白色短款羽绒服，下身是一条加绒黑色紧身裤，脚上穿着到膝长筒靴。公司里的女同事大多是这样的穿着。本来，这样的打扮算不上瞩目，但在这个人均四五十岁的包厢里，却成了一抹奇丽的风景线。

　　韩玮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指着叶琳说：“这是我们营销部的小叶。你们别看她年轻，但营销方案做得非常成熟。”说完，他又对叶琳说，“傻站着干嘛？赶快过来坐。”

　　只有上菜口旁边的位置空着，叶琳走过去乖乖地坐下。她像一只不安的小兔子，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筷，不说话也不吃饭。

　　耳边传来韩玮的声音：“你别呆坐着，赶快去敬酒。”

　　“韩总，我今天真的不舒服。”叶琳弯腰捂着小腹，看着十分痛苦。

　　韩玮垂眼看着她的小腹，低声说：“小叶，这些人都是公司的大客户，非常重要。我今天让你来，是为了栽培你，你可不要辜负我的苦心。”不待叶琳再次拒绝，韩玮站起身，对那群客户朗声道，“各位，小叶有话和你们说。”

　　“美女有话说，我们当然要洗耳恭听。”

　　“没错。叶美女，你想说什么？”

　　面对七八道目光逼视，叶琳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她举起面前的白酒杯，硬挤出一丝微笑说：“我，我想感谢各位对公司的支持。我先干为敬。”

　　白酒入口，辛辣味充斥整个口腔，叶琳感觉腰部酸痛更加明显。

　　“怎么能让叶美女一个人喝酒呢？来，我陪你喝。”一个装满白酒的杯子与她手上杯子碰杯，她抬头看去，那人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帮她解围。

　　“小叶，向总敬你，你赶快把酒杯满上啊。”韩玮催促的声音同时响起。

　　“没事，她害羞了。我来帮她。”那个被称呼为“向总”的人看似善解人意，却给叶琳倒了满满一杯。

　　叶琳压抑住心中的怒意，简单地说：“干杯。”

　　就这样，一轮敬酒下来，她喝了七两白酒，脸上染上红霞，人变得晕晕乎乎，靠在椅子上醒酒。

　　恍惚间，叶琳瞥见一个胖胖的身影向她靠近。那个身影在她椅子旁停下，俯下身，满嘴都是酒气：“叶美女，我们再喝一杯。”

　　叶琳摆了摆手，婉拒道：“向总，您还是和韩总一起喝吧。”

　　“韩玮是个大老粗，和他一起喝酒多没意思。我喜欢和美女一起喝酒。”那人给叶琳的酒杯斟满酒，递到她面前，笑嘻嘻地说，“美女，我敬你。”

　　叶琳不肯再喝，伸手将酒杯推回去。就这样一推一递之间，杯子里的酒洒到了那人身上。

　　那人转喜为怒，将酒杯“咚”的一下放在桌上，说：“叶美女，你也太不给向某人面子了。”

　　韩玮听到响动，忙过来打圆场道：“向总，她就是个小姑娘，您别跟她一般见识。”韩玮转过头来，用命令的口吻对叶琳说，“小叶，还不快把这杯酒喝了。”

　　任是泥人，也有发火的时候，更何况叶琳已经一忍再忍。

　　叶琳分别横了韩玮和那个向总一眼，拿起挎包就冲出去。她心里想着，哪怕明天被公司开除，自己也不要受这种侮辱！

　　然而，她刚出饭店就后悔了。冷风呼呼作响，吹得落叶翩翩，也吹散了她的醉意。

　　叶琳拿出手机，想给韩玮发一条道歉信息，却发现有个未接来电。

　　叶琳回拨过去，那边过了会儿才接通，传来温暖且熟悉的声音：“女儿，你睡了吗？”

　　“还没。”

　　“这么晚还没休息。你不要忙着工作，把身体养坏了。”虽是带有责怪的口吻，但叶琳明白，母亲是在关心自己。

　　叶琳撒娇道：“妈，我知道了。您不要每次给我打电话，就念叨我。”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母亲说，“对了，你给我转的那些钱，我收到了。下次不要转那么多。我和你爸种苞谷，攒了些钱。你一个人在外地，用钱的地方多。”

　　叶琳佯装生气道：“妈，我说过多少次了，您和爸的腿脚不好，别干农活了。我现在有工作了，可以养活你们。”

　　“好了，我们知道。”母亲话锋一转，问道，“你今年回家过年吗？”

　　“公司组织旅游，我没空。我还有事，先挂了。”

　　“你们公司真是的，怎么选择这个时间点旅游。你就不能……”

　　未待母亲说完，叶琳匆匆挂断电话。挂了电话，叶琳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公司旅游。她没钱了，不敢回家过年，更不想让父母了解到她的狼狈。

　　大街上，行人脚步匆匆，偶有人注意到叶琳，但没有人上前安慰。

　　哭过之后，叶琳编辑了一长段道歉文字发给韩玮。她挨到十二点实在太累睡着了，韩玮还没有回复她。

　　叶琳睡着之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躺在担架上，被人推着往前，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这个梦太真实了，叶琳在梦里想。

　　不知是谁说：“医生，我女儿手动了。”

　　什么女儿？我刚和我妈通电话，她不是这个声音。叶琳觉得，这个梦一点也不好，她要赶快醒来。

　　她努力地睁开眼，只觉得眼睛比之前更重，更难睁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睁开了双眼，一个陌生的脸对着她哭泣道：“瑶瑶，你终于醒了。吓死妈妈了！”

　　瑶瑶是谁？我不叫瑶瑶，我叫叶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