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羊奶》完女

29、旧噩

　　“老师，今天的羊奶给您送来了哦。”送奶工朝办公室门口的老师打招呼道。
　　“谢谢你啊，进来坐坐喝口水吧。”老师也很礼貌的回礼。
　　“不了，谢谢您了，我还得赶下一单呢，时间来不及了。”送奶工笑笑说。
　　“好的好的，每次都麻烦您。”老师对他表示感谢。
　　“不麻烦，应该做的。”送奶工抬了抬帽檐敬礼，然后骑着摩托就去往下一个地方了。
　　这个送奶工人很活跃，很会说话，再加上这所学校的奶，大多都是他来送，每天打照面，所以和老师们都很熟了。
　　他人也看起来比较和善。就连宿管的阿姨，看外卖的大叔，打扫清洁的叔叔阿姨，甚至教学楼值班的老师，他都能说上几句话。
　　让人不禁联想到，这个人上学的时候一定是个非常好的人吧。肯定是班级里的开心果、解语花。一定和同学们关系都特别好吧。元旦联欢会上肯定有表演节目吧。要不然是从哪里，怎么练就了这么一口好口才的。怎么做到这么和善有亲和力又能说会道的的性格的。
　　看起来似乎不起眼的人，却和每个人都其乐融融地相处着。
　　让人不禁感叹，果然啊，这世界，有的人就是有天赋啊。
　　很搞笑，在这里生活的老师学生这么多，按理说彼此之间都该很熟悉才对。可是，事实正相反。难道是因为大家彼此都不说话，毫无交流吗？很多时候，人们彼此的相处，甚至都没有一个送奶工熟络。
　　送奶工，坐在摩托上，点燃了一支烟，休息一会儿。
　　他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可是看他发黄的指尖，还有熟练的点烟动作就知道，他大概有很久的烟龄了。
　　他吐出一团烟雾。
　　看了看订单。
　　“下一个是药学院是吗。”他自顾自地说着话。
　　看一下订单也只不过是确认一下，看看有没有新的订单，看看路线有没有需要变动的地方。很多时候他都是凭借着直觉和记忆来跑路的。
　　这个校园的各个区划他都已经十分熟悉了。
　　学生们大多都在特定的地区生活上学，很多时候都只熟悉自己眼前的那片土地，再远一点可能都没兴趣了解了。
　　所以很多学生，都不如外来的外卖员或者商贩们熟悉这个校园，这片土地。
　　如果说谁最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的话，可能，还真不好说呢？
　　这几天，新增了一个订单。
　　是研究生宿舍楼的。
　　他在配送货的时候就会多留心一下。
　　“好，加油吧。”他这样给自己打气道。
　　他驱车赶往宿舍楼。
　　每个宿舍门外会有一个奶箱。他要做的，就是把每一瓶奶完好无损地送到箱子里。
　　他得到了宿管中心的许可。可以自由出入。
　　“让我看看，嗯，是这个门号。”
　　他把奶放到奶箱里，并在门外的单子上画划上勾。
　　“吱啦——”门忽然打开了。
　　“哦，送到了啊。”正巧，门里的学生推门而出。碰到了正在送奶的送奶工。送奶工戴着鸭舌帽，基本看不见脸。
　　“是的您的奶到了，请尽快饮用。”送奶工说道。
　　“那正好，我拿进去吧。”学生说道。
　　“好的。”学生笑着表示礼貌。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声音。
　　现在看来，这个声音真是不合时宜到让人怀疑他是否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合理性。
　　“我刚买的点心！还热乎着呢！快来尝尝！”
　　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一阵爽朗的声音传来。
　　“哒、哒、哒——”脚步声逐渐延伸。
　　当脚步声的声音大概大到能辨识出人已经来到眼前时。
　　突然。
　　停下了。
　　那个人手上的行动，毫无预兆地停止了。
　　手中的糕点，“嘭”的一声，散落一地。
　　来人是郁欢。
　　他此时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剧烈的颤抖。
　　当时！自己初次和齐安重逢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不！
　　甚至比那时的感受更加强烈了！
　　他觉得全身脱力却颤抖！身体从胃的最深处泛起一阵恶心。
　　因为此时，郁欢的眼中看到的是，齐安正笑着和一个曾给自己带来无尽伤害的男人说话。
　　“杨、杨硕……”郁欢颤抖着恍惚地忍着不适开口说道……那是个足以刻进骨血的名字。
　　那个送奶工听见声音，顺势朝他这里瞥来。
　　突然！
　　震惊、羞愧、耻辱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像潮水一般席卷了他所有的表情。
　　“郁！欢……”那个人，同样颤抖着嘴唇，惊恐地哆哆嗦嗦地，念出来。
　　“欸？郁哥你们认识……”齐安刚想问出口，可是他发现郁欢好像不太对劲。
　　他的手一直在抖，抖到把新鲜的糕点散落一地。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郁哥！”齐安上前准备伸手安慰他。
　　“啪！”
　　郁欢一把打开了齐安的手！
　　“是你……是你们……”郁欢忽然抱着头，无法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双腿打颤，痛苦地蹲下来。
　　齐安听着郁欢迷迷糊糊地重复着什么不知所名的话。
　　“郁哥……”他关切地问。
　　“我、我……”郁欢还是像着了魔一样重复着。
　　“别过来！”郁欢对齐安吼道！
　　“我、我没有！我没有做过，我没有别人讨厌……”郁欢像神志不清了一样，自言自语地哆嗦着。
　　齐安终于上前一步，坚持地抱住他！
　　“滚开！”一瞬间一向冷静的郁欢居然爆出了粗口。
　　他一把推开齐安，一刻也不能等，疯狂地冲向门外。
　　“郁哥！”齐安痛苦地喊道。他不明白郁欢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明白只是一瞬间郁欢态度何以截然不同。
　　他回头看了看那个送奶工。
　　那个人神色诡异地站在原地，那被帽檐遮住的眼睛好似发出了渴求的光。他似乎在欲言又止什么。
　　齐安知道，至少，这件事和他绝对脱不了关系。
　　“刚才郁哥叫他什么来着……”齐安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努力地回忆着。
　　“至少，先拦住他。”那个送奶工说道。居然出奇地冷静。
　　以郁欢现在的状态，不知会出什么事。齐安也认为立刻找到他才是最重要的。
　　郁欢疯狂地奔跑着，他觉得自己的眼前逐渐变得一片黑暗。他逐渐感觉不到五感和四肢的存在。仿佛都麻木了。
　　时间和空间的流速仿佛也在变慢。
　　他好像处在一个虚无的球当中，就像宇宙之初的模样，一片混沌。
　　唯一有知觉的就是头部。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头，在爆发着难以忍受的剧痛。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撞击着头脑的墙壁，想要破门而出！
　　郁欢感觉现实的记忆和回忆都在炸裂，碎片混合在一起，朝着郁欢的血肉之躯袭来。
　　鲜血淋漓。
　　他仿佛在漆黑的壳里奔跑。
　　混沌中，前方，遥远的地方，有个光点。
　　努力，他努力他朝着光点跑去！
　　快了！就快到了！
　　马上了！马上就能逃离黑暗抵达光明了！
　　近了！已经很近了！
　　终于！终于！郁欢，破壳而出，奔向了、看见了光点外的光明世界！
　　世界的尽头是！
　　一辆奔驰的轿车袭来。
　　撞破了他的防御。
　　郁欢的身体。
　　像个玻璃瓶一样。
　　被撞飞。
　　惨痛地发出了破裂声。
　　碎在了几米外的血泊中。

　　郁欢那时看到，那辆车朝自己冲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那个时候，郁欢感觉，时光仿佛被拉长成了细丝。在那一刻，郁欢仿佛真的看到了走马灯。原来，当人面对遇到生命的威胁的一瞬间，时间真的会被拉长。
　　在无尽寂寞的这一秒中，郁欢听到他和自己说，神明大人，如果，如果能让我活下来。这一次，我一定，会选择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