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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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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安的夜晚,是金石笙笙奏繁音,天街酒巷的商客匆匆,夜船行水中,诗酒茶律会友人,佳人邀月望星如流火。这万般的热闹晏蓁看在眼中,近在咫尺,却不是他的生活,他在轿子里望着街上的行商走贩,竟有些向往。
明玦见晏蓁一直趴在窗上望着外面,细细想来,好像是没有带晏蓁好好的出去玩过,“晏君郎不如今天逛逛街市,晚些时辰,等我接君郎一同回府。”
晏蓁回头瞧着明玦,眼睛亮亮的,脸颊是街边灯笼衬的红,“可以吗?”
明玦别过晏蓁的视线,看着窗外,“停。”
车夫勒紧缰绳,马车停在一出酒楼前,晏蓁透过窗竟然看不见酒楼的房顶,怎么说也有四五层高,晏蓁跳出马车,。
“这是常安最大的酒楼,来仙居。晏君郎只要亥时前在酒楼同我汇合就可。”明玦取下腰间的钱袋子递给甘棠,“本就是想让甘棠带着你在夜市逛逛,甘棠跟着你,想吃些什么,玩些什么,尽管吩咐就行。”
“知道了殿下。”晏蓁脸上的开心感染着明玦,“小心伤口。”
明玦笑着回到马车上,晏蓁直到马车远去了才踏进酒楼。说书的先生拍案,听客鼓掌叫好,晏蓁好奇站在门口,招揽的姑娘瞧他气质不凡,带着上了二楼的雅间。靠着窗的位置,正好也能瞧见楼下说书先生。
姑娘带着晏蓁入座,又和一旁的小二耳语几句,小二凑上前,“公子,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明玦不在,晏蓁的眼神又如同结了一层冰,看谁都是冰冷的,“有什么推荐?”晏蓁看着递到手中的菜谱厚厚一本,并不打算翻看,只放在桌上。
“瞧着公子脸生,那小的就擅作主张给公子准备上店里的招牌?公子你看如何?”小二放上一壶清茶。
“好,先看着上吧。”晏蓁看着还站在身后的甘棠,“坐下吧。”
甘棠怯生生的坐在晏蓁对面,“晏君。。。晏公子,甘棠失礼了。”
晏蓁本就不在乎这些理数,饶有兴趣的听着楼下说书人唱曲,甘棠开心也是头一次进来仙居,指一指楼下的说书先生一脸兴奋的望着晏蓁,“这说的是什么话本?”
人情冷暖凭空造,谁能移动他半分毫。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是锁麟囊,富贵一铸定,人生数顷刻分明。”晏蓁正听得起劲,突然说书人一拍案,曲停声转。
“公子,这是本店的招牌,桃露乌龙,取的是八月的桃子酿酒,压制九月的乌龙用十月桃花蕊上的晨露浸泡。”小二送上桃花瓣似的茶盏,倒上一杯,果香茶香。啪,又是一声说书人拍案,小二识趣的退下,晏蓁竖耳听着。
“这书接上回,说这广城有一天降神童,后来更是一代明君。不过像是没有还清儿女债,皇子个个不争气。”说书人摆起了架势,一手折扇打开,上书二字:观风。
“这明君父子失和兄欺弟瞒,偏爱长子,令其恃宠而骄,幼子更是愚笨无能,野兔没有猎成,反让一只长角鹿撞在树上,灰溜溜的回宫哭诉。”下面叫好声起,说书人更是一合折扇,两手撑起讲台,探头撇嘴,“如今广城四面惧敌,内有贼寇江南作乱,可谓是内忧外患,如此危机之际,明君会有何筹谋?且听。” 啪,又是一拍案,只留四字,“下回分解!”晏蓁和甘棠对视一眼,“这是可以说的嘛?”
晏蓁几杯果酒下肚,脖子耳朵都开始泛红,甘棠不知道晏蓁酒量如此的差,正准备吩咐小二让人备车回府,晏蓁醉酒手上不知轻重,一下就把甘棠拽回身旁,说话间都是桃子的香气,“不要回去,好好逛逛,还没有好好逛逛,我不要回去。。。不回去。。。。”
甘棠撑起晏蓁的胳膊,没等酒菜上桌,放下几颗碎银,小声的招呼小二,小二先行下楼去安排马车,甘棠撑着晏蓁胳膊,虽然晏蓁身形消瘦,可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还是压的甘棠走路有些踉跄,正赶上楼梯上不知道谁洒了些酒水还没收拾,甘棠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带着晏蓁摔下去。
噔噔两步,甘棠坐在楼梯上摔了两凳,紧张的回头看向晏蓁,没想到晏蓁被一位人扶稳,那人身形高大,身上的玄甲未脱,只手一拦,安稳的靠在手臂上。甘棠赶忙起身接过晏蓁道谢,谁知这人两手一横抱,晏蓁本就晕乎乎的,顺势靠在黑衣人的肩头,眼前天旋地转,下意识的叫了一声,“殿下?”
那人一愣,看了一眼怀中人,横抱着下了楼梯,手腕上的玄甲,腰间的佩带,还有背后的斜跨的长剑,眉眼严肃带着杀气,只轻看了一眼甘棠,甘棠打着冷颤紧跟其后。黑衣人瞧了一眼门口等待的小二和马车,将晏蓁放进马车中,跳下马车时,甘棠看清了黑衣人腰间的金牌,镇南将。
甘棠上前恭敬的行礼,“谢过公子今日相助,府上会略备谢礼,敢问公子应该送往何处?”
“不必。”黑衣人径直进了酒楼,小二也立刻迎了上去。甘棠没有再挽留,看着此人上了楼,猜想应该是最近江南有所异动,皇上叫了镇南军归城,可能再过上几天,殿下也要去江南了吧。甘棠想到晏君郎又要一个人在府上带着,叹了口气,一回身,寒九天吓出一身汗,刚刚还在的那么大的马车,怎么不见了???
“晏公子!!!晏君郎!!!!马车呢!!!!”甘棠冲着街上左望右望,人影熙攘,马车往来,根本看不见方才晏蓁的那一辆,甘棠急的跳脚,而这边车上的晏蓁听见喊声低声说了一句抱歉。掀开车帘闭上眼,让风肆意的吹过脸颊,晏蓁一改醉态,眼神明亮,好像方才喝醉的是别人,“去晏府,烦请快一些。”一声鞭响,车道上马车疾驰而过,晏蓁甚少饮酒,虽然装做喝醉找个借口离开,但还是有些酒意,身上微烫,脸颊绯红。
马车很快就到了晏府前的闹市,晏蓁甩下一个元宝,跟着人潮左看看右晃晃,披风没有穿却一点也不冷。
晏府的匾额依旧,描金烫银祥云玉桂的琉璃灯笼风中摇曳,找的门前亮堂。门前的镇宅狮子口衔夜明珠,照应着一旁的立碑上靖世安侯四个苍劲的大字。这是晏蓁的家,也是晏蓁第一次仔细的看清晏府的正门,原来,自己生活了十年的晏府,竟如此气派。纯金的门挂从不落锁,晏蓁轻叩两声,很快传来起闩的声音。门打开一个缝,一个家丁揉着眼睛探出头来,“这么晚了,晏大人已经休息了。明日再来吧。”说罢就要关门。
“是晏大人找我。”晏蓁单衣立在风中,早晨落了雪,如今晚上更是寒冷,家丁左右瞧了瞧,看看四周没有其他人,把门打开一半,“公子先进来避避风,在院子坐下等候,我去通传。”
“劳烦。”
果然,不一会家丁笑着请晏蓁进了门。手里还多了一件雪白的斗篷,晏蓁婉拒,他不想沾染晏府一分一毫,要不是不得已,他也不会来。走了将近一刻钟,府内通火通明,到处都挂着统一描金绣银的琉璃灯笼,构景的花圃山石装点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有萤火虫落在其中,闪烁的如同夜幕倒转,与周身所在的水榭楼亭处处成景。他这次来,当然是因为方慈一事,顺水推舟把暗转明,他不喜欢身后有双眼睛。
隔得虽远,晏蓁一眼就望见了门口等待的晏笃年,周身深紫的貂裘,手里抱着一个金笼暖炉,瞧见来人,走下台阶迎上,“晏君郎,这么晚了,怎么独自过来了,三殿下呢?”
“晏大人,方慈可以跟我回府了。”晏蓁并不想多周旋,开门见山,“这次不用再带补品了,我吃不惯血燕窝。”
晏笃年一愣,本就甚少见面,更别说交情,对于朝堂上的众人,什么脾气他都能摸透,突然来这么一个愣头青,他的假笑明显是挂不住了,“听说君郎虚不受补大病一场,如今气若洪钟,面若桃花,想来是痊愈了。”挥挥手,从屋里出来一人,正是方慈,低着头弓着背,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晏蓁看着实在有趣,冷笑一声,“劳烦晏大人挂心。”
“方慈生性纯良,是忠孝的好孩子,你一个人在王府,为父甚是不放心,既然你二人熟识,那就再好不过了。”晏笃年眼神示意,方慈又演技大发,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谢过晏笃年,又谢晏蓁,抽泣的快背过气去。
他要是本性纯良,世上就没有作奸犯科之人了。晏蓁又闻见一阵似有似无的味道,和那日大雨在府上的凉亭见到方慈的一样,那张丝帕也有这阵阵冷香,嗅着让人鼻子发痒。
“走吧。不打扰了晏大人。”晏蓁正要离开,眼尖的看见二楼黑暗窗口似乎站了一人,手腕的银镯月夜下泛着柔和的光,晏蓁在夜晚视力本就比寻常人要好,瞧着轮廓应该是为女子,不过此人在暗,他也不愿意惹事。
“孩子,把斗篷披上,外面冷。”晏笃年的叮嘱听得晏蓁脚步慢了些许,风冷,晏蓁穿的单薄,但最后还是没接过那件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