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倾城》卿安在

19、儿女情长可奈何1

　　时正值华朝丁末年八月下旬。
　　闷热的天气早已褪去，秋日的萧索已悄悄来临。
　　行至在山林间，放眼望去，便可见满山的枫树如同秋日的火把，将整个山头都烧得红彤彤的。纵使此刻其他树木是如何的萧瑟，但因着这满目的鲜红，似乎一切都不再显得凄清。
　　崎岖的山林间，一辆朴素的马车正在缓缓向东行驶。若不是因为山路颠簸，马儿偶尔会发出几声嘶鸣，在这静谧的山林里，或许很少会有人留意它。
　　倾城不知已在那根凳子上翻了几个身，总觉得躺得不舒服。也难怪，自两日前启程至今，她除了吃便是睡，如今刚一觉睡醒，便是怎么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了。
　　看看车厢里的另两人，倾城顿时又觉莫名的郁闷。
　　玉若兮一直半闭着眼睛在打坐，丝毫未受倾城的影响。
　　肖瑶优雅得端坐在倾城对面，身旁灵儿正小心得盯着车厢中间的那个茶几，因为它此刻上面正摆着一壶热气腾腾的开水。肖瑶不知从哪里取出三只洁净的茶杯，灵儿立即端起那壶开水，将每个杯子仔细得洗了一下，又端端正正的放回原处。又见肖瑶自一个精致的茶罐里，分别倒了些许茶叶在那三个茶杯上，这才伸手去提那壶温水。
　　“这是我们逍遥庄自产的云仙茶叶，因产于庄外的山后，且多半长在山雾缭绕的顶峰处，如云中仙子，故而得此名。眼下只在马车上，你我江湖儿女也就不多讲究那些个麻烦的工序。我只请二位品品我们逍遥庄的云仙茶。”
　　肖瑶一边柔声说着，双手却并未因此停下来。但见她将温水注入三个茶杯中，至五分满，却并未端起来，只等茶叶有点泡开，便立即将杯中的茶水掉到。又将茶水注入七分满，看着茶叶缓缓散开，散发出清逸的香味，这才将手中的水壶放置一边。
　　灵儿立即将其中的一杯双手奉于倾城面前，而肖瑶则亲自捧了一杯茶奉于玉若兮面前，含笑望着他。看着玉若兮睁开双眼，接了过去，这才将剩下的一杯轻端至自己面前。
　　“果然是好茶。听闻你们逍遥庄的云仙茶向来只款待贵客，不轻易拿出来。如此，我们倒是白白拣了便宜，充当一回贵客了。”玉若兮捧了茶杯，又小心得送至嘴边。
　　肖瑶闻言，只是笑了笑。那淡淡的笑容，却如沾了春风般，竟能将人从骨子里揉碎。“若兮这是在夸我逍遥庄的待客之道还是在暗示我们逍遥庄待客不够大方，且还带了势利眼？”
　　却见玉若兮轻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含笑道：“是若兮口无遮拦了，还请肖小姐大人大量，千万别跟若兮计较。”
　　说完，二人竟相对大笑起来。
　　倾城只斜着眼看着那两个连笑起来都如此优雅的人，忽觉心里一酸，口中的茶便悉数灌进肚里。眼前的这两人无论是外貌还是才识，更兼气度和见识，无一不是绝配。如今竟像是一对恋人似的，说着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话。
　　忽觉口中似有极苦的滋味传来，那苦味，竟是比一般的药还难喝。倾城平生最是怕喝药，便不自觉的抽了一口气，双眉一皱。
　　肖瑶见她这样，忽然轻笑道：“刚才我只说了这云仙茶产于云雾间，却没说清楚它的喝法。云仙茶，入口甘甜，更有清香四溢；喝至第二口，甘甜褪去，苦涩传来。但这苦却还微带着一丝甜，故而回味无穷。及至第三口，苦味加重，茶味加浓，更为一绝。但若一口喝完，那便只有极致的苦，却无半点香。”说完，便又朝玉若兮指了一个“请”的手势。
　　玉若兮会意，但却并未端起茶，只是宠溺得望向倾城：“谁叫你做事永远都这么毛手毛脚，粗心大意？如今倒是吃到了苦头，也算谨记在心了。”见倾城依然皱着眉，不发一语。玉若兮无奈的摇了摇头，忽然将自己的茶端至倾城面前：“逍遥庄的云仙茶便是千金都难求，被你这么一口喝下肚，实是可惜。喏，我这里还有半杯有余，你再细细品味品味吧。”
　　倾城皱巴巴的脸这才微微一动，端了那杯茶至自己嘴边。
　　眼见着倾城就这么将玉若兮喝过的茶喝了下去，肖瑶的笑颜顿时僵在原地，片刻才渐渐恢复最初的神情。只是嘴角的那抹苦涩却依是鲜明无比，不知是否也被这云仙茶所迷。

　　当一杯温热的茶下肚，倾城只觉四周已有一股热气窜了上来，便伸手将窗帘撩了起来。顿时惊艳于满山的枫叶。
　　肖瑶因对着倾城坐着，窗外的美景便也一目了然。
　　忽见一阵秋风吹了过来，顺路又夹杂着一片枫叶，直直得朝车窗袭了过来。顿时众人寒意四起。还未等倾城将窗帘放下，那枚枫叶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肖瑶的手中。
　　众人正惊奇，却见肖瑶若有所思得看了看手中的枫叶，淡淡说道：“华朝历来有一个关于枫叶的凄美传说：据说很久以前有个吸血鬼被吸血鬼猎人追杀，他受了重伤，便逃到了一片枫树林，被美丽善良的枫树精灵所收留，并在那里安心养伤。伤养好后，就像跟所有的爱情故事一样，他们相爱了。吸血鬼不再吸血，他为了妻子每天忍受着鲜血的诱惑。但是在一个血月之夜，身为血族的吸血鬼终于魔性大发，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吸了妻子的血……
　　他清醒过来后，发现妻子因为血液干枯，慢慢苍老而死……
　　妻子在死的前一刻对吸血鬼说：请你千万不要自责，因为我愿意……说完，便化为片片枫叶，渐渐消失在吸血鬼面前。
　　而吸血鬼因为悲痛欲绝，流下了血泪。他无法原谅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妻子，便自刎了。在他自刎的那一刻，天地动容，而他的血却霎时染红了整片枫树林……
　　所以又有人说，如果能与心爱的人一起看到枫叶飘落，两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只可叹这样的故事终究只是传说，只是世人的自己臆想罢了。“
　　说罢，便将手中的枫叶轻轻一抛，顿见一只火红的蝴蝶飞出了窗外。
　　“肖小姐可是思念锦轩公子了？也是，如锦轩公子这般的风流人物，何止是肖小姐，大概还有其他人日夜思念着呢。”
　　倾城故意调笑着，却见肖瑶顿时脸色一变，已现尴尬。
　　玉若兮顿时略有些责备得看向倾城，见她眼中似也有悔悟之意，这才将眼神放缓和。
　　“肖小姐别误会。我的意思是，锦轩公子乃当世三公子，自是有众多未婚女子仰慕追随。如今却只有肖小姐这样的女子堪为他妻，怕是这天下其他女子皆会伤心一生呢。”
　　肖瑶低垂的头蓦然抬了起来，直直得看向倾城。“倾城也未婚配，你可因此而伤心？”
　　倾城顿时愕然，一想起当日隆锦轩的所作所为，只觉一阵恶心。
　　“呃……以倾城的蒲柳之姿，再加上粗鄙行径，自然配不上锦轩公子，故而倾城早就死心，如今便也不伤心了……”
　　却见肖瑶只是轻笑，那双秋瞳般的眼眸却在倾城和玉若兮之间别有深意得转动。“隆锦轩只为当时三公子之一，而玉若兮却为三公子之首，依我愚见，怕不是倾城姑娘配不上锦轩，而是隆锦轩配不上倾城吧。”说罢，眉眼间的笑意越来越甚。
　　倾城顿时哑语，却见玉若兮依是一脸的笑意，俊脸微笑着看向灵儿。
　　“灵儿，今日车厢里你放了辣椒了吗？”
　　灵儿只觉一阵脸红心跳，却又不明所以。“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放啊。”
　　“那何以我闻到了辣味？呀，辣死我了……”说罢，又故作被辣椒辣到的样子，伸了伸舌头。
　　倾城从未见过如此俏皮的玉若兮，顿时不管不顾得大笑起来。而肖瑶眼底也渐渐浮出一丝笑意，只是依旧笑的优雅得体。

　　马车行至一较为热闹的客栈前，忽然停了下来。
　　倾城立即伸了一个大懒腰，继而松了一口气。
　　朴素的马车前，顿时引起众人一阵喧哗。
　　只见自车上依次跳下一个伶俐的小姑娘，又见小姑娘将手递到车厢里，顿时自车里走出一个绝世风华的大美人。众人立即一阵唏嘘。忽见车内又一阵响动，众人正疑惑还有什么天仙样的人物下来。忽见两个白衣仙人自车上飘了下来。一个带着一脸的慵懒，却极其精致；而一个无边的光华，虽坐在轮椅上，却光芒万丈。此二人，竟都如谪仙般，干净得不沾丝毫人间烟气。
　　“他们几个是从哪里来的？这里可从未有过这般模样的人啊……”
　　“难不成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我的神啊，我活了大半辈子，今日可终于开了眼界了。”
　　“……”
　　却见四人并未理会众人的唏嘘声，只叫小二将马车停在后院，自己便走了进去。
　　一见如此四人进来，掌柜的立即一脸笑意得迎了上来。
　　“哎哟客官，远道而来的吧？小店美食佳肴、雅间住宿，一应俱全。不知客官……”
　　“给我们准备三间上房，一桌酒菜。快点端上来，饿死我了。”
　　倾城立即回道，还没等掌柜反应过来，便自寻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嘴里拼命催着掌柜去准备饭菜。
　　掌柜顿时惊愕，“怎么这般看似不食人间五谷的仙人却比一般的凡夫俗子还像饿死鬼？”狐疑得看了倾城一眼，这才离去。
　　玉若兮只是轻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招呼肖瑶主仆一起入座。
　　正待四人等待饭菜上桌的期间，忽闻外面又一阵唏嘘声。
　　四人正疑，却见肖瑶向灵儿使了个眼色，灵儿便立即起身，往外走去。

　　客栈前，又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那里。
　　马车前面正站了三个看似主仆关系的人。就见中间一位如玉一般的公子，正一脸慵懒得打量着眼前的客栈，那神情明明略显不满之意，但他脸上雍容的笑却让人顿时如沐春风，不知不觉陶醉在其中。他的身旁各站了一位看似病美人一般的娇弱女子和一位极具阳刚之气的青年男子。
　　三人似还在犹疑要不要进客栈。却见中间的那个男子忽然将幽深的目光看向兀自一旁发呆的灵儿，朝她微微一笑，这才对左右二人说道：“就这家了，我们进去吧。”
　　看到那样如墨玉般深不可测的眼睛，灵儿只觉浑身都在燃烧。忽觉这人似曾相识，只是还未将此人自脑海中揪出来，便见三人已优雅得走进了客栈。

　　倾城三人还在等灵儿汇报消息，忽闻一阵饭菜的香味传了过来。
　　倾城立即一阵激动，还未等菜放好，便已动起筷子。“好吃好吃，小儿，这盆菜再来一碗。”说罢，看都不看另外二人一眼，只顾拼命将菜挤到嘴里。那塞满了菜的腮帮，只一鼓，竟像一头肥猪。只那双筷子却还未有停下的趋势，仍在拼命往里塞……
　　北天企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倾城这副如几百年没吃过东西的饿死鬼样子。那样的吃相，也只有她才会有，心下不觉淡淡的欣喜，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刚想去她身边调笑一番，却蓦然看到了坐在她身边的玉若兮和肖瑶，顿时俊脸一顿。
　　灼日看到倾城的时候，只觉这些天来日思夜想之人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虽然她现在这样确实不怎么雅观，但他就是无法抑制住心中的狂喜。正欲和她打招呼，蓦然看到主子阴沉着脸，顿时噤声。
　　“小……小姐，原来……天企公子他们也来了……”灵儿终于记起了那位玉一样的公子是谁，这才飞跑过来向三人汇报。
　　闻言，三人皆是一阵惊愕，便连倾城也终于自那堆菜中清醒过来。嚼了几口，将口中的饭菜咽下，这才轻喃道：“他来这里作甚？这个笨蛋，遇到他总没好事。”
　　却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你说谁是笨蛋？背后说人坏话，还这么振振有词。”
　　三人立即将头转过去，就见北天企主仆三人站在不远处，微笑得看向他们。
　　“弄月……”忽闻一声狼嚎声，就见一道白影窜至弄月身边。“弄月啊，你可让我想死了。这些天没了你做的食物，我都快被饿死了。你摸摸我的脸，你看，都瘦得皮包骨头了。好弄月，这下你可千万别再走了……”倾城几欲抱着弄月痛苦，还未等弄月告诉她，应该是她自己先走的。却见那道白影又窜至灼日身边，对他上下其手。
　　“灼日啊，没有你让我欺负的日子，真是太无趣了。枉你生的这般人才，却白白让人糟蹋了去。算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保证让你抱得天下第一美人归。”
　　此言一出，忽见几道各色各样的眼色传来。灼日已是受宠若惊，就差点头答应；肖瑶只是一阵愕然，随即又恍然；唯有北天企和玉若兮，各自都一番沉思。只是北天企的已有点怒意，恨不得将她自灼日身边拉过来；而玉若兮眼中的神色，却终是让人探究不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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