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灯》怜一七七

6、关东煮

　　钱沐轩在家门口站的腿都酸了，还是没有鼓起劲去按门玲。
　　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办法的事情让他很烦躁。
　　随着时间往后的推移，钱沐轩越长大越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父亲相处。他不知道该用哪种方式去和自己的父亲相处，选哪种回答他父亲才不会生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会让父亲愉悦的同时让自己舒服一点。
　　而且他今天莫名的比以往更不想进去。
　　中午不像样吃饭对钱沐轩来说是常事，以前都是随便拿些饼干面包垫垫肚子就可以了，但这个把月来都会和班磊一起吃午饭，自己居然习惯了，也导致现在的他没有先前能挨饿了。
　　这要怪班磊。钱沐轩这么想着，笑出了声来。
　　抬手按响了门铃。
　　门铃刚响就听见里面拖鞋踏地匆匆跑来的声音。门开了，钱沐轩奶奶今天穿着一件红色的针织衫，看清站在外面的是钱沐轩后笑的脸上的皱纹都绽开了花儿。
　　厨房里传出来炖肉的香味，天冷了里面没有开窗户，整个屋子里都是喷香。
　　一进门，拖鞋就摆在脚边，奶奶笑着帮他拿下了书包，惦一掂重量后放在了门口的椅子上。
　　“哎呀，你们这老师布置的作业怎么这么多呀，这写的完吗？”钱奶奶先是看着书包摇头，回过头再看钱沐轩又是摇头，“哎呀，怎么又瘦了呢？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是不是课业太重了累的？”
　　钱沐轩笑着说：“奶奶我没瘦，还胖了不少呢。”
　　这次说没瘦肯定不是在骗人，虽然钱沐轩没有去称体重，但他知道这个月托班磊的福他绝对没瘦。
　　“是吗？我看就是瘦了呀。”钱奶奶伸手理了理钱沐轩折起来的衣领，“不过我现在眼睛是不好了，刚才一直站在窗户边上望来着，都没看见你过来呢。”
　　“我今天是从后面的巷子拐过来的。”
　　“还好不是我眼睛的问题呢，”钱奶奶打趣道，“不过你下次还是从前面走吧，这样我看到你就可以把肉盛出来，你上来之后就可以立刻吃饭了。”
　　“好，知道了。”
　　“哎呦，我家阿木真乖，真是奶奶的乖宝啊。”
　　“都多大了，还叫他宝宝呢。”钱沐轩父亲没有动，声音是从沙发那里传过来的。 虽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钱奶奶还是听到了，不高兴了：“我叫我孙孙宝宝怎么了？真是的。阿木乖，你先去沙发上坐着去，饭马上就好。”
　　其实钱沐轩的父亲钱至标长得很像钱沐轩的奶奶，眉角鼻梁和唇型都别无二致。但是如果用词语分别来形容他们，那两个词的意思一定大相径庭。
　　钱沐轩点点头当应和，换了拖鞋走进客厅。
　　钱至标坐在沙发的最右边，原先钱沐轩是打算在沙发另一头坐下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在他父亲身边坐下。
　　钱至标在看手机新闻，似是无意的说：“最近怎么样，考试了没？学校里最近有什么活动吗？”
　　这倒是让钱沐轩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父亲已经有很久没有问过他关于学校方面的事了，突然问这个让他没反应过来。
　　父亲他会不会是开始决定放下了？钱沐轩想。
　　“上周刚考完月考，学校里也没什么其他事。”钱沐轩如实回答道。
　　“你们月考考完需要开家长会吗？”
　　“不用，我们一般只有考完期中期末才会开家长会。”
　　“那你们什么时候考期中考试？考完记得提前和我讲一下。”
　　钱沐轩后悔坐的离他父亲那么近了：“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期中考试，但到时候开家长会我妈会去的就不用你帮忙了，我去帮奶奶端菜。”说完就起身了。 听完这句话钱至标的脸跨了下来。 “好了，不用帮忙，已经可以洗手吃饭了。”钱奶奶拿着碗筷在厨房里喊着。
　　钱沐轩知道他父亲为什么会这么问的。钱沐轩是判给他妈妈的，理论上也是由他妈妈管，钱至标打算去开他家长会无非就是想气他妈妈夏琪。但至少钱沐轩不想和他爸吵，所以他说完就走了。
　　“阿木快尝尝这个肉，我炖了一下午呢。”奶奶夹了一筷子的肉给钱沐轩。
　　钱至标是越想越气，自己不就是问了一句家长会的事吗？还在后面给我加了一嘴说妈妈会去。你就是你妈妈养大的，我在你身上花的钱和心思都是用来打水漂的，小白眼狼，他妈妈肯定在后面给他吹风说什么了。
　　“至标，你看看啊，这阿木就是瘦了呀，脸颊都陷下去了。”奶奶起身给阿木舀了一勺鸡蛋之后说道。
　　钱至标敷衍的嗯了一声。
　　这一顿饭在奶奶的调和下可算是吃完了，全场饭吃下来父子俩都没说过话。
　　等下帮忙收拾收拾结束之后就可以回去了，这么想着钱沐轩长舒一口气。
　　不过钱至标可能不是这么想他的。
　　在他们收拾着碗筷，钱沐轩正打算帮忙洗碗时，钱至标又开口了，说实话，钱沐轩现在都害怕他讲话了。

　　“我下次再在那种情况下给孙志传球我就是大傻逼。”班磊边蹬着踏板边回忆刚才的球赛。
　　在现在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尤其刚酣畅淋漓的打完一场球骑车回家的时间，是班磊心中最惬意的时间，微风吹动他的衣角，顺便帮他赶走疲惫。
　　路旁后退的路灯清亮不刺眼，时不时还会从灌木丛里传来一两声猫叫，秋日的夜风从身边肆意的经过，带动着敞开的外套和发丝一起飞舞。
　　在这交错纵横的街道里拐着弯绕圈的时候，班磊心情不错的还哼起了一段自己编曲的小调。
　　一切都是平静美好的。
　　如果不是差点撞到人的话。 班磊那个时候整个人都是飞扬的。
　　主要是一般这个点，这条路除了敏锐的黄鼠狼基本是没其他活物走，他选择这条路就是因为在这条小道上自己可以随意的唱歌骑车，所以在巷子口差点撞到跑出来的钱沐轩的时候，飞扬的心脏被吓的差点蹦出去。
　　“哎呦我草！你不能看一下路上有没有车再出来吗？跑这么快急着去投胎啊！靠！”班磊一手指着钱沐轩一手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吓的爆了半天粗口。不怪班磊被吓得骂人，要不是他骑车技术好，险险在要撞到的时候偏过了车把，要不然现在这两人估计都躺地上了。
　　班磊被吓一跳，钱沐轩也一样。
　　钱沐轩刚才跑的确实急还没看路。他正努力和自己心中的怒火做法，那火烧的他浑身发抖。
　　五分钟之前，钱沐轩和他父亲钱至标爆发了自他出生以来最大一场争吵。吵架的最后没有争出任何结果，只把父子俩都气的涨红了脸，最后钱沐轩在他父亲“我当年就不该生你这个没良心的！”声音里，当着奶奶的面摔门而去。
　　草你大爷！钱沐轩刚骂出声来就差点被班磊撞到。
　　等班磊拍拍胸脯好不容易缓过来，抬起头看向钱沐轩的时候又被吓了一跳。
　　“哎呦我，不是，我刚被吓一大跳也没看见是你，情绪没收住不是真的骂你，你别生气啊。”把班磊慌的手上下摆着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他望着钱沐轩，淡淡的绯红被冻的跟块冰一样苍白的脸色所遮盖，那绝对不是因为生气而展现的模样，即使后来钱沐轩和他解释过只是生气，班磊想了好久也不这么觉得，若是真的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去形容，应该是深深无力与悲伤吧。
　　班磊话刚说完，钱沐轩没和他客气，一抬腿就跨上了他自行车的后座：“稍我一路。”
　　看了一眼幽深的巷子，可以听见里面断断续续有人声传出来，班磊回过头：“去哪？”
　　“随便，你要回家的话，就稍我到你家门口吧。”钱沐轩的声音闷闷的从班磊身后传来。
　　班磊不再看也不打算听，轻笑一声：“那你抓紧我，今天你班大哥带你感受一下什么叫速度与激情。”
　　少年忽的用劲，认真的骑踏起来，并不算高大的背影替钱沐轩劈开了迎面而来的风，巷子后面是一个直缓而下的大长坡，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就可以甩开周遭的一切。
　　喧嚣的风堵住了他的耳，飞扬的尘打湿了他的眼，致使那里浅红一片，额头抵住的少年是这一场沉默里他唯一可以抓住的稻草。
　　钱沐轩揪着班磊的衣服，用班磊听不太清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我有点，想离开了。”
　　待钱沐轩终于从这场震耳欲聋的沉默里回过神来的时候，班磊已经带着他骑了很久也骑出去很远了。
　　他们停在了河沿边，一旁的路灯不像他们巷子那里的灯一样明亮，但仍然在悠悠散发着光芒，努力想照开四方。
　　这个时间点河流上游的水库刚好放完水，河面上起着一层薄雾，微风一吹薄雾散了又聚，清新的水雾味道一散过来，人便清醒了。 班磊停了身，双腿杵在地上问道：“吃了没啊。”骑了这么半天车他早饿了。
　　钱沐轩木木的点点头：“吃过了。”
　　班磊停住掏钱包的手，回过头去，换上了一副很夸张的表情说道：“你吃过了我还没吃呢 ! 你不早说，我还带你骑了这么久，你得请我吃饭。”
　　钱沐轩也有点不好意思，忙摸起口袋：“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
　　班磊盯着钱沐轩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淡定的动作逐渐变得慌乱。
　　又一阵小风吹过，带落了枝上的一片树叶。
　　钱沐轩不再掏口袋了，咬着唇低声说道：“我忘记带钱包了，下次，下次一定请你！”说完他整个脸都红了。
　　班磊眼睛弯弯盛着笑意，说：“那就先欠着，你今天跑腿吧。”班磊指指对面继续说道：“我不挑，你看着买。”说着拿着自己的钱包在钱沐轩面前晃了晃。
　　钱沐轩乖巧的直点头，拿着他的钱包下车去买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