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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宛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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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阿娘已经做好了饭,阿爹出门去淮阳看看布料的行情,阿娘知我嘴馋,只我和阿娘两个人吃,也没草草做几个菜了事。桌子上摆了粉蒸肉,红烧茄子,还有一大碗白菜豆腐排骨汤,没再见到宛娘的遗憾好像稍稍被平复,阿娘笑道:“我们阿欢今天去干嘛啦,怎么耷拉着小脸儿?”
  我一屁股坐凳子上抱着阿娘胳膊撒娇:“阿娘,我今天去见了个仙女,她说我脸上的丑东西是晚霞。”
  阿娘轻柔地用手指顺着我疯跑了一天乱七八糟的头发:“哦?是哪位仙女这么有眼光,终于发现阿欢的小晚霞啦?”
  我顿时有了底气,眉头也扬了扬:“是刘知府家的宛娘,她真的好漂亮,可惜我,哎呀!娘,疼!”娘的手好像突然用了一下力气,大概是碰到打结的头发了。
  我自顾自继续言语:“可惜没来得及打招呼,她还叫我去喝茶呢,对了,娘,明天能不能做大肘子红烧猪蹄和绿豆沙?我答应刘小二来家里吃饭。算了,要不红豆沙吧,我有点想吃红豆沙。阿娘你说呢?是不是红豆沙比绿豆沙更好吃?阿娘?”
  我唤了几声,阿娘没回应我,也没动作。我疑惑回头,发现阿娘有些出神,我伸手在阿娘眼前晃了晃;“阿娘,你在想什么?”阿娘回过神,笑了笑,手上动作也稍快了些说:“没什么,你说明天谁来家里吃饭?是刘家二小子吗?大肘子和红烧猪蹄是吗?没问题,家里刚好留了些猪肉,为什么要吃红豆沙?阿欢不是从来不吃红豆?”我被阿娘一连串蹦豆子似的言语搞懵了,阿娘好像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我想了想,转过来,拉上阿娘的手抱着我的腰,贴进阿娘怀里:“阿娘,今天的晚霞真的很美,我觉得红色应该也是漂亮的,所以想吃红豆沙,但是只要是阿娘做的,不管是红豆沙,绿豆沙还是什么别的豆沙,一定都是好吃的,我最爱阿娘了。”阿娘没说话,只抱着我。我只当是在阿娘面前夸奖别的女娘漂亮,惹得阿娘不高兴了,未做多想。
  阿娘抱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无奈道:“快些吃饭吧,菜快凉了,吃完去洗个澡,小疯丫头。”我笑嘻嘻放开阿娘:“好~阿娘叫我吃饭,哪敢不听。”拿起筷子就开始风卷残云。阿娘看到我一副饿虎扑食的样子笑骂:“慢点吃,哪像个小家碧玉的样子。”我才不管阿娘,小家碧玉有什么好的,夫子说了,大丈夫不拘小节,小女娘跟大丈夫也并无差别呀。只闷口专心吃饭,什么宛娘晚霞的都抛到脑后了,果然,唯阿娘做的饭食不可辜负。
  吃完饭和阿娘把碗筷收拾了,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出来换衣服的时候,想了想翻出了箱底的粉红色衣衫,往身上比量了比量,发现小了一截,犹豫了一下,还是套在了身上。没敢照镜子,扭头就出了房门。看到桌子上摆了一碗红豆沙,唤了几声阿娘没有回应,想来阿娘又去给南方过来的那些难民帮忙了。拿起碗,还是微热的,用调羹微挑半勺,伸出舌尖碰了碰,没有想象中的苦味,是甜的,比绿豆沙还要甜,还要绵密。我放了心,开始大快朵颐,这种好吃的怎么之前会“从来不吃”呢?真是可惜了。
  吃着吃着想起阿娘去帮难民的事情,觉得自己也该去帮一帮。爹是商户,自家家境不算差,吃穿用度除了吃,却都是按照最普通最普通的农户家庭来的,院子不大不小,上下没有个奴仆,省下来的银钱几乎都被用来救济难民了。从有记忆开始,南边一直打仗。南阳城又算得上富庶,流民大多涌向南阳城。爹娘从小教育我,为君子,有余力,当扶危济贫,我万万不敢忘的。想着便抱着玩喝下最后一大口,擦了擦嘴就朝安置难民的地方跑去。
  天已经快黑了,我加快了些步伐,夜里寒气袭人,果然短衣服还是有点儿冷的。没过多久就到了安置难民的地方,胡大娘先看到了我,招呼我:“小阿欢,你阿娘在里面帮刚来的妹子带孩子呢,你往里走左手边第三个隔间就是了。”“哎,知道啦,谢谢胡大娘。”“怎么能是谢谢我呢,是我谢谢你们一家呀,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正说着,胡大娘已经被我甩在了身后,我脚步飞快,听着这些感谢的话我受之有愧,胡大娘是去年冬天从最南边雾水城逃到南阳的,当时整个人瘦得像根扫帚,还带着个生病的比我小很多的男孩,阿娘给她找了收留的隔间,还找了看病的大夫,可惜那个弟弟病得太重,早早得去了,胡大娘便留下来和阿娘一起找照看有需要的难民。等我像爹娘一样有能力帮助别人了,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道谢呀。
  隔间的门很不结实,不推开也看得到里面的场景。阿娘果然在第三个隔间,我敲了敲门,得了回应便推门进了屋子。说是隔间也不委屈这房子,实在是小,里面什么都是小小的。床是小小的,凳子也是小小的,没见着桌子,只点了根蜡烛,火苗跳动挣扎,好像稍微挣脱束缚就能把这小屋子全都烧光。床是空着的,阿娘就坐在凳子上,手里抱着一个襁褓,襁褓里还有个哭声不止的娃娃。阿娘很有耐心,轻轻摇晃着襁褓,声音渐渐弱了些,我悄声蹑手蹑脚走过去,怕惊得娃娃再哭闹,是要被阿娘瞪的。娃娃已经快睡着了,白白嫩嫩的一小只,还冒着鼻涕泡,鬓角有两颗痣,还挺特别。阿娘看孩子差不多快要睡了,就把襁褓慢慢地放在床上靠里的地方,拉着我往外走,剪了剪蜡烛,关上门离开了隔间。走稍远些,我打趣阿娘道:“胡大娘说阿娘在帮刚来的娘子带孩子,可我没瞅见有什么娘子呀?莫不是阿娘和阿爹背着我在外面养了一个孩子罢?”
  阿娘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微怒:“乱诌些什么,阿娘和阿爹只有你这小丫头一个,那孩子可怜,他阿娘把孩子放下就跑了,我跟刘医女说好了,一会儿她把病患都处理好,就去看看那孩子。”顿了一下,又道:你这丫头不许再胡诌,爹娘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女儿。”
  我吐了吐舌头:“知道了阿娘,女儿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阿娘无奈摸了摸我的头,我顺势拉着阿娘的手:“阿娘我们回家吧,天黑了,女儿害怕。”阿娘面色柔和了下来,应了我的话,领着我回家走。
  天越黑,隔间里的灯倒是显得越亮,我瞧着前面的路有点黑,就想着回头看看已经远去的隔间透出的光亮壮壮胆,阿娘开口道:“我的阿欢穿粉色真真漂亮,衣服是小了点,阿娘明天去成衣店给你卖件新衣服,就买粉色的。”我突然有点害羞,又开心得想要跳起来:“好~谢谢阿娘,阿娘最好啦。”阿娘蹲下身刮了刮我的鼻梁,一起身,愣了一下,把我拉进怀里,不让我动弹。
  我想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但是阿娘的力气突然变得很大,我动弹不得。身后传来声音:“见过孟娘子,实在是很巧,能在这里遇见。”阿娘有些僵硬,但还是礼貌回应到:“见过宛娘子,的确很巧,我们要回家了,就不留你在这里多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