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参加高考！》江哲云

9、寻花

　　下周跑八百
　　江舒从文雯口中得知这消息，不由唉声叹气。
　　文雯试图把她从树下拽出来:“你就不练练？”
　　江舒道:“多跑这一回有什么用。还受累。”
　　她先前就意识到自己身体素质薄弱。然而一部分是先天而生，无可奈何。能为人力改变的部分，难免要经过长期艰苦卓绝的锻炼。高三现在这样紧促的生活，哪有这份时间和精力。
　　江舒为自己的懒惰找到正当理由，心安理得地靠着树干，捻着干枯的草干。她若因为这时候的懒惰在异化中伤了，死了，也是天命使然，纯属活该。
　　“要是有大力水手的菠菜就好了。”江舒感慨。
　　文雯心知是绝对拉不动她了，只好退一步:“不跑步，那到处走走也行。你倒是动动啊。”
　　“拉我起来。“江舒无赖地一伸手，任由文雯拽了好几把也不使劲儿。
　　“再不起来我坐你身上。”
　　两人自操场看台下过廊穿过，直入宿舍一带。
　　要看一个学校最近财政状况如何，简单得很。若是它天天刷刷墙面，修修池塘，栽花种树，升级宿舍，自然豪气。因为这些地方都不是什么刚需，凑合凑合能再凑合十来年。
　　江舒他们学校是标准的公立学校，地处东南沿海城市，经济活跃。而本市高中论资排队，本校当之无愧的第一，分数线常年在650到660徘徊，把市里的资源拿了大头，剩下些汤水给小弟们分分。
　　本校学生连夏天都能过出豪横劲儿，前后两个立式空调呼呼地吹，头顶六个风扇嘎吱嘎吱地转，午睡还得自带毯子，窗户开条缝儿，叫外面的暑气进来中和一下以免寒气入体。市里唯一能与之喊话的是两个私立学校，学费不菲。公立学校碍于政策，不好提前拔尖，私立就无所顾忌，提前就把好学生薅走一批，走的是小而精的路线。
　　在几次模考时，市里几个公立学校交换考场，江舒也就有机会到别处瞧瞧。外观看其实不错，然而细节，譬如掉灰的墙，缺瓷砖的地，不装门的厕所，都显出财政紧张的模样。
　　若是把本校用来买那些科学设备的钱拿来支援倒好，毕竟高中老师又没科研需求，学生也没空去摸一把离心机，放着只是为了评级的摆设。
　　“我有一次晚上去教师办公楼送作业，刚好一盆昙花开了。”江舒道。
　　她觉得用什么语言都说不清夜里偶遇昙花的刹那心境。只觉得那花瓣白如雪，她丝毫不敢伸手，就怕它融化在手心里。
　　于是她简略地说：“学校公众号上有照片。”
　　虽是秋冬，本应萧条。然而由于异化的缘故，什么季节的植物都活得好好的，旁人也不以为意。江舒蹲在池塘边上丢石子，惊得红白相间的锦鲤四处逃窜。
　　“感觉住在学校也挺好的，你们现在几个人住一个宿舍？”
　　“四个人。宿舍是不拥挤，就是晚上睡觉太吵。”
　　“吵？谁啊？”
　　“池子里的□□。”江舒更确切地补充了一下，“不知道是□□还是青蛙。”
　　忽然眼尖瞥到什么，江舒一扯文雯袖子，指着池底：“你看！”
　　文雯望过去，只看到灰色淤泥：“什么？”
　　江舒再丢个小石子，准确地砸在某处，旁边一小团模糊的东西似乎抻了抻腿，没再动弹。
　　“我靠！”文雯吓一跳：“什么玩意儿？”
　　“□□。当然，可能是青蛙。”
　　江舒再扔一个石子，那□□依旧老神在在。她只好转移目标，四处细细观察一下。事实证明，这个池子里的□□是真不少，只是白天都不敢吭气。水边金钱草下静静爬伏着一只，腮边还涨泡。
　　“这只看得清楚吧。”它其实趴在一块粗糙的白色石头上，被金钱草掩映着。
　　“其实并不想看得那么清楚。”这疙疙瘩瘩的，太磕碜。
　　“好吧，再往前走走呗。”
　　过喷泉，入小径，见紫藤长廊，两个人影并肩而立。其一身材纤细，长发飘飘，眉目如画，颇为眼熟。
　　“菱子？”文雯捂着嘴。
　　江舒心想她俩往这一杵，打扰高三小情侣约会多缺德，就拉着文雯离开，边走边问：“你看清那男的谁了吗？”
　　“没看清啊。”
　　“你不带眼镜儿还看不清。”
　　“谁叫你一下就把我拽开的。”
　　“要不……”江舒犹豫着说：“我们再回去看一眼，悄悄的？”
　　文雯欣然应诺。然而等二人七拐八绕，蹑手蹑脚过去一瞧，早就没人影儿了。就剩枯藤在拿飘啊飘。
　　“刚才跑得太快了。”江舒扼腕叹息。“你一点都没看清吗？”
　　“一点都没。”文雯斩钉截铁。
　　二人只好抛开这茬。
　　文雯道：“那是什么圣地？”
　　“？”
　　“我上次看到你和平蔚在那里？”
　　“但愿你还看到我们在交流数学。”
　　“你不是喜欢他？”
　　江舒认真地思考要不要澄清一下自己造的谣
　　“我们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纯洁的同志阶段。”
　　“你不行。”文雯鄙夷。
　　江舒转移话题 “这种花怎么长一张鬼脸，不吉利。”

　　听闻教室在放搞笑视频，两人又早早溜回去。
　　至下课许久，菱子才姗姗归来。
　　江舒转头开始控诉：“昨日与妾连理双枝，今日君就琵琶别抱，当真是我人老珠黄不成？”
　　菱子干脆利落：“滚蛋。”
　　江舒叹气：“昨天在床上你叫我可温柔了。”她接着控诉：“我今天本来是准备写作业的，一节课都够我把英语肝完了，为了和你一起玩才出去，结果你倒好，一开头就没见人影，我和文雯找了你好久，结果是在和别人幽会。说吧，你怎么补偿我？”语毕，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发现足足还有一滴水。
　　菱子接过去：“我给你接水赔罪。” 少顷回来后又颇热情道：“来来来，我喂你。”
　　江舒大爷似的往后一靠，啊地张嘴。
　　于是菱子灌了一口，如水淹金山寺，海冲龙王庙，使得江舒噗地一口喷出来，呛得不停咳嗽。甚至为了不喷菱子身上，往左边一侧，桌上的书啊，卷子啊，都摊开着，喷了个透，刚写的英语墨迹都晕染开。
　　菱子没忍住笑，身子都在抖。
　　江舒好半天缓过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菱子边笑边摇头：“不关我事，杯子的问题。”
　　“拖把啊，还有纸巾！”
　　文雯刚巧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江舒菱子两人在笑，忙凑过来围观这一堆湿掉的书本，甚至不忘补一刀：“江舒，你又喷水啦？”
　　江舒一边拿纸巾吸试卷上的水，一边回击：“文雯，你又重默回来啦？”
　　于是文雯垮了脸。
　　恰好下节李文辉的课。他一进门就被一团热闹包裹，嘴里难免念叨：“都高三了……下课应该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好好写作业才对……这么浮躁，怎么考得好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