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题故事》子舒流与

4、月夜、茶盏、前世[二]

　　【一】
　　宁和三十四年七月
　　转过了街角，她加紧了步伐，但身后的足音却似跗骨之蛆，一声又一声，催得她的心生生的疼。
　　“施主，此行前路坎坷，就此打住罢。”
　　犹记得那年第一脚踏出家宅，却见一僧执杖而立神色肃穆地凝望着她，却却似在等着她一般。
　　犹记得当时自己抬起迷茫的双眼，恰似初生的孩童一般。
　　初生的孩童啊……
　　她嘴角上扬，满眼皆是讽刺的光。
　　“我只是不甘心。”这样低声对自己说着，她握紧了手掌，指甲陷进血肉，却浑然不觉疼痛。
　　一次次，一次次的失败，被欺压，被羞辱，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这样的人生，怎么可能甘心？
　　终于，在一个阴暗的胡同内停了下来，她冷笑着，轻轻拔下发簪，如云秀发在清冷的月光下散落一地，猛一回头，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容颜上绽放着如残忍的杀意。
　　“我溯月回来了。”对着面前无数一身黑衣的蒙面人轻笑着，她轻轻抬起了玉色发簪。

　　【二】
　　宁和三十四年十月
　　“混账东西！”随着玉制茶盏在眼前炸裂，一声怒喝寻来。
　　坐上的人面容因激怒而显得有些扭曲，金丝银线的华服，珠光翠玉的钗饰，后粉涂面，浓妆饰脸，却仍掩盖不了眼角条条横纹。
　　坐上的女人暴怒，玉手颤抖指向面前跪着的人，早已失尽平日的雍容仪态。“三月前我就命你取她性命，当日你满口应承，却为何至今日她却仍活在世上！”
　　她气得浑身发颤，一旁的宫女连忙向前拍着她的背，柔声劝道：“皇后娘娘息怒。”
　　趴在地上的人颤抖着，低声答道：“娘娘……属下着实命人去取她性命，可不知为何，所有的刺客都有去无回……”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她必须死！”皇后稍稍冷静了一些，只是愤怒地对着面前的人说着，“此人不死，难除我心中大患！”
　　“是！”趴在地上那人低声答道。

　　【三】
　　宁和三十六年二月
　　“月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差奴婢给您送茶来了。”十步之外，一个挽着双髻的婢女低头说道。
　　“琴音，去拿过来吧。”血红的裙装中，宛若天姿的女子璀然一笑，倾国倾城。
　　“一直以来多亏了姐姐照顾，”月贵妃轻笑着说道，“只是这身子太差，不能时常去姐姐处走动。还烦你替我向姐姐道谢。”
　　“是。”婢女只是简单地答道。
　　“你回吧，我乏了。”月贵妃轻皱着眉，满面病态。
　　婢女恭着身退了出去，见她走远了，一旁的琴音掀开盒盖才恨恨地说道：“哼，又送来一堆毒药。”
　　“茶是没有问题的。”月贵妃笑吟吟地看着她生气的样子，问道，“只是，你还记得刘嫔送来的茶盏吗？”
　　“刘嫔？”琴音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可她……”
　　“与我亲如姐妹，是吧？”月贵妃惨然笑着，“人心啊……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连这么深的棋子都动用了……难道她们……”琴音捂住了嘴，瞪大双眼，担忧地看着眼前的人。
　　而月贵妃只是笑了笑，静默不语。

　　【四】
　　宁和三十七年八月
　　夜，乌云蔽月。
　　“姐姐，我来看你了。”一袭血红的衣衫闯入，天姿的容貌映入眼帘。
　　病榻上的皇后努力展露笑颜，虽是病中，仪态仍显出尊贵之气，“原来我这样的老骨头还有人惦记着？”
　　“你还记得我吗？”面前的女子低着头，夜太黑，看不清表情。
　　“妹妹你说什么呢？”皇后疑惑地问道。
　　“姐姐你怕是日日夜夜都忘不掉这张脸吧？”女子抬起头，猛地掐住对方松弛的下颌，邪魅的笑容在烛光间摇晃。
　　看着皇后惊愕的眼神，女子笑得更开心了，她突然拔下头上的发钗，直指对方喉部。
　　“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终于不跟你装了吗？”发钗举起又落下，却是扎在了腿部，皇后惊叫着向后挣扎，眼光向左右瞟去。
　　“哦，是在疑惑你的婢女们啊。”女子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又狠毒地笑道。“她们都死了。”
　　一针扎下，这次是右腿。
　　“你…这个……贱人！”皇后忍住疼痛，因下巴被制住，吐字有些不清。
　　“顺带一提，还有你在暗处的部下。”她开心的笑着，一针扎在了手臂上。
　　看着皇后扭曲的脸，女子展露出关切的情怀：“姐姐很痛吗？”
　　“一点都不痛啊，能有我这里痛吗？！”她指着胸口厉声问道。“我的孩子，我爹我娘，我刚出生的侄子……五十六口人命，车裂而亡。”
　　“你知道我有多痛吗？？？！！！”她吼叫着，又一针扎在腹部，身下的女人昏死过去。
　　一巴掌扇醒了皇后，她又开始轻笑着。
　　“知道皇上在哪儿吗？”她低下头问着，语调轻松得有种阴冷的感觉，“他正处理二皇子篡位的事情。”
　　“那是你的独子吧？”她笑着，又一针扎下去。
　　“对了，还有你的家族。”再一针，刺向掌心。“明天他们就会被载入逆臣贼子的史册。”
　　“你明白我为什么隐忍到今天才行动吧？”一针，刺透指尖。“三十二年啊，三十二年来我日日夜夜都恨不得将你们千刀万剐。”
　　“魔鬼……你是魔鬼……”皇后此时已经失去神智，只是机械地念叨着。
　　“是的，我就是魔鬼。”女子狠狠地扎下去，大声的叫道，“三十二年前被你一刀杀死，我自甘堕入魔道，永日在无边鬼域与众恶鬼相斗，终于得成大法让我回来报仇。”
　　“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直接杀掉你们，而是用这种方法吗？”
　　“我要让你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滋味，在你最擅长的领域下击溃你，折磨你。”又一针下去，皇后晕了过去。
　　“其实我好怕啊，”女子一掌扇下去，皇后再次清醒过来，“我怕你命短啊，我怕我还未回来你们就被别人扳倒。”
　　“放心，我还舍不得杀你。”女子轻笑，“我还要留着你让你亲眼看看你至亲至爱们怎样惨死。”
　　城外，一僧执杖而立，低声叹道：“魔女复苏，天魔两界又该动荡了。”

　　【五】
　　宁和三十八年八月
　　茶馆内，人来人往，谈论着各种消息。
　　“你是祥国来的？你可知去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去年……皇后……二皇子……”喧嚣的人声反而掩盖了总人的耳语。
　　“啧啧，那真是惨啊，血流了一条街，洗了半个月才洗干净。”
　　“哇，这么恐怖？！”
　　“骗你干啥，你不信去问问。”言罢，那人故意警惕地向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神秘地对对方说道：“对了，都说我们现在的皇后娘娘……”

　　“琴音，你记得前世的事情吗？”金銮凤坐上，天姿的容颜露出疲倦的神情。
　　“琴音堕入魔道后就不太不记得了。”一旁的婢女轻声说道，抬眼望着天际的下弦月，目光迷茫，“琴音觉得，不太记得了……说不定更好……”
　　“我只是……不甘心……”似是自语，又宛若叹息。

作者有话说

　　【子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