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了如雪》木叶子.

7、问情归

　　在那块不起眼的青石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她终于将思绪从回忆之中抽离，竟是日已西垂。
　　她站起身，理了理微有些折皱的下摆，抱歉的冲紫貂笑了笑，转身朝远处的马车走去，该是回的时候了。
　　方走了两步，远方的岩石后，依稀像是人影在晃动。紫貂拉紧了她的衣袖，低声讶道：“姐姐，好像有人．．．”
　　话音刚落，几个黑衣人便自岩石后方齐身跃起，转瞬间落在她们面前，为首的一个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白光刺痛人的眼。
　　昔云皱紧双眉，接着便将紫貂一把拉到身后。抿唇盯着黑衣人，沉声问道：“你们是谁？”
　　“少废话，死到临头了，还敢问老子的姓名。”为首的黑衣人将手中的刀向前一挥：“弟兄们，上。”
　　余下众人一齐向她扑来，她睁大双眸，忙将紫貂向后使劲一推，推出了黑衣人的包围圈。那些人仿佛也不在意这个小丫头，几双眼睛只是盯在她的身上。
　　一名黑衣人猛地出掌向她发难，她举掌迎敌，掌心相对的一瞬间，那黑衣人便被直直弹出，仰天摔倒在地上。
　　余下的黑衣人脸上俱都闪过诧异的神色，该是没想到她的内力竟会强到此种地步。没有丝毫犹豫的，一道白光便直直向她劈来。她一惊，忙向侧边跃出，险险躲过一刀。
　　为首的黑衣人刀法似乎很是娴熟，还为容她缓过神来，第二刀便接连而至。
　　她惊觉身前寒气逼人，急忙向后疾退，身子猛的后仰，刀锋从她上方掠过。
　　闪着寒光的刀自半空中忽然改变方向，向她脚下扫来。她双脚猛地蹬地，身子跃至半空，翻了个筋斗，又稳稳落于地面。
　　她深吸一口气，急行向前，提起一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为首黑衣人的胸口，那黑衣人闷哼一声，举刀向她劈来，她急忙撤步，身后却已被剩下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刀高举在半空，闪着阴森的白光，黑衣人的脸上划过狞笑。
　　她闭上眼，绝望的等待刀的劈落，上方却久久没有动静。
　　她轻轻睁开眼睛，却见那黑衣人像突然被点住了穴道一样，高举着刀站在那里，双眼睁得很大，脸上尽是惊异的不可置信。
　　钢刀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卷起，“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黑衣人的身子晃了两下，直直向后倒去，“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余下的黑衣人也都纷纷倒下，表情惊异可怖。
　　她惊得已经毫无反应，半晌，才猛地抬起头来。
　　对面，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一袭白色的长袍随着风轻轻摇曳。
　　那双直直凝视着她的眼眸里，藏着淡淡的伤痛，凄然的相思。
　　她愣在那里，看着那身影向她一步步走近。却做不出丝毫回应。只一招便将这许多人全数击毙，他，究竟如何做到的．．．
　　饶是知道他内力深厚无人能及，若是单单论及内力，怕是连风墨也要寻他一筹。眼前的事实，也仍旧令她无法相信。
　　那身影向前一步步的迈进，却忽然身子晃了晃，停了下来，右手摁住胸口，微微皱起了眉，闷哼了一声。
　　她怔了怔，却见他踉跄了一下，作势欲倒又强自撑住，眉头却是越皱越紧，终于撑不住，身子一沉，单腿跪在了地上，一只手撑住地面，支撑着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唇角划过一条蜿蜒的鲜血。
　　她不及多想，忙几步跑过去扶住他的胳膊，急唤道：“笑言？”
　　那身影竟是猛地一颤，接着缓缓转过头来，一双眼紧紧盯着她，张了张口，有些艰难的问道：“你．．．叫我什么？”
　　她怔了一下，垂下头咬了咬嘴唇，将握在他臂间的双手慢慢放下，轻声道：“寒公子，你．．．没事吧．．．”
　　寒笑言反手抓住她的肩膀，低吼道：“为什么．．．自从再次找到你，你便再也不肯向以前那样唤我？你明明还记得我，为什么要假装忘记？”
　　她不说话，却自腰间取出手帕，攥在手里，轻轻为他擦去唇边的血迹，只轻声道：“这是为我伤的．．．我记着．．．”
　　寒笑言看着她的动作，待得听到那轻轻的低语，却只是苦笑道：“那一树的红梅，你忘了．．．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你也忘了．．．这点小伤，你就算记得，又能有什么用？”
　　昔云仍旧垂头不语，静静地替他拭净了唇角的血，将手帕复又收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默默起身，扶了紫貂，慢慢走远。
　　寒笑言望着那渐渐远去的一抹倩影，只是苦笑。若不是一直在暗中跟随保护她，若不是早已暗暗聚集了全身的真气在掌心，他怎能在瞬间出手相救，将一众黑衣人悉数击倒。
　　拼上全身的强大内力，方保得她毫发无伤，这些年，却竟是他错了么？
　　一年前的那次武林盟会，风墨竟会派她代表清辉教前去与邢陌天比武，放心不下的他站在场外，为防人认出以斗篷遮了脸，不动声色的拼命运起强大的内劲，只是为防她被伤，随时准备出手相救。后来，她竟当上了护法这样危险的职务，而自那一刻起，他便也成了她的护法。
　　每当她独自出门，他必定暗中紧紧跟随，急运功力聚集在掌心，这样，在危急时刻便能迅速救下不知死活的她。
　　只是，任他内力再强大，拼命聚集功力的次数多了，心脉便也会受损。
　　唇边的鲜血为她而流，亦被她亲手拭去，那他是不是应该知足？
　　六年了．．．
　　他们，再也回不去六年前，那个有雪，有梅的日子了．．．
　　既然已是覆水难收，既然他们都已不再青涩，既然逝去的岁月不会再逆转，他便应该学着忘记，忘得决然，忘得干净彻底．．．
　　可是，他绝望的摇头，做不到．．．
　　他的心，被她填的满满的，若要相忘，便只能将心生生挖出。
　　心空了，灵魂便也空了，灰飞烟灭，万劫不复．．．纵使躯体仍旧活在世上，也只能是一具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