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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嘉陵回宫(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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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已梳妆打扮好,本就显得明艳动人。顾盼流转,更是美艳绝伦。方才她的回眸一笑,更是明丽异常,眼波神动间,一种高贵凛然之气油然而生。这一笑,倒使身后的大臣与宫人们一愣,没来由地想起先皇后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时的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进入皇宫,岑歌拾级而上,宫中阶级森严,一层一层,越到上头,越有人上人的意趣。
宫中胜景良多,光是园林,便有聚香,晓寒,瑶林等各处,若是说到“御花园”三字,却必是说镜湖边的那处。
以碎玉铺地,以寒绢为花,又以地热之术,夺天地之造化,生就一池清荷,冬日里,氤氲成云,有如仙境一般。
她在宫中随意漫步,却来到了昭阳殿,那是……母后与她曾住的地方。
雕成飞天凤纹的乌木廊柱,在岁月风尘袭扰下,已不再闪亮,鲛绡裁成的窗纱,已经肮脏得不成样子,轻轻推开殿门,咿呀的声响,显示它的衰老。地下的泥尘,铺起厚厚一层。
她偏过头去,看了看偏殿的废墟,胸中块垒,只化作一句:“原来,都是灰尘,没甚么不同。”
她继续走着,走着走着,她隐隐听见叫骂声,她循声走过去,只看见一个小孩,诺诺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她走近些,方能听得清楚。
“我……我只是想进去……打扫打扫,没什么别的意思……”小孩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嘻嘻,笑话,就你也能进去?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正殿,是皇帝批折子的地方,你凭什么进去?”
那小孩并不说话,回头看着她,双肩抖动得更厉害了,“他们……他们叫我来的。”
岑歌看着那孩子微微颤抖的身子,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被四个侍卫模样的人,挡在了正殿门前。
是的。
她自己。
七岁的她站在正殿门前,望着那霜白琉璃瓦,斗角飞檐处点缀零散的黑漆纹:“我要见父皇。”
其中一个侍卫看都不看她,就说:“皇上在殿内有要紧事,一时半会儿还见不了公主呢。”
另外一个人出声附和,“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皇后死了,你又算老几?”语气里满是张狂。
“放肆!”她怒道,“孤奉父皇口谕前来拜见,你们却将孤挡在门外,言语之间如此不敬,胆敢冒犯先皇后。”她顿了顿,装作混不在意地瞥一眼墙角,又道,“王公公,照你说,该当何罪?”
听见了自己的名,王公公心中暗道不好,却没法子,只得满脸堆了笑,屁颠屁颠儿地从墙角跑出来。“回公主,按宫中法规,该杖一百,逐出皇宫。”
她听后,似是恍然大悟一般,笑道,“原是这样啊,那么就照做吧。”
几个侍卫一听,立即面如土灰,忙跪下磕头求饶,“公主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请公主可怜可怜小的,放小的一条生路!”开玩笑,一百杖打下去,命都没了!
她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对着王公公道:“王公公,孤的话,你听不到吗?”
那王公公这才如梦初醒一样,吼道,“给咱家拖下去,狠狠地打--”最后一字已带些微颤音。
打到七十多杖时,王公公颤巍巍地回来了:“公主,有……有一个已经……已经不行了,昏……昏过去了……其余……其余几个……也……也……快了……”
她把玩着母后留给她的步摇,那支镌刻着千枝莲的金步摇,漫不经心道:“那个昏过去的,用冰盐水把他弄醒,待他醒后,同那三个一样,继续打,一直打到一百杖为止!” 那四个人竟敢说母后的坏话,就是犯了她的大忌!
王公公看着眼前的小女娃,冰雕玉琢,粉嫩可爱,正专心致志地玩着手里的步摇,登时,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
后来,那四个人还是未撑到一百杖,据王公公来报,到第九十四杖的时候,就咽气了。王公公说这话时,低着头,浑身发抖,不敢看她。
“死了?真可惜啊,只差最后六杖了呀。”她啧啧两声,那王公公听了后,也不回答,只是头低得更低了,身子抖动得更厉害了。她却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打,对着他们的尸体打,一直打到一百杖为止!”
想来,她心狠手辣的名声,就是这么传出来的吧。
“嘿,你个小崽子,今儿个拼了命也要进去是吧,咱家不给你教训你就不长记性哈。”一个宫人捋起袖子,扬起了手,作势要打那个孩子。而那个孩子,早已沉默,只是看着她,仿佛只是看着她,心中便能生出无限的力量,与这世界……对抗。
她这才回神,袅袅婷婷走上前去,“他不能进去,孤总应该可以吧,嗯?”最后一个“嗯”字,隐隐有些命令的意味。
捋起袖子的宫人一见是她,连忙将手放下,点头哈腰:“您当然可以进去,请……请……”
她刚步入殿内,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那孩子招招手,“不是要打扫吗,进来吧。”又对身旁的宫人讲,“以后他要打扫,就让他进来。”看着宫人为难的样子,她接着说,“出了任何差错,孤替他担这个责任。”不是她同情心泛滥,只是这个孩子,像极了她的七弟--朗非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