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结局》阑珊雪

3、比肩（2）

　　季墨忍无可忍地阖上文件夹，敲了敲林暮言的办公桌：“小言言，我是你兄弟，不是迷恋你的花痴少女，请不要对我露出如此诱惑的微笑，可以吗？”

　　林暮言索性笑得更开，连那个恶心的称呼都没有介意，“有人找上门来白白送我一份大礼，你说，我不应该开心吗？”

　　季墨嗤笑，“这些年加起来，你笑的都没今天多，一顿午餐倒让你吃得比签下几个亿的合同还要志得意满，怎么，高筠灏是不是说要把ICE的股份全部转赠给你？”

　　林暮言摇摇头：“我不像你那么没出息。”

　　季墨眼睛转了一圈，垮下多数时候绷着的一张冷脸，谄媚地凑到林暮言眼前，“既然你这么开心，不如帮我约你家漠漠出来？”

　　“我开心，不代表我愿意拉皮条。”林暮言抽过他手里的文件，“你刚才不是刚说到汉化８.０遇到技术问题？技术层面你是专家，给我盯紧研究所的那帮小子……”

　　“……”季墨暗自发誓以后决不再任何情况下认为林暮言在神游太虚，防守薄弱，否则他这个信息科学技术博士的智商就堪比猪头。

　　“什么？要我去明盛？！”白旖绾惊讶地瞪着高筠灏，拔高的声音在开阔的总裁办公室回荡。

　　“既然要合作，那明盛希望我们ＩＣＥ派一个代表过去。”

　　“为什么要合作？我们有自行研发的软件，明盛也有能力自己做系统集成。”

　　高筠灏心情很好地耐心解释：“你很清楚没有任何一家软件公司的产品在性能上能同明盛竞争，更何况软件是我们新涉及的领域，并非强项。新加坡那边的研究所正在做的９.０汉化版aipha测试并不顺利。本来我们还有机会利用价格优势与明盛一搏，但是……”

　　“但是森重的招标计划做了重大调整，第一轮按技术排序后，第二轮由原先的纯粹按价格排序改为先把各家技术得分除以满分五十得到系数，再用价格除以这个系数得到性价比，最后按性价比排序，这样技术因素等于被考虑了两次，而我们便失去了和明盛竞争的最大筹码。”高筠灏稍一点拨，白旖绾已经悟出了其中的道理。

　　“不错。而明盛看重的，是ＩＣＥ和森重多年来密切的合作关系。我们的骨干哪一个没跟森重泡过十年八年？哪一家咨询公司有我们这样的资历？虽然这次因为竞标不能参与咨询和顾问团，但这么多年的工作不是白做的。没有任何公司比我们更了解森重亟需的怎样的软件。ＳＡＭＯ不是一个一家能独吞的小项目，明盛做软件标，我们ＩＣＥ做系统集成，万无一失，哪家都不吃亏。”

　　的确是完美的双赢计划，白旖绾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但还是坚持：“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公司那么多人。”

　　“你不是一直在负责这个案子？而且，明盛的林总亲自指定白副总为合作代表。”

　　果然，一听到那人的名字，白旖绾立刻无力还击，“你知道我不合适的。”

　　“哦？我倒是看不出你哪里不合适？“高筠灏旋着签字笔的笔帽。没有带眼镜，目光更加犀利。

　　白旖绾的脾气这些年磨砺得稳重内敛不少，可是骨子里的大小姐脾气还是有的，尤其是遇上一直逃避的那个人，重重地咬了下嘴唇，腾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写辞职报告。”说完不理高筠灏的反应，坚决地转身朝门外走去。高跟鞋踩得掷地有声，表达了她现在的心情很不爽。早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说什么带她回来重游故土，如果不是因为欠了他太多人情，她才不会被他牵着鼻子骗回伊诺市。

　　“ｃｉｎｄｙ！”

　　白旖绾顿下脚步，却仍然不肯回身，只是背对着他。高筠灏甚少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而每当他用Cindy这个生疏的称呼叫她，她便知道，他要同她，在商言商。

　　“是否还记得你独立经手的第一个收购案？”

　　她依旧沉默，但背脊已经不由自主地僵直，高筠灏淡淡地接着说：“那次的对象是加拿大的Ｍａｐｌｅ连锁酒店集团。在最后关头，你心软犹豫，差点收手。因为Ｍａｐｌｅ的董事长本是你们白家的世交，在你们移民加拿大之初曾多加照拂。那时我教过你一句话。”
　　“是的，我一直记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里带了些许沙哑和妥协，“你说，ｉｔ＇ｓnothing　ｐｅｒｓｏｎａｌ，ｉｔ＇ｓ　ｂｕｓｓｉｎｅｓｓ。”

　　无关个人恩怨，只是生意。

　　怎么会忘记。正是这句话，支撑着她披荆斩棘，走过这么多年，为了成功，机关算尽，手段狠厉到连自己都发指，终于麻木，不再惧怕，不再心软，亦不再内疚不安。这句话，缔造了一个女子不为人知的传奇。然而对于她自己，却只意味着一个刀光剑影的噩梦。

　　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将一手缔造的事业放心交给ＤＥＮＩＳＯＮ，她也终于可以卸下家族的重担，悠闲地回到大学继续完成当年被迫终止的学业，没想到安稳日子没过几天，又被高筠灏逼回这个明枪暗箭的战场。一瞬间只觉说不出的疲累。

　　“秘书部已经整理好ＩＣＥ关于森重集团的全部分析报告，以及对ＳＯＭＡ做的前期分析，你都可以一并带走。”典型的高筠灏风格，布置好精密的局，静待猎物跳进来，发觉时已是身在其中，在劫难逃。

　　“高总，有没有人曾经告诉过你一件事？”白旖绾突然问。

　　“嗯？”

　　“你不带眼镜的时候，”一边推开门一边慢悠悠地说，“格外像斯文败类。”说完立刻从门缝里闪人。对高筠灏，她始终进退有度，没有理由在口头上占了便宜之后还留着卖乖。

　　高筠灏一张俊脸抽搐了一下，之后却弯起嘴角，笑意由浅渐深。闭着眼睛将头仰靠在椅背上，对着空气柔声说：“小绾，你梦想的，奢望的，我都放在你手里，只是，不要令我失望，希望我调教出来的，不是一个执迷不悔的次品。

　　明盛集团的双子塔楼位于伊诺市寸土寸金的核心商圈，毫无疑问是伊诺市首屈一指最宏伟的企业大厦。六十五层的东塔楼和五十五层的西塔楼，由第五层的空中花园联结。东塔楼以办公为主，各部门办公区域分布其中，像一个个严丝合缝的齿轮，推动着一个大公司的有序运转，而西塔楼十五层以下是员工休闲区，集餐厅，咖啡厅，健身房，游泳馆，各类球场为一体。十六十七层是公司历史和产品展示区，十八十九层是绿化隔离区。从二十层开始，就是必须经过指纹和眼球等多重的身份认证才能进入的，除了东塔楼六十四层林暮言的办公室以外明盛的另一大核心之处——亚洲研发总部。全亚洲乃至全世界最先进的管理软件，大多出于这座汇集了明盛所有技术精英的研究所。而五十楼以上，保密程度比研究所更加严格，只有林暮言一个人拥有进入的资格。有人说那里才是明盛集团最有价值的机密所在地，也有人说那里只是林暮言的私人休闲场所。

　　东塔楼的大厅打通上下两层，所以显得格外壮阔，交错楼梯设计巧妙，视觉上仿佛倾斜着层层蜿蜒而上，抬起头，一层一层的办公区围出一块圆形的透明玻璃，可以看到头顶的蓝天，以及白云偶尔飘然而过。

　　白旖绾刚刚走进大厅，立刻有身材高挑的迎宾小姐走过来，带着职业性的标准微笑：“白小姐，请往这边走。”

　　乘左边的员工电梯直达六十四层，电梯外已有一个身穿职业套装的女子等待。年轻，但可以看得出来十分干练。

　　礼貌地和她握手，“白小姐你好，我是秘书部调来协助您工作的，我叫宋致雪。”同时细细地打量这个传说中突然出现在高筠灏身边，手握大权的神秘女子，虽是初次见面，但总觉面熟，大概是因为前些日子报纸登过她一张侧面的照片。此时正面看来，褪去层层华服，不施脂粉，也没有依靠在高筠灏身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自然散发出沉静的气质。眉目清朗端庄，一双眼眸灿然灵动，隐隐有慑人之势。她大学毕业就进入明盛，见过的大人物不在少数，一眼看出，只有长期发号施令的人才能这样只安静而立，就让人感到气势凌厉。

　　略去没有必要的客套，白旖绾点头微笑，随她走进自己在明盛的临时办公室。

　　满室阳光中，先闻到的是淡淡的百合香。白色为基调，宽大的落地窗，阳光充沛。原木办公桌，纯黑旋转高背椅。一应办公设施应有尽有。

　　宋致雪站在她身后汇报：“林总目前在美国出差，白小姐若觉得有任何不满意或是要求，都请提出来，我们尽快修改。”

　　“不会。你们安排的很好。谢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另外林总吩咐，按副总裁一级计算您的薪酬。”

　　白旖绾皱眉，她依然是ＩＣＥ的职员，在明盛只是临时做合作代表，明盛根本没有必要再支付她一份薪酬。只是依那人说一不二的个性，他既不在公司，留下的决定自然不是底下的人敢擅自更改的，争执也是无益。一边整理带来的文件，一边随口问道：“对面的办公室是哪位的？”刚才就发现了，偌大的六十四层似乎只有这两间办公室，以及办公室外的秘书台。

　　宋致雪笑了：“那间是林总的办公室，六十四楼只有总裁一个人办公。这间从建成之后就一直空置着，没有人进来过。”

　　白旖绾手一僵，抬起头透过半开的门望向对面那两扇紧闭的厚实木质雕花门。眼睛中有细微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令人难以琢磨。不过几秒钟的愣神，旋即复又低下头，继续忙碌。脸色平静，只是没有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