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生的赌约》圆月醉人

9、第 9 章

　　长发少年的声音很轻，语气听上去没什么变化，但其中的情绪令人无法忽视。
　　他现在真的——很讨厌人类。
　　云漠轻轻拥抱住他，他没有对此感到惊愕，没有疏离，甚至没有疑惑，他只是平静地说：“嗯，我知道。”
　　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哦，对了。唐阴想，他的记忆有问题，云漠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云漠像是在哄小孩儿一样，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唐阴眼里的冷意逐渐散去。
　　等到唐阴眼里的冷意完全散去，云漠问：“那江池瑞呢？你也讨厌吗？”
　　“不讨厌。”
　　唐阴头抵在云漠肩膀上，说：“不讨厌。”
　　“那谢沧呢？”
　　“不讨厌。”江池瑞和谢沧是他唯二的朋友，人又怎么会讨厌朋友呢？
　　“收养你的爷爷呢？”
　　“不讨厌。”
　　“王主任呢？”
　　“不讨厌。”
　　“还记得我和你刚见面时的陆队长他们吗？”
　　“记得。”
　　“你讨厌他们吗？”
　　“不讨厌。”
　　云漠就这样又说了很多人，亲人、朋友、同学、陌生人……唐阴顺着他的话一一回答下来，发现自己答的还是不讨厌多些。
　　唐阴抿了抿唇：“云漠，我不是个好人。”
　　“这个世上没有纯粹的好人，同样也没有纯粹的坏人。我相信你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云漠吻了吻少年的长发，温声道：“我们唐唐不是讨厌人类，只是讨厌坏人。”
　　唐阴鸦羽似的眼睫微动。
　　“你太累了，”云漠一下一下顺着少年单薄的脊背轻拍着他的背，“这几年你一直把自己绷得太紧了，有些人、有些事你无能为力，也无法改变。”我也一样。
　　云漠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温柔清澈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有悲伤，却又不止是悲伤。他的声音还是很温柔：
　　“所以，不要难过了。”
　　*
　　“做梦了。”
　　唐阴看着眼前的一棵树，知道自己陷入了梦境。
　　从小他就时不时做梦，梦里的内容都一模一样，也没什么别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一棵发光的树。
　　这次依然如此。
　　这棵枝繁叶茂的巨树高耸入云，像是由晶莹剔透的白玉做成的，通体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任何人看见了都会觉得心情愉悦，神清气爽。可唐阴却感觉心里有点难受，每次梦见这棵树，唐阴心里总会升起一种矛盾的感觉，像是开心又像是难过。
　　唐阴伸手摸了摸那棵树，轻声说：“又见面了。”
　　树的枝叶轻轻抖动了两下，唐阴笑了笑，漂亮的脸柔和下来：“两个月没梦见到你，还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这棵树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梦里陪着他，仿佛在这里他所有的东西都能被包容。
　　“我最近碰到了一个很……”唐阴思考了一下，“很喜欢的人，他叫云漠。”
　　“他告诉我不要难过，”唐阴抿了抿唇，背靠树干坐下，“可如果没有我，唐雨晴就不会死了。”
　　“我发现我的记忆出问题了，似乎被篡改了。我忘了很多事、很多人。”
　　我的记忆为什么会被篡改？又是被谁篡改了？
　　唐阴很久没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黑暗渐渐褪去，唐阴知道他要醒了。
　　“下次见。”
　　*
　　银白色的系统面板悬浮在空中，云漠滑动面板联系轮回。
　　“有事？”妩媚的嗓音传来。
　　云漠直入主题：“轮回，帮个忙。”
　　系统另一边，妖美的女人坐在逃亡后一片狼藉混乱的酒吧吧台的高脚凳上，红色长裙几乎曳地，她一手撑着脸，一手转了转酒杯，两条美腿交叠着，戏谑调侃道：“呦，我们忙着谈恋爱的大忙人居然要我帮忙。”
　　云漠：“是正事。”
　　轮回抿了口自己调出来的酒：“说吧，找我干嘛？”
　　云漠将之前的情况简单说了，轮回听罢拖长调子总结道：“哦～说白了，你就是要我去给小唐阴当保镖是吧。”
　　“也不全是，”云漠道，“你需要一个合理的人类身份，方便以后行动。B市如今的具体情况目前还没有探查清楚，是个不错的选择。”
　　“行。”轮回将酒一饮而尽，起身离开，红色的裙摆略过一地狼藉，她突然想起什么，“诶，云漠，我记得当初小唐阴炸毁的那个研究所就在B市吧。”
　　云漠正在翻刚传来的电子文件，闻言动作一顿，纯净的眼眸晦暗不明：“……嗯。”
　　轮回笑了一下，晶莹的红瞳里满是嘲意，她嘲讽道：“人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
　　随即她话锋一转，行为盎然道：“听说人回到曾经记忆深刻的地方，遗忘的记忆会被重新想起……”
　　“他不会想起。”云漠打断她。
　　轮回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你就这么肯定？”
　　虽然她是临时接的任务，但对这两位任务对象还是有过一点接触和了解的。生来就拥有绝对理性的唐阴，即便记忆被刻意遗忘，又怎么可能丝毫都想不起来呢。更何况还是当初要了他半条命的研究所。
　　这次云漠沉默了很久，就在轮回以为云漠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即将挂断时，云漠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足矣让轮回听清：“因为他的记忆是我亲手篡改的。”
　　轮回愣住了。
　　*
　　唐阴醒来后，对上了一双晶莹剔透的血红色眼睛。
　　“唰”！一道银白色的光芒闪过，锋利的银刃出鞘，却被一双手在空中截住。
　　“哎呀呀～”那双眼睛眨了眨，样貌妖美的女人满脸笑意，银刃割破了她白皙纤细的手，鲜血流出，但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似的，眉头都没皱一下，语气轻佻，“这么凶呀。”
　　“你谁？”唐阴面无表情，一双漆黑的眸警惕地看着她。
　　眼前的女人微微歪头，血色红瞳极缓地眨了一下。她上上下下地仔细把床上刚睡醒的长发美少年打量了好几遍，眼里的神色令唐阴不大舒服。像是确认了什么，她自言自语：“居然是真的，可真是……狠啊。”
　　对面的女人又抬眸笑意盈盈地看向他：“哎呀呀～别这么紧张嘛。我不是坏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轮回，是一个实验体。”轮回撒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笑道，“你好呀，唐阴宝贝。”
　　唐阴：“……”
　　“轮回。”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唐阴下意识看向轮回身后，俊雅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
　　青年看着他们，先是朝唐阴温和地笑了笑，在之后那双茶色的眼睛看向轮回，眼里的笑意明显淡了点。
　　轮回撇撇嘴：“嘁，叫一声都不行，小气鬼。”
　　唐阴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两人。
　　他们……认识？
　　不沾血的银刃消散，云漠走到床边，牵住唐阴的手。
　　唐阴看向他：“几点了？”
　　云漠：“十点五十，要走了？”
　　唐阴闻言，翻身下床：“嗯。”
　　云漠：“需要带什么吗？”
　　唐阴：“不用。”
　　异能者的各方面素质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要比普通人好上不少，即便几天不进食也没问题。
　　“注意安全。”
　　“嗯。”
　　“喂，云博士，”轮回看不下去了，“你俩要腻歪到什么时候？你俩可真是不把我当外人，我还在呢。”你俩当我不存在是吧。
　　几乎是同一时间，唐阴：“没腻歪。”
　　云漠：“这不算腻歪。”
　　轮回：“……”呵，夫唱夫随。
　　云漠又对唐阴说：“别的不带，把她带上。”
　　唐阴没说话，但轮回就是莫名其妙地从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了“为什么”三个字。
　　云漠：“B市现在的情况不明，危险程度不知。轮回很厉害，可以帮你不少忙。”
　　“云漠，我事先声明一下啊，”轮回靠墙抱着双臂，手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愈合，她笑意盎然地看着他俩，“人我肯定活着给你带回来。”
　　轮回红眸微眯，明明是笑眯眯的模样，却莫名有种压迫感，她意有所指道：“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
　　云漠看着轮回没说话，轮回望着那双剔透清明的眼睛，明白这家伙的选择了。
　　轮回站直身体：“行，这次任务就当我做慈善，不收报酬了。”
　　唐阴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皱眉问云漠：“什么任务？什么报酬？你答应了她什么事？”
　　云漠张了张嘴，但唐阴还没来得及听他说什么，一只手就已经搭上了他的肩。
　　轮回笑道：“小朋友，我们该走了。”
　　就在轮回话音落下的下一瞬，唐阴眼前一花，整个人和轮回一起消失在原地。
　　整个房间只剩下云漠一人。
　　*
　　一片空旷狼藉的大街上，突然出现两道身影。
　　银白色光芒闪过，寒冷锋利的银刃抵在红裙女人的脖子上，长发少年眼眸冰冷。
　　“哎呀～还挺凶。”轮回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局面，妖美的脸上不见丝毫惊慌，“小朋友脾气挺大呀，拿武器抵人脖子不太礼貌吧。”
　　唐阴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你们之前说的是什么？”
　　轮回笑了声，剔透的红瞳映着少年的样子：“就算是没了记忆你也依旧这么维护他。我是不是该夸你们的感情真是感天动地、情比金坚。”
　　轮回一把抓住银刃，血染银刃，下一瞬，银刃化为点点银光消散——唐阴收回了银刃。
　　轮回笑得妩媚甜美：“这才有礼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