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相思曲》木叶清筑

2、天君（1）

　　太白星君一路朝凌霄宝殿而去。濯月这才回过头来一脸愁容：“你说咱天君是去哪儿了？这下下去可不是办法，再过几天就是玉帝寿辰，上会王母的瑶池宴他让你代去了，这回我们若是又这样，只怕大家都要起疑了。”
　　绾苏凝神道：“天君岂是那般不知轻重之人，我们放宽心等他回来便是。”
　　待得两人回到碧落宫中，果然有人一迭声跑过来道：“天君回来了，天君回来了。”濯月拍拍那小童的脑袋，连声问道：“紫瑜，天君在哪里？”紫瑜眨眨眼睛道：“在玄霖书阁，让绾苏姐姐去呢。”
　　绾苏倒是先愣了一愣，方才慢慢朝着书阁的方向走去。
　　身为碧落宫里管事的，她也甚少踏足此处，倒是昭华天君，性子说好听了是沉静清冷，说得次了便是阴冷无常，时常在书阁中静坐便是一日一宿。书阁中森冷无光，轻纱帷幕之后，白衣清影孑然而立。绾苏道：“天君是何时归来的？”
　　昭华天君不应她，只是问道：“听说檀眉那只长毛鸟儿到玉帝跟前长跪不起，想立你为少妃？”若是檀眉在此处，定然气得吐血，若是太白星君在此处，定然郁闷惆怅之后长叹一声：天理循环，生生不息，还真真是近朱者赤青出于蓝。
　　绾苏不作声，一张秀气小脸微微涨红。
　　又听他低笑一声，“离朱族的少妃，不做也罢。日后若你有了喜欢的人，本君再为你做主。”绾苏脸更红了几分，昭华天君却接着道，“你真身原是瑶池中一支菡萏，沐仙气而生，以灵犀为魂……若是你当了他们的少妃，生出来的却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绾苏羞愤难当，用力唤了一声：“天君！”唤她过来，莫非便是为了关心她的终身大事？
　　昭华天君回过头来，仔细一瞧道：“我说绾苏，你脸怎这样红？”绾苏沉默，昭华天君挥挥手，“罢了，你过来给我梳梳头罢。”
　　那头发甚是长，绾苏一取下白玉簪，黑发便落了一地，好似云锦乌缎，绾苏不由道：“天君的头发真好。”昭华阖着眼睛，眉目间竟然看不出什么，许久方才淡淡嗯了一声。绾苏亦是不再言语，静静地将他的头发梳理整齐，然后妥帖地束入白玉簪中。这簪子却似乎用了极久，两端都几乎磨成了平面，上面的花纹触手摸上去也极淡的触感。却从来不见他换过。
　　很久以前，他便是这个样子。
　　乌发如檀，白衣胜雪，一双桃花眼，如钩残月，永远氤着淡淡的雾气，教人怎样都看不清晰。她那时方修炼成人形，才是仙界中小小散仙，连个封号都没有，被分到王母殿中添了三百年的香，那时昭华天君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云湘玄女时常叹道：“五百年了，五百年了，天君总算回来了。”一面说一面泪眼婆娑，然后用鲛帕抹了两下又道，“我在这天界这么多年，可还没见过生得比天君更好看的人儿。”此刻两眼中冒的是红心。
　　她自然也听说过这位身份极其显赫血统极其高贵的天君，虽是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可也凑得出个大概。这位昭华天君自打生下来，便是星君的封号，重钧天君和北冥仙族陌凰公主的儿子，玉帝的亲侄子，自小天资绝佳，根骨清灵，原是拜在南海昆仑墟尧清真人门下，不出百年，尧清真人亲自拜见玉帝，只道是昭华天君天赋奇高，乃是古往今来第一人，昆仑墟不敢自称其师门。之后，昭华天君重归天界，阅尽群书，修为日益精进，天界之中，难逢敌手，更是屡屡大败魔界，护卫天界太平。
　　于是昭华以千岁之龄登天君之位，自天界初建规模以来，这还是第一个如此年轻便得封天君之人。
　　不料五百年前，玉帝却命人将昭华天君锁上囚龙链，断其经脉，废其修为，送上轮回台，令其在凡间轮回五百年，生生世世，受尽不能承受之苦。五百年后，方得以回天庭。此令一出，天界哗然，众仙纷纷跪在凌霄宝殿外替昭华天君求情，而后昭华天君出来，白衣染血，乌发散乱，连行走都颇为费力，显然是受了重刑。
　　云湘玄女说到这一段的时候又开始抽泣，眼泪泛滥湿透了整条帕子：“那时天君容色苍白，跟一张纸似的，可他一个人慢慢走上轮回台，台阶上都是血，却也不要别人扶他，最后站在轮回台旁朝我们微微一笑，说‘莫哭，我会回来的’。然后便跳入轮回台，当时我们大家的心啊，都要哭碎了一般，恨不能跟着天君入了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