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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清扬婉兮,灼若芙蕖,唐灵脑子里浮现这八个字。正呆着,猝不及防被从腰间一推,飘飘然从云头滚落。

      还一无所知时,就从半空落到了实处——御花园的一处草垛中。“哎呦,哎呦”唐灵疼的龇牙咧嘴,在深夜寂寂的御花园里格外清楚。

      女子旁边的宫女浑身一震,鸡皮疙瘩立刻起了一身。入画她们说湖边三更半夜时会有浑身水草湿答答的女鬼出来索命。这不会就是吧!

      她抖的更厉害了。玉皇大帝在上,自己娘娘为什么会有这种半夜赏景的癖好,来这阴气重的湖边作什么!她哆哆嗦嗦地四处张望,不要来找我啊。

      “呜呜呜……”明华又听见一阵如泣如诉的呜咽声,幽咽凄凉,她的上下牙开始打架了。

      “娘…娘娘…我们回去吧。”她听见自己颤抖着溃不成调的声音。娘娘波澜不惊,穿着绣花软底鞋的纤足踩在通往对面声音出处的鹅卵石小路。

      娘娘胆子忒壮了,明华暗暗腹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唐灵假装掩面哭泣,打算把她们吓走,自己再找小白算账。没想到,看起来娇怯怯的美人儿胆子居然不小,径直走了过来。七上八下间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像被凉水浸过:“你没事吧?”

      “擦擦吧。”眼前出现一个素白底绣着墨荷的丝帕,隐隐有暗香浮动,但却是说不出的清寒。

      她抬起头来,看见那漂亮的明眸浮现一丝诧异。

      “纯儿?你怎么在这?”

      ……

      唐灵正支着手坐在廊下看云,昨夜,她被小白无良地一推,直接附身到宫里的一个娘娘身上,叫什么琼妃的。

      而且这几天殿里,总会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要给琼妃把脉的太医,却带来了一堆堆说没见过这种病要来开开眼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唐美人,吴才人借着探望姐妹的名头进这碧琼殿不知几回。

      听如诗如花她们讲,以前从没见过的宫女小太监这几天见她们都亲切地像伺候同一个主子似的,巴望着进来看一看。

      其实,他们这么挤破脑袋地看,无非因为这琼妃以前是个傻子。对,傻子,就是傻子没错。当时容妃发现她时,她正在草丛里吃土,突然眼放清光地朝容妃灿烂一笑,叫了声姐姐。

      明华尖叫着地跑了开,刮起了一阵狼烟,唯独容妃清亮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一点也不害怕,是看正常人的眼光。唐灵心头一动,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姐姐,我是纯儿。”

      然后就是御医拜访,宫女探头,刚刚那两舌灿莲花的才人也来看望她了。

      她两都住在御花园的东面,而琼瑶殿实在御花园的正西,白白耗费她们一双双三寸金莲了,来见她这个无人问津刚恢复神志的琼妃。

      这不,宫门口又伸出了几个探头探脑的云鬓脑袋。

      唐灵揉了揉额头,还真是头疼啊。自己刚附身这个琼妃才两天,还没适应,走起路来还有点轻飘飘的,颠三倒四。太医还以为这是大病初愈的正常现象,却不知此琼妃已非彼琼妃,他那套枯木逢春的理论对鬼神之说却是有些药不对症了。

      那原来的琼妃呢?还傻乎乎地在躯壳里呆着呢,只当做了一场大梦。这躯壳暂时由唐灵主管了。

      唐灵看着天边,觉得这紫禁城四四方方的,像个金玉其外的富贵牢笼。多少美人进来时一派天真,在这里被磨的灵气渐无,长夜漫漫,人多少会变的罢。外面的人却趋之若鹜,挤破头都想进来。

      “纯儿,你碧琼殿的琼花是好,但晨起风凉你身子才刚好,莫要贪凉风寒了。”一道关切的冷音入耳,唐灵知道昨日那美人——容妃来看她了,她醒来的这几天,燕环肥瘦的各色妃嫔她都见过,见面都热热乎乎唤她姐姐妹妹的,叫她纯儿的只有这一个了。

      她转过头,扯开一个笑容,向她福了福礼:“容姐姐。”

      冷美人唇角略略翘起,像晨起白莲初绽。唐灵又为她的冷艳打动了,倾国倾城,古人诚不诓我!只是这么一个美人儿,怎么就这么冰冷呢,少了点女子的温婉和顺,缺了点韵味。

      想起昨晚小白告诉她的容妃的前事,唐灵惋惜不已。

      想着这些她也就开口了:“容姐姐,你笑着多好看啊,出水芙蓉也不过如此,皇上看了也会心折罢。”

      她面上纹丝不动,连刚才淡淡的笑也没了。唐灵正暗暗懊悔失言,她却开口了:“不是我不让皇上来,是皇上,自己不想来。”目光悠悠,直望天边。

      院子里碧叶白琼错落有致,风吹过,白色花瓣飘落一地,风却孑然刮过,只留下幽香团团让人心醉。
      容妃进宫前并不是一身紫衣,淡如清水。她也少女怀春,爱穿淡黄胭脂色,多愁善感爱作画。

      她和皇上才子佳人风流韵事坊间风传一时,唇齿留香。

      小白说某天,皇上素簪布衣微服私访,路经丞相府,龙步迈进,遥遥一望廊下一抹鹅黄身影,圣心暗许。

      此后圣旨即下,天子求亲,丞相嫁女。张灯结彩,喜意满城。

      相府内院,雕花绣楼上,素濡倚着窗儿,两颊飞红,俊郎他会好好对我罢。皇上表字奉俊。

      红烛喜帐,春宵夜里,她紧紧攥着朱红罗裙,娇羞紧张溢于言表。

      直到红烛冷透,白烟袅袅,发白的晨光从冷窗里透过来。

      自己的贴身婢女慌里慌张地跑来,告诉这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昨夜,她还在红烛暖帐等君归时,皇上早派了三千精锐,将丞相府团团围住。曰丞相贪污被人告发,需搜家验明正身。

      丞相起初还高声辩白,自己廉洁自律,不曾贪污,天地可鉴。最后御林军拿出从书房搜出的贪污受贿的册子后,他怔了怔,不是被销了么?被人直接押入天牢。同入牢狱的还有,和他私交甚好的吏部侍郎,工部尚书几位大人,他们的名字也赫然在本上。

      素濡如遭雷劈,却也明白了一切。原来这都是皇上布的局,她不过是个钓鱼的钩。

      圣上忌惮丞相,不能眼看着丞相坐大,无人挚肘。于是借着求娶的名义让老爹放下心,趁着朋党云集之时彻底绞清丞相一党。
      人多,事杂。如果非要让唐灵在这束手束脚四四方方的皇宫里找一件舒心的事,那就是用膳了。盘盘精致,样样俱全,点心小菜还不带重样。

      唐灵这顿饭用的甚好,贴身的宫女们芷兰汀兰看她用的开心,都要痛哭流涕了。傻傻娘娘终于恢复神志,她们碧琼殿也要有出头之日了。

      “我们娘娘年轻貌美,到时候再给皇上生那么一两个皇子公主~啧啧啧,……”她几乎可以想见以后的风光无限。

      汀兰敲了敲她意淫的额头,:“醒醒吧,主子才刚醒,身上都没好利索,你看她走路都带着风,身子虚着呢,好好服侍才是要紧,以后好处多着呢。”

      芷兰咧出了一口白牙::“还是汀兰姐姐看的透彻……””

      屋里唐灵正端着铜镜照着自己,她原本想着这选入宫里的女子须层层选拔,这躯壳长得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现在闲了端了镜子照着,竟是出奇的玲珑佳人。蛾眉臻首,秋水剪瞳,琼脂腻鼻,朱唇白齿,像极了春日里开的正好的琼花,洁白无暇。

      这皇上还真是艳福不浅,冰肌玉骨触手生温的容妃,天性纯良如雪似花的琼妃,克娴内则端庄贤惠的皇后,唐灵咂舌道。

      胡思乱想着,一道圣旨就砸了过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琼妃赵氏,淑慎性成,雍和粹纯,性行温良。特赐其家人进宫会面,已示嘉奖,钦此。”福寿公公抬着圣旨高声宣读。

      唐灵跪在地上,她只觉得脑子要炸了,琼妃她爹…她爹?要来了?

      “娘娘听说家人要来怕是高兴糊涂了,还快不接旨谢恩?”福寿笑意盈盈地提醒她道。

      唐灵恭恭敬敬地将圣旨接过,又恭恭敬敬地供在案上,只觉得烫手的很。面上却一派春风地将红包塞给福寿公公,好生将他送了出去。

      踱着步子走在回房的廊上,寻思着对策,吃饭的时候在想,睡觉的时候在想,坐在那不动的时候还在想。

      直到她爹要来的时候,她还在想。房门洞开,一个阔额方腮满面风霜的朝服汉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对茫然无措的唐灵露出一口白牙:“纯儿,爹来看你了。”

      唐灵悟了,看着他胸前红宝石顶绣麒麟的图案,她隐约晓得这琼妃原来是个武将的女儿,而且这武将,官职还不小。

      唐灵看着这个浩然正气的琼妃她爹,这个爹挤在牙口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她有障碍。

      芷兰汀兰面面相顾知情识趣地退下了,留给他们父女难得的叙旧空间。

      “纯儿”她爹忽然笑意一敛,眸子深不可测地对她说:“前日下朝皇上特意将我留下,道你神志恢复甚为机敏。爹只当皇上诓我,直到皇上御笔拟了旨意,让爹眼见为实,爹才信了。你变没变,爹一眼就能看出来。”

      唐灵讪讪笑道:“圣上英明,对老臣有体恤之心,纯儿必将感恩戴德,以报皇恩。”

      她爹看着唐灵,目光变幻。唐灵有些心虚,莫非我说的话有些不妥,他看出了我不是本真?

      她爹却悠悠道:“爹以前还愁你天性纯良,不通俗世,到了年纪无人问津怎么办。将军府很大,爹养你一辈子也不是不成,只是爹想找个对你知心知意的,你老来也有个依靠。”

      “直到新帝登基,打着充实后宫的名义,实则拉拢老臣之心,不顾你先天不足让你入宫,诚然爹女儿只有你这么一个,不然也……。”她爹嘿嘿了两声。

      唐灵不知该笑该哭。

      “爹那时才晓得,这却是上天对我的恩惠,傻人有傻福,你入宫几年却也平平安安,无风无浪。现在突然明白大义了,爹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柔柔地望着唐灵,一个粗狂的汉子对待女儿竟是如此辗转心肠,唐灵心里暖暖的。“起先爹跟你说这怕你也听不懂,如今却是机敏了,能沉得住气听爹唠叨这许多,果真不一样了。”风霜的面皮甚有许多光泽。

      尽兴处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两口,唐灵没出息地咂咂舌,上好的雨前龙井啊。

      “纯儿再怎么变还是您的纯儿。您大可放心。”她安抚道。

      他对自己女儿如今这副形容很是满意,就是好像哪里有些空空的,有件什么重要的事没做。

      直到他穿过游廊走到宫门口,伸出一脚将要走时,听到身后一声响亮亮的“爹”,心里写才通身地舒坦。

      原来那孩子刚刚忘叫爹了。赵逸雄喜滋滋地摸着自己硬梆梆的络腮胡,大踏步地走了。

      唐灵站在房门,愣了愣,刚刚那声爹不是她叫的,是这躯壳里的宿主纯瑶叫的。她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挣脱她叫了一声,挣扎了几下,就又没了动静。

      唐灵心里有些酸楚的触动,嫁出去的女儿见趟家人不容易啊,就当把这当作占你身体的补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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