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样》袋装盐

7、你知道怎么长高吗？

　　许铭心笑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说：
　　“等你哪天不再找我抄作业，再说这句话，可能还比较有可信度。”

　　“啊啊啊啊被你发现啦，谢谢你呀，我可靠的同桌~”

　　许铭心有时候觉得孙一鸣和祝样有点像，特别是干坏事被发现的那股懒散劲儿，好像根本不在意后果是什么。
　　但是祝样还会在他面前装下乖，听他几句话，说下次不敢了。
　　而孙一鸣是真的直接不在乎，手机被收了就收了，老师骂他他就说是是是，我就是没皮没脸。下回还是敢带来，细数下来，短短开学两周内，他已经被没收了一部手机和两个mp3了。

　　高一学习任务不重，偶尔许铭心放学后会陪孙一鸣一起去游戏城玩游戏机。
　　孙一鸣学习不认真，玩起这个来却比谁都厉害专注，许铭心第一次玩，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手法不对啊眼睛离开了屏幕啊一些乱七八糟的。

　　许铭心根本不管他，但是之后就不愿意陪他去玩游戏机了。孙一鸣心底是很喜欢他这个同桌的，于是除了父母外平生第一次低头认错，扭捏着说下次不会再那样说他了。
　　许铭心原谅他，座位固定一学期，此后哥俩好的不行。他上课听讲，孙一鸣就在旁边无声的打游戏机。

　　开学一周后的某个早晨。
　　漾巷35号楼下
　　_

　　“许铭心！你能不能快点给我下来！”

　　一阵微风不解人情，把在楼底下双手插兜皱眉仰着脑袋吼人的少年头发吹乱。

　　他现在真真正正像个炸了毛的狮子。

　　“......”
　　祝样在风中凌乱几秒，“啧”的一声，紧接着不耐烦的胡乱将头发理顺又吼：
　　“许铭心，你要再不来我真走了啊！”

　　但他只是嘴上逞能，其实根本不会走。

　　说完这两句后他就又在楼底下默默地等了，烦躁的用脚踢着石头。

　　他作息规律健康，以至于难以理解，怎么有人这么爱睡懒觉，而且这人成绩居然还这么好？？！

　　祝样脑子一团乱线，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哥终于开门下来。

　　吱嘎——老式防盗铁门被推开，他哥穿着心漾中学淡蓝色夏季校服出来，和他的一样。
　　两抹淡蓝在旁边各种青翠草树的衬托下就好像颗沾在绿叶上的露珠。

　　然后这两颗露珠滑到了一起，融汇成一颗。

　　“书包给我，去把溜溜骑过来。”

　　他哥不说话。
　　“喂！——你睡醒没？”
　　祝样扯过他肩上的书包，一巴掌拍在他哥背上。

　　许铭心终于睁大了点眼睛，虽然说的是“睡醒了”但是声音还是迷迷糊糊，一听就是还沉浸在美梦中的样子。
　　祝样无奈的把他推到自行车旁边，一阵寒风吹来，终于把他哥冻醒了，他哥打了个冷颤，一脚跨上车。

　　祝样身上背着自己啥也没装的书包，怀里抱着他哥沉甸甸的书包，也一屁股坐上车后座。

　　夏日清晨的朝阳和煦，温暖又舒适，光追着两个少年奔驰的身影，一路向学校照去。

　　看他那样祝样心里就了然了，他哥昨晚肯定又熬夜写卷子了。
　　真不明白，该睡就睡啊，这样为了成绩熬坏自己的身体真的值得吗！
　　大人们都说他哥懂事，那既然他哥那么懂事，会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

　　祝样想到这，探头往前看了一眼他哥，他哥注意到，打了个哈欠，随后耷拉着眼皮微微斜眼过去问他，尾音黏黏的：
　　“怎么了？”

　　“...”
　　“没事，好好骑车。”

　　看吧，困成这样...
　　祝样自动脑补出了他哥头上悬空的“Z”字形泡泡。

　　在很多人眼里，在学校那些老师、女生们或者漾巷的老太老头们眼中他哥可能是个可靠的懂事的温柔又强大的存在。
　　但在每天早上见到他哥蹙着眉毛像个没充饱电的机器人一样一脸茫然的祝样看来，他哥明明就是个白痴，而且还是比他还蠢的白痴...

　　纯白的云朵在青色天幕下翻滚着，像一颗沾满沾满蓝莓糖浆的舒芙蕾，连带着风也软软的。

　　经过两个红绿灯路口，自行车终于在学校的停车位停下，祝样轻巧的跳下自行车，心情却很沉重：
　　“我下次真不等你了！每次都要迟到赶时间。”

　　他哥已经清醒了，在前面笑着揉了揉他的头，祝样很嫌弃的拍开他的手，跑进了教学楼，背影在转角处瞬然消失。
　　-
　　“报告！”

　　“迟到三分钟，给我在外面站三节课！”
　　初三二班班主任眼镜唰的一下反光，用戒尺猛的敲向黑板。
　　门外祝样虎躯一震，瞪了一眼躲在教室里疯狂讥笑他的赵志鹏。

　　“是！”

　　...
　　下课铃敲响，班主任范宏抱着一沓教案走出教室，瞥了一眼门外的祝样后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随后压低声线，显出一点严肃来：

　　“祝样，过来！”

　　祝样慢吞吞很不情愿的踱过去。

　　范宏是个二十来岁年轻却思想古板传统的青年教师。
　　他对教师的工作并非热爱，而是家里人希望他有个所谓“铁饭碗”才选择此职。
　　他入职不久，办公室无论前辈还是后辈对他的评价都是“严谨”“一丝不苟”“公私分明”。
　　教的每一届学生们对他的评价则是“铁面无情”

　　“为什么迟到？”

　　“......”
　　“赖床。”
　　祝样现在心虚的连直视他老师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你现在真是自己放弃自己了啊，你都初三了，不想中考了？”

　　“......”
　　“我下次不会迟到了。”

　　范宏盯了他一瞬，然后清了清嗓子，态度转变。

　　“不是迟不迟到的问题，你要是不想中考，可以给我说。”

　　“我给你签字，你现在就可以回家，以后也不用来了。”
　　他说起这些来，语气平淡没有一丝波折。
　　要换做别的老师，你可能以为只是说的气话。

　　可是范宏不一样。

　　在他的眼里，他学生的未来怎样与他无关，他只在乎自己班的升学率，如果有哪个同学影响班级秩序、年级排名。他真的做的到把学生送回家退学。

　　祝样在他手下学了三年，虽然以前没迟到过，但打架斗殴、翻墙逃课、上课说话什么的，任何违反学校规定的事他都做了个遍。

　　初中义务教育，老师没有责令同学退学的权利。

　　但是中考不是一定都得参加的，如果有哪位学生不想中考，想快快回家种地，他十分认可，并且完全赞同。
　　升初三后班上已经有几位不中考的先例，所以他跟祝样说起这事来，毫不留情。

　　“我...要中考的。”
　　祝样弱弱的开口。

　　“既然你做了这个决定，你就得拿出中考的态度来。”

　　“可我看不出你哪里有想学习的态度！”
　　范宏提高音量。

　　走廊上经过隔壁班老师，范宏浅浅点头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又转回头来继续教导：

　　“下节课继续站，我会来检查。”

　　祝样看着范宏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挺直的背影消失了后，这才垂头丧气的进了教室。

　　赵志鹏走过来攀住他的肩，安慰道：“兄弟啊...别伤心，饭团他就这样，三年了，你也该习惯啦...”

　　祝样抬眼瞪过去，果不其然见到对方一脸的奸笑，哪里有担心他安慰他的样子！

　　“我不是伤心，我是无语。”

　　“你无啥语。”赵志鹏歪头。

　　“我无啥语跟你有关系？滚一边儿去。”

　　赵志鹏也不生气，就攀着他在座位上坐下了，然后贱兮兮的回嘴：“我滚哪儿去，我是你同桌！”

　　祝样闻言终于很认真的直视起他的眼睛，想说点什么。
　　赵志鹏觉得莫名其妙，被盯了几秒后，忍不住了，捂住他的脸，小姑娘一样娇羞的低下头：
　　“哎呀，有事你就说嘛，盯着我看干嘛...”

　　“不是...”祝样把他的手拍开，皱了下眉，语气却是从来没有的认真和严肃：

　　“你...”

　　“知道怎么长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