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休止符》葡萄冰块

1、今天开心吗

　　六月，窗外聒噪的蝉鸣把夏日得无限长。梅雨季的潮闷将教室与外界堵塞，水泄不通。黑板上整洁干练的“高考倒计时”与同学懒散之态相违合。解津耷拉着双眼，眼皮打起了架。离高考还有一周，今天是六月一日，但江小朋友今天好像格外不爽，周遭空气被冰冻，江和的脸写满了“生人勿近”，因为某人昨天说要带他晨起看日出，江某兴奋得一晚没睡，今早又被解津的苍白的解释猛然浇醒。说：“昨晚忙忘了，没定闹钟。我好困啊你让我睡会。”眼下的黑眼圈让江和格外好奇解津昨晚做了什么。虽然也还是很生气，却只能由着解津去。
　　闷湿的天气让解津睡得不太沉，汗滴在脖颈上，白皙的肌肤出乎意料的惹眼。课间总是白驹过隙，解津抬起头。朦胧的视野缓缓清晰起来，热流涌进他的鼻息，让他有点喘不来气，他挠挠头，想让大脑重新运作。桌上试卷杂乱地摆弄着，但其间有小纸条：放学等我。解津轻笑，江同学生气也玩这种小把戏啊。
　　一天的无趣生活在放学铃结束。解津收拾完东西便往江和那边望，江幼稚鬼和他对视后却又把目光撇开了。他缓缓走进，但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到某人跟前，他轻轻说：“不要生气啦江同学，昨晚给你做手工做太晚了，儿童节快乐，幼稚鬼。”笑意始终无法退散，将劳动成果递给江和，江同学眼里的雾气退散了一半，解津就顺水推舟，美名其日：安慰生气的河豚。将薄唇覆在江同学嘴上，如盎似毒，如痴如醉。“还生气吗，宝宝。”
　　时间随云雾飘然降落到高考，前阵子的闷湿渐渐被冲淡。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像是上天的苦心安排。“走啦小和。”解津在前催促。少年靠着单车，沐浴夏日清晨的阳光，光散落在他脸上，让江和根本移不开眼。他停滞了片刻，
　　“愣着干什么，走啦。”
　　“好。”
　　夏日最好的阳光落在这里，所以长路充满了光。
　　那几天，所有的工程停工，复天的韵律被弹奏的延绵不绝，整个夏日沉浸在此。
　　将三年所学全限制在一张试卷上，太受限制了，江和心里想，也不知道某位笨蛋会不会做。一切都在刺耳的考试铃声中戛然而止。十二年寒窗苦读在这一瞬间仓皇落幕。江和冲出考场，他现在，只想见见他的救赎他的解津。
　　沿途的风景像幅画一般连贯，但他此时无心游赏。其他人不知道，只有人自己清楚。他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一年又一年，但这个人的出现将周遭全部点亮，笑着对他说：“江和，我们走吧，我带你逃离，去寻找属于我们自己的小星球。”他想和他的救世主在一起很久很久，几辈子，几世他都求之不得。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出现，在他即将画上休止符的少年期，不过还好，是他就好。
　　汗液浸湿了校服，他仍站在校门口张望，他无论驻足在哪里，都看不到解津，周围是汹涌人群，别人在欢呼，只有他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已经黄昏了，天边的太阳还剩最后一点余光，这些光一旦褪尽，天就全黑了。已经不知道等多久，他等，太阳落山了，他还等，只要不出现，他就一直等。
　　四周已经变得模糊不堪，光影交杂看，已经分不清方向，他还是没有来。
　　江和的眼角有颗痣，总有人说有泪痣的人长情，在江和身上足以证实，直到保安拍拍他，才回神。“同学，你都等这么久了，回去吧，该走的都走了。”过了许久，江和感觉四肢发软，轻声应道：“好。”四周已经是一片漆黑，路旁的灯，好暗好暗，根本照不亮前方。
　　已经是第三天了，解津失踪的第三天。或者是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在哪里，或者身陷囹圄。这三天，江和度日如年，没有任何的讯息，没有任何存在的证明。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江和已经去过他的家了，已经换了房客。无论怎么说，他也不会一声不吭丢下自己吧，他可是解津啊，怎么会放任自己置身事外呢。
　　第五天，他还是在等。时间越久，他越焦急。这些天来，他从未睡过安稳觉。他独处惯了，看到珍宝并不会想上前。珍宝嘛，总有很多人跨越山海来寻，可能很多人都认为江和是路边的石子，只有解津愿意将他小心呵护，轻轻拿起，然后带他见山河万丈。
　　第七天，几乎断了江和的所有念想。
　　第十天，解津给他的所有礼物和纸条他都收集在一起，看一遍又一遍，白天到黑夜，黑夜复白天。
　　第二十天，他无人问津的短信多了一则通知，同所有的诈骗短信不同，上面几行字像刀一样割在他心口，有无数个想法都被埋在土里，让他永世都不得解脱。“小和，在你看到这条短信时，我已经命不久矣，你不要难过，来看看我吧，我好想你。 ——津 xx医院xx门诊739室。”这些天的不安焦虑全都变为乱箭，让他遍体鳞伤。他心如刀绞，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他想多见见解津，又想问问为什么心这样狠，二十天之内踪迹全失。但他现在没有遗留的情绪了，只有悲痛。
　　当他来到病房前，解津的父母在抽泣。当他看到解津时，一切回到当初他们初遇的时候了，“你为什么不忘欢说话啊，长这么好看是个哑巴可不好啊小同学。”记忆中的少年阳光豁达，与现在躺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截然不同。
　　“为什么不告诉我。”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躺在床上的人轻笑，”怕你会多想啊，笨蛋。其实有你之后病已经好很多了，但…它不愿放过我。高考中途我就犯病了，小朋友，我得的这个病啊…没那么好对付。这个管子插在我鼻子上好难受啊。”那些管子似把少年禁锢在这，就好像，以后永远不会出来了。
　　在江和来之前，似乎有千万句要说的话，他这辈子最不怕词穷和怯场，但看到小朋友，又什么都不想说了。有无数萌发的言语都长在井里迈不出去，也伸不进来。他当然不会告诉江和，儿童节前一天为什么彻夜未眠，为什么忍着痛给他做手工。
　　“小和啊，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我可能要食言了，我怕我等不到了。”阴沉不堪的脸在这时忽发明亮了起来”但让你担心这么久，挺抱歉的，宝宝不要生气。我永远爱你，但我有很话想说，你能等等我吗？“沉吟了许久，江和缓和好情绪，但他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好。”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解津会日常给江和发讯息，诸如“小和吃饭了吗”“小和晚安”“我想你啦，有好好睡觉吗。”他甚至做了个相册，“宝宝你认不记得这是我们在一起第一天我送给你的猫手办吗，我感觉你很像猫。”“这是我们第一张合照，你看起来好凶，别人看了不以为你是我抢来的媳妇哈哈哈“你生气的时候反差可真大啊江同学。不过我很喜欢。”一张张照片下面都附有他的字迹。在原生家庭受的苦，解津一点一点填满。之后两年的时间江和投身于医疗学业，新闻上总说A大有个计算机天才，解津在A大啊，会不会是他呢。很久没见，在A大过得很好吧，会想我么。再知道解津的消息已经是在两年之后，“计算机天才解津在家殁了。”短短几个字，让他的最终防线被摧毁了。他一个人走走停停，围着太阳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终于回到起点。他几次三番想动身自杀，好巧不巧，江和的邮箱有一个新邮件，“相信你在看到这封邮件时，我已经死了。我很想你，每天都是。我们之间有条河，你过不来，我渡不去，但别为我而死，带我去看看吧。
　　如今，解津的坟前总有两枝无尽复，一枝凋零，一枝盛开。
　　解津曾跟江和说：“江和，我们走吧，踏着世俗，奔向未知。”只可惜，人世间，总多别离。
　　属于江和的夏天正式落幕。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下次一定写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