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穿书了》满陇桂雨

8、破碎的拼图

　　“是我。你……终于来了。”
　　王小明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他看着方璐，眼神复杂得像一潭深水，里面有太多方璐看不懂的情绪。
　　方璐在他对面的卡座坐下，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那个星空账号是你？”
　　王小明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不是我。我也收到了匿名信息，只说你会来这里。”他顿了顿，目光沉凝，“看来，除了我们，还有别人不想让某些事情被永远埋藏。”
　　这个答案让方璐心头更沉。幕后还有推手？是敌是友？
　　“我们长话短说。”方璐压下纷乱的思绪，直奔主题，“李文昊告诉我，我们以前不认识。但显然，他在撒谎。我们不仅是高中同学，还一起演过《雷雨》。”她紧紧盯着王小明的眼睛，“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小明放在桌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指节泛白。他沉默了几秒，仿佛在积蓄勇气，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们……曾经是恋人。从高中，到大学。”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方璐的心脏还是像被重锤击中，闷痛不已。那些闪回的篮球场、教室、披校服的画面，瞬间有了清晰的归属。
　　“那场车祸呢？”她追问，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急切，“车祸前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叫我‘别过去’？”
　　听到“车祸”两个字，王小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痛楚弥漫。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巨大的悲伤压下去。
　　“那天晚上……我们吵得很厉害。”他的声音带着回忆的颤音，“在一个商业派对上。因为……因为李文昊。”
　　李文昊！果然和他有关！
　　“具体为了什么？”方璐追问。
　　王小明痛苦地闭了闭眼：“细节我后来才知道。当时，李文昊似乎故意让你看到了一些……我和其他女生看似亲密的照片或场景，激怒了你。你当时喝了酒，情绪非常激动，认定我背叛了你，哭着要开车离开……”
　　方璐的心揪紧了。那个派对的照片，她在李文昊的隐藏相册里见过！角落里那个落寞画画的少年李文昊……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就……
　　“我追出去，想跟你解释，那都是误会，是李文昊设计的！”王小明的情绪激动起来，眼眶泛红，“你当时根本听不进去，发动了车子。我扑到车边，拍打着车窗，求你冷静，别做傻事……你看着我，眼神那么绝望，然后猛地踩下了油门……”
　　他的声音哽咽了：“我最后看到的，是你决绝的侧脸，和我声嘶力竭喊出的那句——‘璐璐！别过去——！’”
　　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王小明的喘息和压抑的抽泣声。
　　方璐浑身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所以，那场差点让她送命的车祸，起因竟是一场因李文昊而起的误会？是她自己情绪失控下酿成的苦果？而王小明，是亲眼目睹她出事，却无力阻止的人？
　　这个真相，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那……后来呢？”她声音干涩地问，“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李文昊为什么……”为什么会趁她失忆，编织这样一个巨大的谎言，将她圈禁在身边？
　　王小明抹了把脸，努力平复情绪，眼神里充满了愤恨和无力：“你重伤昏迷，生命垂危。李家动用了所有关系和最好的医疗资源保住了你的命，但也第一时间封锁了所有消息。李文昊他……他根本不让我靠近你！他对外宣称你是他的女友，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才遭遇了意外，他需要负责。他把你完全隔离起来，等我好不容易打通关节找到你的病房时，你已经醒了，却……却完全不认识我了。”
　　他的拳头紧紧攥起：“他告诉我，你脑部受损，失去了所有记忆，尤其是关于我的部分。他说，我的出现只会刺激你，加重你的病情，让我为了你的健康着想，永远离开你，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就这样……偷走了你，偷走了我们的过去。”王小明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痛苦和愤怒，“他用一个精心编织的‘穿书’谎言，让你依赖他，信任他，把你变成了一个没有过去、只能依附他存在的金丝雀！”
　　方璐坐在那里，如同泥塑木雕。
　　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拼凑出一个令人心寒的真相。
　　根本没有什么穿书。只有一场精心策划的、趁人之危的窃取和囚禁。
　　李文昊利用了她的失忆，篡改了她的“现实”，将她置于一个完全由他掌控的虚假世界里。他害怕她想起来，害怕她回到王小明身边，所以用无限的宠溺和资源麻痹她，用“危险的过去”恐吓她，用密不透风的监视控制她。
　　而颜凌……她那莫名的恨意，是否也与这场情感纠葛有关？她是不是也喜欢李文昊，所以憎恨这个被李文昊如此“珍视”甚至不惜用谎言囚禁的自己？
　　“我需要证据。”方璐抬起头，眼神恢复了清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能证明我们关系、证明李文昊撒谎的证据。光凭我们的一面之词，撼动不了他。”
　　王小明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似乎为她的冷静和坚韧感到高兴。他点了点头，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有些年头的皮质笔记本，郑重地推到方璐面前。
　　“这是我们高中时的日记，还有……很多我们的照片，一起买的电影票根，你写给我的便签……”他的声音温柔而怀念，“我一直留着。也许……能帮你想起些什么。”
　　方璐颤抖着手，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笔记本。这不仅仅是一个本子，这是她被偷走的、真实的青春和爱情。
　　就在这时，方璐包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瞳孔一缩——
　　李文昊。
　　他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签约仪式应该还没结束才对！
　　方璐和王小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方璐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喂，文昊？”
　　电话那头，李文昊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笑意：“璐宝儿，在做什么呢？”
　　“在家看剧本，有点无聊。”方璐稳住心神。
　　“是吗？”李文昊轻笑一声，那笑声却让方璐脊背发凉，“我刚刚结束签约，突然很想你。张熙说你没在家？我还以为你出去散心了。”
　　方璐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张熙！他果然一直在暗中监视她！她自以为隐秘的行踪，早就暴露了！
　　“我……我出来买点东西，马上回去。”她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
　　“不用急着回来。”李文昊的声音依旧温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告诉我你在哪儿，我让张熙去接你。或者……我亲自去接你？”
　　方璐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她知道，这不是商量，是命令。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或者，张熙就在附近！
　　她抬眼看向王小明，用口型无声地说：“他知道了。”
　　王小明脸色一变，瞬间明白了处境。
　　“我在……”方璐飞快地报了一个离这里隔了几条街的商场名字。
　　“好，在那里等着，别乱跑。”李文昊的语气带着一种了然的纵容，仿佛在看一个耍小聪明的孩子，“我很快到。”
　　电话被挂断。
　　咖啡馆里舒缓的音乐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你快走！”方璐急促地对王小明说，“他肯定已经怀疑了，甚至可能已经在这附近了！不能让他看到你！”
　　王小明眼神挣扎，充满了担忧和不甘：“可是你……”
　　“我没事！他暂时不会把我怎么样！”方璐飞快地将日记本塞进自己的包里，“快走！保持联系，小心那个星空账号！”
　　王小明深知此刻不能犹豫，他深深地看了方璐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太多未竟的话语和浓烈的情感，然后迅速起身，压低帽檐，从咖啡馆的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
　　方璐独自坐在卡座里，心脏狂跳不止。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远处可能随时会出现的那道熟悉身影，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迅速收拢。
　　她握紧了包里的日记本，那硬质的封面硌着她的手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却是真实的支撑。
　　真相的碎片已经到手，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巨大的危机。
　　和李文昊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伪装，即将被彻底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