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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泪妆笑颜红妆泪 ...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
恰是凌霄城最冷的天,街上连鸟雀都少有,未融的积雪混着行人踩踏留下的污垢,坑坑洼洼堆在路边,一搭灰白,一搭漆黑。
街上行人稀少,却有一顶殷红花轿兀自前行。那花轿华丽无比,错彩镂金,一看便是极富极贵之人娶正妻才会使用。可不知怎的,此时这华轿清冷惨戚,周遭无人旁观,无人庆贺,亦无人疑惑,仿佛一口盛着死人的棺材若无其事地路过。
轿中,伶阕缓缓睁开满是倦意的眼,神情有些复杂。
自懿霄国灭,已过了半月有馀。那是她的故国,她的家园,她迄今为止的一切,可现在,没有了。
她不想回忆,也不想悲伤,更不想让它成为心魔,时时刻刻折磨自己。痛楚,有一次就够了,且这一次足以让她铭记终生。
可终归是有种难言的情绪萦绕心头,令她辗转反侧,坐立难安。
轿子颠簸了一下,她垂眸,厚重红绸制成的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
☆☆☆
轿行了三日,走走停停。途中阳奉阴违之事没少发生——轿夫已被暗中换过,原本抬轿的是伶阕的府前护卫,他们忠于懿霄,对轿中的镇国公主可谓百般呵护,哪怕地形崎岖也总是稳稳当当。而现在的……呵呵。
如果旁边有条河,自己怕是会被同轿子一起丢下去吧,伶阕心道。若这场“赐婚”的目的就是单纯的恶心她,不得不说,他们很成功。
已近筀玶皇城,送亲迎亲的人多了起来。轿外,鼓乐齐鸣、震耳欲聋,冗长的送亲队伍正蜗行在更长的路上,沿途不断有污言秽语涌入耳中,她全当未闻。
几位腰间佩刀的武侍绷着脸在队前开路,正是原本抬轿的公主府护卫。这些男儿,本应身披战甲,手持利刃,此刻竟肩挂红缎、手捧礼花,只有神情还依稀透着几分矜傲,教人辨出些许昔日的影子。
颇为可笑,又颇令人唏嘘。
他们忍无可忍,可他们知道,若是不忍,筀玶要的就是公主的命。
不知行了多久,轿子忽然停下,伶阕见怪不怪,早有预见地抓住护栏。下一刻,轿身果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伴随着不知什么人的低声狞笑。刚重新坐稳,耳畔便响起了司仪阴阳怪气的高喊:
“吉时到————”
“恭迎公主驾到————”
那刻意拖长的腔调不像在迎接哪位公主,倒像在宣判犯人的死期。伶阕无声冷笑,心道这算哪门子“恭迎”?
她面色如常,感知却早已延伸到数里之外。
随着某个神巫打扮的人举起一面旗帜,一伙衣着破旧的人涌向花轿,他们迈着诡异至极的步伐从轿旁鱼贯而过,脸上或画着泪妆、或戴着鬼面,手脚上都缠满白布条。这些不人不鬼的存在双手握成爪状,夸张地在空中挥舞着,似乎要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撕碎。
唢呐和鼓奏出熟悉的故国乐曲,有时还夹杂着小蛇般的埙声。她知道,“祈福”开始了。
乐声悠悠,祈福的队伍开始随着节奏献舞。他们站成一个圆形阵列,每次听到鼓声便向前迈一步,同时身体前倾、双臂举过头顶挥动。他们臂上的白布在风中颤抖着,伶阕却恍惚看见了亲人灵前纷飞的白幡。
心脏重重地漏跳了一拍。
她没有哭,不是悲伤到麻木以至于忘了流泪,也不是虚弱得无力哭泣,只是觉得,如果他们还在,一定不想看到自己哭。
后世的话本也许会说,王妃是怕泪冲化了红妆,影响形象。那就让它们去说好了,反正都与她无关。
“王妃”。
是了,她已是王妃。“筀玶容迟王妃”,好一尊贵名号。
这名号提醒着她,故国、身份、亲人、执念……都已成过去,散作过眼浮云、化为她记忆中的一场繁华大梦。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拜一个人所赐。
然而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阖眸等那曲子奏完,唇边竟诡异地带着一丝笑。
故国的曲子,就是好听,哪怕演绎它的是一帮狗仗人势的臭虫。
终于,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如惊雷乍破,万籁俱寂。祈福似乎已近尾声。
她长舒一口气,正待舒展一下筋骨,耳畔却又骤然响起一串急促的琵琶弦音——
这是另一首曲子,旋律凄凉婉转、调式悲壮低沉。编钟浑厚的音色夹杂在琵琶和笙的低语中,间或有如泉水般倾泻的古筝乐音相缀,显得庄严肃穆。她倾耳聆听片刻,忽而嘴角一抽——
他们怎么敢的。
☆☆☆
十年前,她五岁,还是人人宠爱的懿霄三公主。
她有两个姐姐,大姐伶罗为贵妃所出,封号芸芙,性子轻傲,恃宠而骄。二姐伶嫕为淑妃所出,封号雅兰,脾性谦良,一向端庄淑雅,面上常挂着几分笑。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宫里的人都清楚,雅兰公主自小便被内定为和亲公主。父皇总说她与年轻时的淑妃像极,以后不管嫁去哪里,也一定会像她的母妃一般贤惠,掌得了一邦内务,撑得起一国仪容。
然而就在那天,素来端庄的雅兰二公主竟当着众人的面失了态,以袖掩面,泣不成声。更为难得的是,父皇竟也没有斥责她,而是轻拍着她的背,对她说什么“生老病死皆为世间常态,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年岁尚小的伶阕听不明白,追着母后想问个大概。可是那天,所有人都低着头,一语不发,人群中独独少了再也没有回来的淑妃。而当时,乐队正奏着一首调式沉郁的曲子,她听了很不喜欢。
直到后来,随着时间迁移,蒙昧的三公主懂了世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就是懿霄高位妃子的葬歌《梧桐落》。
凤栖语梧桐,凤去梧桐落。
☆☆☆
十年过去,熟悉的曲调再次响起,那份不喜只增不减。
初听不解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谁曾想,这《梧桐落》再一次响起,竟是在“大婚”之日奏给她听!
不过几日而已。母后含着泪的眼、佩着枷的腕,刀下的遍地血泊,都尚未离她远去。
堂堂一国之后,就那样孤独而倔强地跪着,死不瞑目。淑妃去时,尚有全国百姓为其送行;皇后去时,却空余了满城风雨,甚至没有人想过要为她奏一曲葬歌。
只恨不能,令天地静默、鬼神垂泪。
国破家亡,恍惚得如同噩梦。一声高喊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场。
“祈福毕————”
“请公主下轿————”
司仪依旧是那副拖长的腔调。她站起身,仿佛站在了悬崖边,脚下空无一物。
☆☆☆
记忆中的某一刻,她也曾这样站在另一顶轿边,风光无限。
细细忆来,不过是去年的事,现在想起却恍如隔世。那是繁花初绽的三月,原本支离破碎的中原以南地区忽有一小国崛起,正是筀玶。它南征北战、屡战屡胜,吞并了四周不少国家。虽都是些小国,可攒得多了,也凑出不小的国土,再加之筀玶国主励精图治,大力推行新政,鼓励改革,竟使筀玶一举跻身强国之列。
南域一带本就以奇花异草闻名,如今筀玶国强民富,自然少不了兴办几场盛会。
那次盛会空前盛大,国主广发请帖,宴请四方来宾,在各国都传得沸沸扬扬。彼时,懿霄地处中原,是世上最大的国家,翩鸿公主又凭貌美名扬四海,诸国的皇子贵族做梦都想一睹其芳容,于是,听说公主将赴宴,到场人数比预计还要多出数倍。
可以说,人们千里迢迢赶来,一半为筀玶花草,一半便是为她。
那台华轿靠近之时,拥挤的会场竟自觉让出了一条道,连嘈杂的话语声都不经意间小了许多。抬轿的都是公主府前护卫,个个披坚执锐、容光焕发,毫不费力似的轻松将轿举过头顶;近十名仆从在轿边依次排开,搭成人梯供她下轿,明知将要被踩,脸上却不由自主扬起笑容;两名眉清目秀的近侍一左一右将锦绣绸帘轻轻掀起,男子明眸皓齿、女子杏眼樱唇,都恰是风华少年时,精致得好似仙子座下一对金童玉女。
翩鸿公主一袭金羽霓裳,面上珠帘半掩,恍若天人的容貌在帘后时隐时现,看时如雾里看花。最惹人注目的还是眉心那一点天生的朱砂印,与额上缀饰交相辉映、更添明艳。及至下轿,一排弯腰伏地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眉心微皱,凉薄如水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瞥便已带上几分不奈,却无半点居高临下。
于是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身形一顿纵身跃下——
身轻如燕,那一身华服遇风而动;广袖飘展,胜似凌风翼羽。鬓间簪饰,步摇流苏纷飞自如、杂而不乱,闪烁着华贵的金芒,令人想起凤凰头顶的羽冠。
人们一时起怔,险些将她看做某个误入红尘的仙子。眨眼的瞬间她已悄然落地,衣饰纹丝不乱,更让人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下次不必如此安排,无端折辱了人。”她淡淡道,“况且,本宫自己可以下轿。”
那可是足足有九尺的高度啊!她一介女流,又是娇生惯养的公主,怎能这般一跃而下,还如此轻盈优雅的?
众人哗然。
☆☆☆
一帧帧画面清晰迅速地掠过脑海,历历在目,恍如昨日。然而记忆终究是记忆,回不去,也无法可想。此刻她凤冠霞帔、红绢罩面,倒是比那时更风光,只可惜这风光如道道华丽的枷锁缠身,禁锢了心中的念想、也令清澈的眼蒙尘。
昔日掀帘之人已下落不明。她自己掀起门帘一角,透过盖头的缝隙看清了脚下高度———果然,还是足足九尺。
何必如此折辱她。
放在往日,莫说九尺,便是再翻一倍于她也算不得什么。
可为什么偏偏是在亲手剜去她灵根之后?
此刻,她立于九尺高台之上,功力尽失。一旦跳下便是万人耻笑,颜面尽损。
“请公主下轿————”
兴许是见她迟迟不动,司仪再次发出不怀好意的催促。她仿佛看见了那张面具下的脸,笑得比面具还要狰狞。
何谓受制于人,何谓身不由己。她想着,长舒了一口气,闭上双目纵身一跃——
红绸被风吹起,呼啦呼啦的声响近在咫尺。她有些疑惑,不解为何这留在空中的半刻竟如此漫长——自己不应早就跌入泥潭了吗?
她睁开眼,刚好在那一瞬间触及地面。原以为的狼狈不堪并没有出现,她仍是足尖落地、触石无声,只是一缕青丝散落、裙摆沾了些许尘埃,再不复当年如燕身轻。
原本憋好一肚子酸话准备对她冷嘲热讽的人们见状一愣,发出几阵窃窃私语、很快又重归平静,继续冷眼看戏。
不过,也有个例外——
刚退下的祈福队伍中忽然闪出一道戴着鬼面的身影,个子不高却很是灵活。他穿过人群来到伶阕面前,虔诚地行了个跪拜礼,“小民拜见公主殿下!”
伶阕偷偷从褶皱下打量着他。那人看身形是个少年,也可能是个高挑的少女,浑身脏兮兮的,破烂的灰白戏服间露出一段染得不太均匀的红衣下摆,乍看像流了一地鲜血。他虽年纪小,却周身透着一种沉稳,让人一看便觉得心安。
他倒是有几分像年少时的愿安,伶阕想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虽然脸上扣了张鬼面具,但还是能猜出他长相不会太丑:露出的脖颈和手臂肤色白皙,在阳光下甚至有些透明;贴着地面的十指虽然沾着沙土、夹杂着许多细碎的伤痕,却很是修长好看。那种好看并非孔武有力的刚劲,而更多的是灵动与温柔,一眼过去只觉得特别乖。
面对这样一双手,伶阕只能想到一个词:玉手纤纤。
而同样是面对这样一幅安宁美好的场面,另一个人却有些心塞——
众人身后的高楼上,那位筀玶国主皱起眉,有一瞬间的表情显得痛苦万分。然而这痛苦也仅仅持续了一瞬,就被铺天盖地的愤怒取代——他陡起一掌把案上茶盏打得粉碎,突然响起的动静吓得一旁侍立的宫仆们跪了一地,“圣上息怒啊!”
国主的目光阴郁得仿佛能杀人,气压一下子变得极低,在场的人除了他自己以外全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那小孩,是谁找来的?”
没有人敢回答,因为他们发现“这小孩”他们认识。
“这不是那个……”有个嘴快的宫仆一不留神说了出来,然后立刻被国主能杀人的目光吓闭了嘴,不敢吭声了。
不用他说,众人也知道这句话如果说完整应该是什么————
“这不是那个在大殿上当众惹怒陛下的疯小子吗?”
☆☆☆
前段日子筀玶与懿霄交战,瑜王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开禁军主力,声东击西攻向京城。凌霄军急赶来增援时,京城已然失守,天下第一大国懿霄就此不复存在。
也就是在那时,筀玶国主亲手杀死懿霄皇室满门,还要挟皇后将自己的一儿一女送进宫中为奴,否则就将她处死。皇后没有答应,于是被斩于军前示众,太子也没能幸免,只有伶阕这个镇国公主活了下来,还被迫接受了一个要求:作为战败国和亲公主,嫁给筀玶容迟王。
这容迟王据说是国主的小儿子,没什么名气,伶阕也从没听说过。一般皇子封王,除太子外封号都是单字,偏偏这小皇子封了双字“容迟”,是郡王之礼,可见他在皇子中有多不受待见。
虽说国主没杀她,但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招她当王妃”这一举动绝对不是在抬举她。
果然,没过几天,国主便下令挖去她灵根,还专找命格不祥之人在婚礼上祈福。
那个孩子就是这时被选进来的。当时,镇上有人说他命极邪,不仅把自己的父母亲眷全克死了,连带着邻居也遭了殃。找到他的那个地方官员和其他揭榜者一起奉上资料,国师本来只是一目十行地过着名单,却在看到他这份的时候突然顿住,细细地从头看了一遍,然后面色土黄地转向国主:“这……老夫活了七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命格。”
据那官员阐述的种种怪异,再加上他能克死爹娘亲眷,怎么看也得是个了不得的煞命,然而他却是九九重阳日生,天生冲煞气。另外,有街坊邻居称他出生那天白虹贯日,若果真是灾祸命,那可就是直接祸国。
本以为这事可能会惹得龙颜不悦,国师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没料到国主听后竟是抚掌大笑,“好!朕要找的就是这种人,速召他进殿!”
少年被宣进宫,见了圣上却没有跪。国主念他自幼没人教礼数,不知要跪也正常,于是命大太监在旁提醒,好歹抠回点面子。
可谁知,大太监教他喊“陛下”时,他却结结实实翻了个大白眼……
国主当即火冒三丈!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敢翻他白眼,当真是奇耻大辱。他脸色十分难看,刚要开口说“拖出去打上四十板”,那个官员慌忙上报,说这孩子从小不会说话,精神也不太正常,这才免于受罚。
以国主的性子,这娃能活到现在算个奇迹。
刚才他对着伶阕那心安理得的一拜,直接就把仇恨给拉满了。他若是不死得难看些,都对不起国主的“疯”名在外。
果不其然,国主面色铁青地抬起手:“来人,把那小子拖去斩了。”
接旨的宫仆忙不迭退出去通知外面,地上跪着的人中却忽然有一个抬起了头,声如细蚊道:“陛…陛下?”
“何事?”他不耐烦地回过头。
“陛下,臣以为今日小皇子大婚,不宜杀人。”他说的很含蓄,但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他竟然在向陛下求情。
所有人都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准备好面对圣上滔天的怒火。可出人意料地,他们喜怒无常的国主听后竟轻声笑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见他身体缓缓离开龙椅,脸色发青,神情却意外的平静、平静的甚至有些不像他了。
他在满屋的寂静中挪到了望台边,许久才冒出一句话:
“朕说斩就斩。”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这位叱咤风云近十年的帝王露出了一丝苦笑,眼中泛着光。
小皇子、容迟王、大婚。
呵呵……
这是多久以前的执念了?
这篇文是初二至初三期间构思的,大纲已定,纸稿一大堆,正在细化&精修。由于打字速度奇慢且作者喜欢不定时修改已经发表的章节,所以推进极其缓慢,不要等更新,没个半年等不到的(喂!)
本章陈述的内容不一定都是真的,但懿霄皇室是真的死绝了,除了伶阕没有剩下的,雷的话可以先行离开了。
『另,我绝对、绝对没有想抄袭!我读书少,如果有撞设非常严重的可以提醒我一下,不要吵架』
【本章首次发表时间:2022/6/29】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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