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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未知 ...

  •   深夜,云关城风一阵紧过一阵,薄云沉浮中如钩月影影绰绰。

      城中寂寂,抬眼便是檐角重重,楼阁挺立,一眼望去便可见从前繁华之景。此刻却十分寂寥,如同空城。

      正当此时马蹄声腾起,一对人马疾驰而过,只对这落寞繁华留下一道残影。

      从此穿过,再径直往北,便可见云关城的城墙。

      远远就见城墙上熊火缭绕直冲天际,不久前已经残破的城墙再一次抵挡住了北戎的进攻。

      云止扶了一把大腿中了一箭的士兵,望着一批一批的人被抬下城墙,有死的也有活的。

      这是据守云关城的第十七天。

      送给大周的求援书信已经整整三十天。

      从高阁与北戎内外联手攻陷幽州城开始已经两个多月。

      这两个月,幽州城后,先守泾阳,泾阳失守,退守椒林。

      九日,椒林失守,再退守常都。

      十八日,常都失守,再退守敦沢。

      二十五日,敦沢失守……

      第五十一日,谷阳失守,退守云关城。

      至此,已六十八日。

      守一城失一城……

      云止收回手,回身走下城墙。

      火光与月光掺杂着笼罩着这座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的城墙,明灭光影中让云止感到一种残破扭曲的美感。

      云止的面容也被这种美感割裂。

      一年多前郢国与大周那一战,可谓是重伤元气,至今也没有缓过来气。两个多月来被北戎逼得节节败退便是说明。

      他掐了掐眉头,已是疲惫非常。

      一阵强风刮过,他抬头看天,黑沉沉的,已不见如钩月。

      他忽然有一瞬的茫然,仿佛大梦一场,云雾散去依旧尘归尘土归土。

      但这茫然只有一瞬,而后依旧是那个阴狠而坚定的郢国新帝——云止!

      城楼下也是一批又一批被架着、抬着的人,一样的生死不明。

      这时地面微震,一瞬后似有马蹄声传来。电光火石间,云止猛地止住脚步,连带着心脏剧烈一跳。

      片刻后,马蹄声大了起来,云止看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残影在晦暗不明的深夜越发模糊,隐约中看见残影后似有烟雾腾起。

      为首的一人身着黑色劲装,大半个人隐藏在夜色里。

      他一见云止便猛勒住缰绳,马蹄骤然腾起,嘶鸣不止。

      那人翻身下马,跪地行了一礼,道:“卑职拜见陛下。”

      紧接着那一队人下马跪地齐齐行礼。

      云止扶起为首的那一位,眸色微暗:“一路辛苦了。”

      那人从怀里拿出一封迷信,双手奉上,道:“幸不辱命!”

      云止接过,趁着夜色火光看了他一眼,只见眼底泛青,冒出的胡茬一下子将人衬得老了好几岁,整个人是挡也挡不住的沧桑疲惫。

      云止指尖摩挲了下,顿了一瞬后紧攥成拳,双眼却盯紧了面前的这个人。

      面前的人肌肉紧绷,似乎因为自己的视线而感受到莫大的煎熬。

      云止暗自叹了口气,紧握的拳一松,缓声道:“都先去休息吧!”

      云止看着重新稳坐马背上的人,能想象出握着缰绳上的那双手青筋凸起的纹路,还有一贯紧绷的唇——

      各种情绪杂糅在胸口,他感受不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他只知道自己早就没有退路。

      他早已在皇位和萧为何之间做出选择,也早料到今日局面。

      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可是一看到萧为何他还是不甘心!

      *

      “吃个蜜饯,冲冲药味。”夏启拣了个蜜饯送到云皎嘴边。

      云皎就着他的手吃了蜜饯,边嚼边眯着眼看着夏启笑。

      夏启见他笑,又不知怎么回事,不由地便勾唇笑问:“怎么了?看我笑什么?”

      云皎端起一旁的热茶喝了一口,还是笑而不答。

      夏启的好奇心越发被他勾起来了,他握住云皎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也笑看着他不说话。

      他的拇指摩挲着云皎的手腕,慢慢发热,有些痒。

      他的指尖细细一颤,马上败下阵来,道:“臣是笑没想到陛下照顾起人来也这么面面俱到,颇有些得心应手的感觉。”

      夏启闻言噗嗤一笑,带些玩味地看着云皎,半响才道:“我这些话没有邀功的意思,但我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朕为了照顾义亲王确实颇费心神。”

      云皎放下茶杯,将手覆上夏启的手,笑道:“臣感受到了。”

      云皎的指尖微烫,让夏启感到十分熨帖。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消遣好些时辰,自打云皎遇害被夏启接到宫中照顾,两人便日日宿在一起,宫中内外风声渐起。

      虽然惧于夏启的威严手段没人敢当面提及,但两人还是多少听到了几句。

      但令所有人都诧异的是,如此不和礼法之事,太后竟不置一词。

      如此哪怕心中隐约有些猜测,也没人敢拿出来当件事说。

      而云皎也是当做没什么都不知,每日在宫中与夏启调笑消磨,有时甚至让夏启觉得这义亲王颇有些黏人,可爱非常。

      云皎指尖上那点热度渐渐消散,夏启猛地握住,心脏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

      云皎摩挲着夏启的手背,看着他安抚地笑了笑:“怎么了?”

      夏启挺直的脊背忽然向云皎倾了过去,脸埋在云皎的脖颈,一动不动。

      茶杯中残余的茶水渐凉,片刻前还氤氲水汽也无。

      云皎一下一下抚摸着夏启的后背,他自是知道是怎么了。

      “陛下信我吗?”云皎偏头吻了下夏启的鬓角道,“我会没事,陛下放心。”

      “而且陛下不是让云止交出解药了么?”

      说道此处,云皎忽然疑上心头,下巴轻碰了下夏启的额角,问:“陛下是怎么知道云止会有我的解药?”

      夏启起身,又不容拒绝地将云皎搂在怀里,思忖了一会道:“云敬太自负了,必须事事掌控在自己手中,但——”他双眸一眯,露出一抹寒光,“但恐怕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亦或者被他刻意忽略。”

      两人口中说着正事,夏启的手搁在云皎的腰上却是十分不老实。

      云皎从眼角睃他一眼,十分配合地问:“什么?”

      “他十分自卑,做事往往会留后手,所以我猜他当初下毒时一定留好了解药,”说到此处夏启又是眉心一皱,声音也如喃喃自语,“只是不知道云止可能找到。”

      云皎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想要安慰几句。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他一般日日担心。

      一时间二人无人说话。

      云皎思忖着,云止刚刚登基便大敌来犯,恐怕龙床都没睡过吧,又哪里知道什么解药?

      想到此处心下不由一沉。

      他沉默片刻,忽道:“如若云止交不出解药,陛下打算如何出兵?”

      夏启在他腰间的手一顿,低低笑出声来:“出兵自然是要出兵,但是他既然给不出我想要的东西我便不会这般好说话!”

      云皎也是一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兴致勃勃道:“还记得郢国受降时,两军对垒前陛下端坐马上英姿飒爽,冷着一张脸也特别吓人。”

      他说罢又低低笑出声来,夏启也被他勾出了那一日的回忆,同是身穿衰服,独独被他勾住了视线,让他感觉这人十分地不同。

      “王爷还好意思说朕冷着一张脸吓人。”每次夏启称他“王爷”或“义亲王”时,总是带着一股子调侃味道,他的声音也是低低地,似是含着一块冰,话语落在耳畔又麻又痒。

      “王爷刚来大周时,任朕百般撩拨也不给朕一个眼神,真真是薄情。”

      这一段时日,两人在一起总是一句正事再加一句不正经的话,云皎已是十分适应。

      此时噗笑道:“那陛下想怎么着?”

      话音刚落,腰间一直摩挲梭巡的手便加重了力道,暗示十足。

      云皎浑身一绷,笑而不语地看着夏启。手指却悄悄搭在腰间的手上,正准备拨开,那只手已然换了地方,后颈被护住,刹那间一片温热,一瞬后只觉那手掌一使力,眼前便是一暗。

      天昏地暗间,云皎不知何时已在床榻间不知今夕何夕。

      良久,云皎拥着一堆皱的不成样子的锦被,迷迷蒙蒙间感觉到后背紧贴着一片温热,整个人似是被笼住了。

      云皎偏了偏头,朝身后摸去。

      片刻后道:“陛下如果愿意,臣还是恳求可以早些发兵,毕竟……百姓无辜。”

      他的声音极低,似是梦中呓语,已然疲惫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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