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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怨灵 ...

  •   此时缘冥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那张欲为非作歹的嘴,把那“来夫君”三个字还没出生就一把塞回了娘胎里,不然这诡异的拉郎接力真就没完没了。

      林鹳有些不明所以,但没有深究,现在他只想在问出施楽的心愿之前先给她和她六根清净的未来夫君留个好印象。

      这次林世佑总算吸取了前车之鉴没有平地翻车。

      他颔首低眉,谦和有礼地说道:“在下林鹳,是茵公子的好友。”

      茵公子眉头微挑,缄默不语。

      这时赶马的小厮终于闻动小跑而来,对几个人道:“几位公子”,他又注意到一旁的施楽,耳尖微红,清了清嗓道:“…和姑娘,老爷邀几位上车,说只要是茵公子和林公子的朋友都一并带回府招待。”

      颠沛流离了不少日子的缘冥听了这话如蒙大赦似得向马车方向望去,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给自己喜提个新爹。

      今日撞见了施粥的粥摊他就已经喜出望外,暗暗决定晚上彻夜给这位大施主诵经祈福。

      听见那小厮所言,缘冥觉得要是此时有人给这大腹便便,用老实憨厚形容也只和最后一个字沾边的中年男人塑个像,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它供进佛堂,让它与四年来自己每天三拜九叩的诸多佛菩萨平起平坐。

      ***

      过载的马车在羊肠小路上悲鸣着,夹杂着日暮归巢的鸟叫声,不绝于耳。

      这声音引得赵员外额头上很少能显山露水的青筋都隐隐浮现出来,车轮每压到一块石头就是一跳。

      他本就残破不堪的神经就这么跳了百来下,马车才终于饶过他似得停了下来。

      赵员外如释重负的下了车,看起来有些虚脱,他只回过头瞪了车夫一眼,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又胡乱吩咐了门口的侍女几句,就被人搀回内室休息了。

      一行人也被颠了个够呛。

      身为溯人的林鹳自然并无大碍,但却十分好奇为何赵员外这等权贵显要会把家宅安置在这样的荒山野岭,主动凑过去受他显然并不适应的舟车劳顿。于是他的视线又不经意地向茵围寻去。

      但他那一向游刃有余的少年本就色如薄樱的唇上不见一丝血色,茵围揉了揉眉心,对上了林鹳的目光,只是其中的疲惫盖不住地从缝隙中流露出来。

      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林世佑还从未见人露过这种表情,故不知作何反应,但是单凭直觉不难判断此人并无性命之忧。

      于是他神色如常地走了过去,但茵围竟是料到了他要问什么,有些无奈地答道:“人间的富商巨贾并不是都有离群而居的习惯。”

      林鹳点了点头表示了然,表情却仍是半知半解、若有所思。明明得到了自以为的答案,却如同隔靴搔痒,没有挠对地方,患处的痒意更加蠢蠢欲动起来。

      “他到底是如何知道我心中所想的?”

      被家仆领入府宅用晚膳时,林鹳仍在不动声色地清点分析着让他浑身不痛快的根源。

      他到底为何三番五次地救毫不相干的人?为何对自己的过往十分介怀?为何武艺如此精湛却因为路途颠簸露出那样的表情…还有最重要的,他最大的心愿究竟是什么?

      想到这,他不自觉地看向了那正不紧不慢地咀嚼着不知是什么的少年。

      沉默下来时,茵围周身一圈透明的屏障好似又自然而然地展开了,把他与周遭一切隔绝开来。

      用膳这个概念与茵围联系起来总是有些说不出的违和,但实际见到又是一副别样的光景。

      他持杯投箸的动作不出意外地轻,但这份一丝不苟交融在满桌佳肴上方升腾的烟火气中,好像也变得有些温暖可亲。

      林世佑正想得出神,没想到那人竟敏感地抬起眼,当场缉拿了窥伺自己的罪魁祸首。

      缩头鸟触电一般心虚地收回了目光,想不到一时半刻停在那人身上的一道轻飘飘的目光也能惊扰到对方,莫名有种自己犯了什么禁的愧疚感。

      就在这时,赵员外消失了几个时辰想必是歇息够了,背着手满脸谄媚地走近说道:“这饭菜可还合姑娘公子的口味?休憩的客室也安排妥当了,不过…”,说到这,他挤出个七分假三分真的歉笑,吞吞吐吐地道:“寒舍只有两个客室,这……你们自行分配一下吧,挤一挤应是不成问题。”

      林鹳:“……”
      茵围:“……”

      两人喉咙不约而同地滚动了一下。

      想不到赵宿霖看起来财大气粗,实则是个家宅修在山上、占地不过一隅的小气员外。

      不过那睡惯了大街的小僧眼眶听完这话有点灼痛,食指在干瘪如盆地的眼眶下虚揉了揉。

      风餐露宿的日子要细算也没过几天,但他每每想起前几日的生活就不住的胃中泛苦。

      但要说这几天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身体力行地领会了靠往日孜孜不倦给佛祖烧高香积累的功德也并不能改变他是个人类的现实。所以即便当时有人给饿得眼前发白的自己丢个嗖窝头,他想必也会甘之如饴地接过并给那人当牛做马,更何况是对供了自己衣食住行的赵员外。

      他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对赵员外行了一礼,道:“赵员外真是乐善好施、慈悲心肠,缘冥受之有愧。若有什么贫僧力所能及之事,员外不必客气,缘冥定当在所不辞。”

      “哎”,赵宿霖听完此话真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吩咐身边应侍给自己上了杯茶,做出了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缘冥心道不妙。

      但赵员外已经开始了声情并茂地娓娓道来:“既然大师这么说,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其实还真有一事已经困扰鄙人许久了“

      赵员外抿了一口热茶,接着道:“数月前有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感觉周身如堕冰窟一般寒冷。哎…仔细想想,那会还是末冬早春,所以深更半夜就是飘雪也并不为奇,我也就没当回事,只想叫门口的小厮给我床边添个炭盆。
      但不管我怎么叫那小厮都没有回应,我就火了,以为那贱奴在偷懒,所以我就亲自下床要抓他个现行“,

      说到这,赵员外拿着茶杯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晃得那清茶争先恐后地从杯中奔逃出来。

      他颤巍巍地放下茶杯,双手掩面,声音从战栗的齿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打开门…才发现那小厮被…被剥光衣服……拔舌割喉…早就没气了。呜……我当时吓得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后…然后就感觉到,一阵奇寒飘在我耳边。当时我就半边身子都凉了…根本动弹不得,想来要是有什么事应该是跑也跑不掉了,于是就干脆两眼一闭在心里求神拜佛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四周没动静了,才把眼睛眯出一条缝,想看看周围情况。”

      说到这,赵员外突然抬起头,吓得林施缘三人一抖。

      他双目通红,带着哭腔道:“结果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就在我面前一寸处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啊!我吓得是叫都叫不出来,再次醒来就是第二天早上了,周围一群家仆围在我床边,这时我就确信了所见不假。
      但最可怖的是,我就这么扫了一眼,发现昨晚我亲眼看见惨死的那个小厮竟然完好无损的站在人群里。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当时就找人把我常去的那道观里的道长请了过来。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那道长一进门就说我这屋充满了怨气,昨晚一定撞鬼了,且是要夺人性命的怨鬼。我能活下来多亏了那道观开过光的护身符,我一直贴身带着,也算是侥幸捡了一条命。”

      说到这,他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当时那道长在我这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半天,才告诉我这女鬼怨气极强,以他的道行只能防,不能除。
      于是他就让我换了寝室的位置,又弄来一堆木剑纸符的镇在那屋严令任何人不能靠近才算消停。但即便过了小半年,有时半夜家仆路过附近时还听见过有人撞门或是尖叫的声音。“

      说到这,赵员外揣着满脸期许地看向了缘冥,说道:“大师,我听说佛家驱鬼,讲究超度,可有此事?既然此鬼无法清除,大师可否发发慈悲,给她念几遍经,也好送她早日入了轮回,你说是不是呀?”

      此时,大师面色如纸,赵员外冷不防地把这新鲜的饭后故事塞进了他饱胀的胃里,与饭食拧成一团,让他有些吃不消。

      缘冥对赵宿霖的感激确实不假,但说要为他千刀万剐在所不辞好像还是夸张了些。早在庙里时,每日来委求驱邪渡灵的香客也不在少数,但以往缘冥一定会找个什么借口搪塞掉这样的请求,或是让其他的师兄去处理这种麻烦又危险的任务。

      不过此时的他却有些动摇,他自知生性胆小但一颗权高位重的自尊心却越发躁动起来。当着未来娘子和大舅子的面,即使再窝囊的男子也不免想自我展示一番。

      望着赵员外笑盈盈的脸,缘冥忽然有些犯恶心,但这一刺激,他竟狠一咬牙,把这事应了下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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