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橙》温如叙

16、苟富贵，毋相忘!

　　红色的蛇在手机屏幕里盘旋着身子，试图围堵一条蓝色小蛇。小蓝蛇被困在方寸之间，却依旧不肯放弃，试图寻找一线生机。

　　红蛇贪婪地吞吃，红色的身体愈发庞大，凭着身长围堵着更多新生小蛇。

　　然而得意便会忘形，一个小小的绿蛇见逃脱无望，索性放手一搏，趁大红蛇缩小包围圈之时，猝不及防来了一记歪头杀，红蛇瞬间变成了一堆红色食块。

　　“MD!”

　　元司晨把手机狠狠拿起又轻轻放下，终究还是没舍得摔。

　　“就差一点!”

　　逯行之放下笔，疲惫地揉了揉脖子。

　　数学老师还在上面喋喋不休地讲一道基础题；逯行之从第三天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能跟着老师的进度了，按十三中的教学内容，他连自己能不能考到北京去都不一定。从那以后，他便自己找资料，把课当成自习来上。

　　“差一点就怎么了？”，逯行之解题解累了，抬头看着黑板，一边心算着答案一边随口问元司晨。

　　元司晨激动地拍大腿:“我差一点就超过吴晓了!”

　　逯行之往他的手机上瞥了一眼，嘴欠道:“切，我还以为多少呢？就这么点分，有什么好比的?”

　　“诶呦呦，”，元司晨酸道，“你又可以了？你最好成绩是多少?”

　　“我......”，逯行之这波牛/逼其实吹得有些为时过早，他只打过几把，因为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再也没碰过。

　　“我忘了，反正比你高就是了。”

　　“你可得了吧，幼不幼稚啊你，游戏而已，没玩过就是没玩过，你怎么什么都要占别人一头。”

　　“......”，逯行之不说话了，这次确实是他理亏。

　　“诶，你这资料我怎么没见过，自己买的?”，元司晨转眼就把那点小争执抛在脑后，开始看东看西。

　　“嗯。”，逯行之把书掀起一半给他看封面，“这是一中用的书。”

　　“噢......”，元司晨不明觉厉，他虽然水平很次，但他看着那些附图就知道，这和十三中的试题难度不是一个级别。

　　午休，本该睡觉的时候，班里反倒清醒了不少人。更多的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吃鸡的吃鸡，打排位的打排位。

　　当然，也有像元司晨这样的，一个人抱着手机，锲而不舍地玩贪吃蛇。

　　忽然，吴晓雀跃地欢呼:“耶！我的记录又刷新了!”

　　“你......”，元司晨连她之前的记录还没超过，看着她快乐的笑容气得牙痒痒。

　　陈平本来在写作业，看着笑容灿烂地吴晓，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吱呀——”

　　前门被轻轻推开，部分人听见了声音，回头看情况，只见张语兰背着手走了进来。

　　没看见的人依然打着游戏，看见的人愣了一下，也像没看见一样，低头继续干着和学习无关的事。

　　张语兰走上讲台，环顾了一圈，并没有人因为她的到来而有所收敛。

　　她静默了半晌，班里也逐渐安静下来，以为她又要破口大骂。

　　“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

　　张语兰语气平静，不像往常讲课一样，会刻意抬高声调让全班都能听到。

　　有些人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她，有些人听见了，却依旧打着游戏看着小说，浑不在意。

　　张语兰嘴角微动 :“考得一塌糊涂!”

　　这句话也依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只有陈平和逯行之在认真望着她。

　　张语兰看着这帮浑浑噩噩的学生，在心里默默叹气。

　　“我想帮你们，你们连手都不伸给我......”

　　张语兰对着班里三十四名学生，像是在责怪，也像是在自语。

　　她是第一年教书，揣着满腔情怀地来到了十三中，却被现实浇了一头一脸的冷水。她学不会老教师的豁达淡然，又恨铁不成钢，只能自己干着急。

　　她心中是红烛长燃，可惜遇见的都是打了蔫儿受了潮的木材，燃不出半分火星不说，倒把自己烟熏了个鼻酸眼涨。

　　“成绩单贴在后面了，等会都去看看，你们要知耻而后勇......”

　　说了一半，张语兰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叹了口气，便离去了。

　　逯行之看着她颓丧的背影，心里也替她无奈。

　　陈平听见张语兰说成绩出来之后就有些不安，时不时扭头想看看成绩单，又不想被别人看出自己的迫不及待，硬是耐着性子坐了五分钟，才假装随意地踱步到后面看仔细看起来。

　　他从前往后看，看到第一行的名字时，满怀的期待一下熄灭，碎成了玻璃渣，直扎心。自己竟然是第二名。

　　陈平不甘心地寻找最后的总分，想计算差距。然而在看到那个“7”开头的数字之后，连不甘也没了，只剩下震惊。

　　他一科一科的看过去，一开始还皱着眉，越看眼睛睁的越大。

　　陈平看了半晌，最后僵硬地转过身，走到逯行之身旁拍了拍他的肩。

　　他向逯行之挤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恭喜，你是第一名。”

　　元司晨和吴晓闻言都转过头。逯行之点点头，并没有特别惊喜的神色，仿佛全在意料之中。

　　逯行之本来脱口而出想说“我知道”，三个字在喉咙口被大脑拦截下来，也微笑道:“是吗？谢谢。”

　　陈平垂下眼，笑容收敛，也自然了许多:“你考了702，比我高了一百多分。”，他由衷地赞叹，“真的很厉害。”

　　逯行之很少被人夸，陈平要是嫉妒或者酸言酸语，他可能反倒要比现在自在。

　　好在他旁边有元司晨。

　　“卧×!”，元司晨不等逯行之想出应对的辞令就先震惊出声，“看不出来你这么牛/逼?怪不得姜俊伟对你跟对待大宝贝似的。”

　　大宝贝......

　　逯行之被这个形容膈应到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吴晓噎住。

　　“哇!小逯哥，七百多分!你岂不是能上北大，班主任说你成绩好，没想到这么好!”

　　逯行之被夸得要飘，耳尖都泛起了淡淡的红色。他听着吴晓滔滔不绝的赞美，同时偷偷觑着陈平的神色。

　　陈平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再者，一百多分的差距，已经超出了嫉妒的范围，只能仰视了。然而他看见吴晓围着逯行之欢呼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新生醋意。

　　逯行之敏锐地观察到他面色不悦，立刻打断了吴晓:“也没什么，这次运气好而已，高考什么样还不一定呢。”

　　吴晓还欲再说，逯行之苦笑着把她劝回去，“行了行了，女孩子中午睡美容觉对皮肤特别好，你要不要睡一会?”

　　快睡吧，再说一会陈平的眼神就能把我撕了。

　　吴晓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还是陈平拽着她的肩膀硬把她扭过去。

　　“你别跟人家说话了，学霸也需要休息。”

　　吴晓不满地看着陈平，小声嘀咕着什么，逯行之听不清了。

　　他笑着叹了口气，一转眼发现元司晨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你瞅啥?”

　　逯行之玩笑道。

　　元司晨不接梗，呆呆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这又是搞哪样?至于这么震惊吗？逯行之撇撇嘴，趴在课桌上打算补会觉。

　　闭上眼没一会，他觉得自己的胳膊被戳了戳，他抬头一看，自己的胳膊下面塞了一张小纸条。

　　他回头看，元司晨正背对着他趴在桌子上，好像在睡觉。再一看纸条，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苟富贵，毋相忘!”

　　逯行之乐了，提笔回道:“放心，如若忘记，天打雷劈!”

　　元司晨等了半天没动静，回头想看情况，胳膊一松，悠然飘下一张纸条——正是他塞过去那张。

　　他捡起来一看，也笑得不行。他把纸条仔细地叠了三叠，把它放在了稳妥的地方。

　　元司晨已经盘算好了，自己哪天要是混不下去了，就拿着这张纸条去找逯行之求他接济，想必逯行之也不想冒着天打雷劈的风险见死不救。

　　他可得好好收藏，这就等于是他的保险单。